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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访谈录-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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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壮壮:把那个短篇改成了一个电视剧,接着给“儿影”拍了一部儿童片《红象》,回过来又拍了一个叫《小院》,作为我们的毕业作业。毕业之前又去电视剧艺术中心拍了一个《夏天的经历》,单本电视剧。所以我毕业之前已经有过四部作品了,到现在电影学院也没有过这种案例,就是没毕业已经做导演了——我从没做过场记,没做过副导演。
  查建英:当时对拍电影有自己的想法了吗?
  田壮壮:有两点我心里是比较清楚的。一就是电影有它自己的语言,这点我非常清楚。但是那个时候比较极端,排斥剧作,排斥对白,排斥交代,排斥一切非影像化的东西。从《猎场札撒》到《盗马贼》,已经到了非常极端的程度。
  查建英:哦,后来八十年代的所谓“先锋小说”也有这种倾向,把小说当做风格化的语言实践,排斥情节、故事甚至人物。看来你更早,从毕业前那四个片子已经开始了。
  田壮壮:一直是这样的。对,甚至排斥无声源的音响。那个时候一直在追求真实。最喜欢的是法国的“新浪潮”电影,就是那种比较个性化的电影。
  查建英:《四百下》?
  田壮壮:对,《四百下》、《喘息》都是我最喜欢的电影。我不太喜欢费里尼,不太喜欢他的《八又二分之一》,但是我又特别喜欢他的《我的回忆》,特别喜欢那部电影。我更喜欢安东尼奥尼。我觉得,电影、摄影机进入人的大脑很难,表现人脑里那种意象性的东西是绘画的任务,电影更多的应该是表现看到的现象。
  查建英:小说可以大段写心理,电影不太容易。
  田壮壮:对,适合文字,因为它跟脑子比较同步,跟眼睛不同步。电影或者写感受,或者写一种氛围。我毕业以后第一部戏拍《九月》,是一个写幼教老师的,然后就拍了《猎场札撒》和《盗马贼》。在这个过程当中,其实我内心里还有一个根深蒂固的对“十七年”的批判。十三中全会上对“文革”全面否定,但把“十七年”保留下来了。
  查建英:“十七年”指的是从建国以后一直到“文革”是吧?
  田壮壮:对,其实这是政治潜流、派系争斗和建国方针、经济方针争论最激烈的时候,一个长时间的斗争导致了“文化大革命”的爆发,就是诸多矛盾的总合,到了一个最后没有办法解决的时候,才会有这么一次大的爆发,这算中国的一个大摇滚吧。
  查建英:走到极端了。
  田壮壮:对,是一个极端的现象。也证明了治国和经济方针的严重失误,导致的结果就是“文革”,再到改革开放;这个发展是个必然。我那时对“文革”中的这些事情有一些思考……我不是一个喜欢研究哲学和理论的人,也不是一个爱思考的人;是特别凭直觉办事的人。但那段时间正好是我的成长期;我是一九五二年出生的,从六七岁的时候就会观察东西、感觉事物,从儿时一直到“文革”,我是实实在在经历过的。在这段成长过程中,我慢慢地消化了很多东西,感受到很多东西;这些东西会一点儿一点儿从记忆里、从印象中浮现出来的,也就会对这些东西有一种批判。
  查建英:那为什么《猎场札撒》和《盗马贼》是对这个“十七年”的批判呢?
  田壮壮:怎么说呢,实际上是用了一种独特的影像,叙述的其实都是很肤浅的感受。
  查建英:怎么肤浅?为什么肤浅?
  田壮壮:我是觉得略有一点无病呻吟;应该说句最通俗的话,是使挺大的劲放了一个小屁。
  查建英:也许这挺大的劲主要是使在一种“形式的革命”上面了。
  田壮壮:当然了,作为我自己来讲,比如《猎场》,其实当时是源于一种感受。看蒙古史,研究成吉思汗史的时候,我发现有一些东西对我很有启发,特别有意思,就觉得是个挺深刻的东西,非要想说给人家;但又不想直着说,就导致了《猎场》这么一种状态。
  查建英:啊,起因是这样的。
  田壮壮:对。什么叫札撒?札撒就是法律的意思,制度的意思。成吉思汗打到欧洲以后,看到欧洲的社会有制度,有定律,于是他就把蒙古族的和欧洲的很多东西融合在一起,制定出来很多朝令,也就是说咱们现行的法律,铸在一个生铁板上,这个铁板就叫“札撒”。当时我看到一条特别感动,是关于围猎的法令,非常有意思。蒙古人的围猎很有意思,一大群人去轰猎物,把所有的动物都轰到洼地里面,然后再射杀;但是有一个规定:谁先发现的是属于谁的,同时发现的各人一半,对小动物,就是幼儿类的动物,不准射杀。还有家里没有劳动力的,不能来参加守猎的人,今天参加守猎的人要分给他一部分。
  查建英:挺公平的。
  田壮壮:对,非常有意思。你会觉得这个法律的订立,有一个生态保护和整个群类的一种温暖在里边。但是在“文革”期间人们的那种参与和狂热是完完全全没法律和制度的。当时我觉得,在原始掠夺的过程中,还有一种温暖、一种保护,而在今天和平时期却没有这种东西。当时拍《猎场》想去表现这种东西,其实是源于对“文革”的一种感受。当时这个电影我拍来拍去,影像集中在草场和猎场这种对位的东西上。就是视觉上的东西,故事也没说清楚。

  查建英:结果歪打正着,因为四九年以后的中国电影老是强调内容,所以当时有所谓“形式美学热”。大家看《猎场》这种片子兴趣就集中在画面上,认为有视觉冲击力,好像一幅幅画似的。但你心里想的这个事情当时还真的是没人看出来。当时没有评论者把这个分析出来吧?
