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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红飘带 作者:魏巍-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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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不凡眯着眼,望着王家烈说:

  “你知道我的来意吗?”

  “我正要聆听委员长的训示!”王家烈将头微微一低。

  “是这样,委员长本想亲自来看望你,因为公务忙碌,难以分身,所以才派我来了。”

  接着,郑不凡就转达蒋介石的话说,自从共军进入黔境,二十五军的官兵还是很辛苦的。现在贵州境内已无敌踪,百废待举,任务相当繁重,军政长官不宜兼职太多,在二十五军军长和贵州省主席这两项职务之中,王家烈可任选一个,决不勉强。

  王家烈一听,好象当头挨了一大马棒,头立刻嗡嗡作响,有好几秒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鼓着金鱼眼,张着嘴唇。

  郑不凡看着他那副呆样,不禁暗自发笑。他眯眯眼,又说:

  “我临走,委员长再三告诉我:干什么要由王军长挑,一切听王军长的,决不能有丝毫勉强。”

  郑不凡这时才发现王将军那伟岸的身躯和他的思维活动是多么地不相称。王家烈总呆了一两分钟,才艰难地苦笑着说:

  “这个,这个……不好说呀!”

  “说嘛,没关系嘛!”

  “郑主任,你知道,我们这小地方跟你们不同,如果我不管军队只当省主席,我连三天也当不了,没有枪杆子,谁支持我?可是,如果我只管军队,不当省主席,又没有财政来源,也呆不了好久……”

  郑不凡听后,从鼻子里笑了一声:

  “哪,王军长的意思,是不是两者都要兼着,一仍其旧?”

  王家烈登时弄了个大红脸,由红转紫,象猪肝似的。郑不凡嘲笑说:

  “这真是所谓:鱼,我所欲也;熊掌,我所欲也。然而,这二者是不可得兼的嘛!同时,也会把你累坏的嘛!”

  王家烈真是又羞,又气,又恼,又怕,同时又不便发作。而他那善于决疑的英明的夫人又不在旁边,一时显得恍然若失,孤立无助。然而又不能老不说话,遂冲口而出地说:

  “既是这样,那我当军长!”

  王家烈这样说,既是出于直感,也是基于一贯的认识。因为在中国不论大小军阀都懂得,有了枪杆子就有了一切,没有枪杆子就一切完蛋,这几乎是他们深入骨髓的观念。

  “噢,军长。”郑不凡捻了捻他那稀零零的胡子,沉吟了一会儿,说,“好,那我就这样向委员长报告。”

  王家烈一听要上报,从此板上钉钉,就立刻想起不当省主席的难处。最近正是因为薛岳从财政上卡他,几个月的薪饷都发得很不及时,弄得整个部队怨声载道。特别他想到,作为贵州省财政的支柱,是鸦片的交易和捐税,如果不当省主席,这一切都将付之东流。想到这里,他立刻说:

  “别忙,别忙,我还是