  田壮壮:我的电影没有评论者。
  查建英:没有吗?对了,当时反应好像是“田壮壮的电影看不懂”。
  田壮壮:没有人写评论。
  查建英:晦涩嘛。但你现在这么一说,原来肚子里有这样明确的想法。
  田壮壮:接着就是《盗马贼》,实际上还是对“文革”的一种感受,关于人神生死。实际上,这个藏族人物有一点借题发挥。当时不能写汉族题材,写汉族题材通不过,那只能写少数民族。
  查建英:《猎场》也有这种考虑在里面。
  田壮壮:对,其实都是同样的原因。我觉得《盗马贼》是对神的一个背叛。为什么呢?他要生存,只能偷马,但是他有了孩子,为了孩子的生命他放弃了偷马,他去做最劣等的职业。但活不下去的时候,他重操旧业。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故事,实际上就是一个对神的皈依和背叛。其实我拍这些的原动力肯定是来自于“文革”。
  查建英:真够隐晦的。看来“文革”是你成长期里最大的一个事情……
  田壮壮:对,还是有“文革”情结。自己有一种潜意识的对过去生活的认知和情结,但学的是电影,又是一个影像化的东西。当时不想有故事,要极端影像化。但是又想表达内心的感受,这时候就会对某一个具体题材产生兴趣,一个可以承载你内心要宣泄的题材。至于说别人说看得懂看不懂,我觉得不重要。我从来就不愿意去跟任何人解释我的电影,因为我觉得讲了就不是电影了。看懂多少就是多少,不懂,看画面好看也可以。电影这东西就像书似的,有的人这么读,有的人那么读,干嘛非得说我写这个你没看懂,我得让你看懂。
  查建英:当时你有一句名言:我的电影是为二十一世纪的观众拍的。好,现在真是二十一世纪了,你也干脆把心里这意思挑明了说出来了。
  田壮壮:实际上八十年代对我的重创是在拍完《盗马贼》之后。《盗马贼》一九八四年拍完,一九八五年审查。当时我跟伊文思先生是忘年交。他看完了《猎场》以后特别高兴,但《猎场》审查没有通过。他当时是文化部的艺术顾问,那个时候电影还属文化部领导,伊文思给夏衍打了一个电话,说我看到了一个好电影。我印象特别深,伊文思看完说了这么一段话,他说我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地方,这里的天、太阳、人、草原都是真实的,他说我第一次看到让我觉得这么真切的人。当时赵中天问“你能说说《黄土地》吗?”他说,“那也是一个值得说的电影,但是我现在不想说,现在我只想说这部电影”。
  查建英:《黄土地》也正在审查吗?
  田壮壮:两部片子同时完成的。《黄土地》通过了。伊文思当天晚上给夏衍打了个电话,说我看到了一部好的电影,据说没有通过。夏衍就请丁桥和石光宇复审这部电影,其实就是批评我这部电影,他们说:你拍这电影给谁看,谁又能看得懂?
  查建英:他们也并没有从政治上批评?
  田壮壮:没有。然后又说:这个电影呢,现在给你通过了,但是你以后少拍这样的电影。后来,我就去拍《盗马贼》,拍出来后,正好是伊文思还在北京筹备他的那部《风》。“文革”时周恩来请伊文思来拍了《愚公移山》,我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查建英:听说过没看过。
  田壮壮:耗资若干,结果呢,他拍的是假的。
  查建英:但他是友好人士,“中国人民的朋友”嘛。
  田壮壮:他跟中国共产党有一段非常奇特的渊源。中国共产党的第一台摄影机是伊文思送的。他是荷兰人,被荷兰驱逐以后,一直在外面漂泊。他在法国拍了很多东西,是早期拍纪录片那批人中的一个,他拍的《雨和桥》是唯美主义的纪录片。“二战”之后拍集中营,他拍的非常出色。四十年代抗日战争的时候,记不清是由美国还是由联合国组织的一批人来中国拍战争对中国的影响,他拍了一个叫《四万万人民站起来了》。那个时候他到了南京、上海、西安,他感觉有问题,然后到了延安,他看到了一种新景象。那时的延安确实是朝气蓬勃,他就把他的摄影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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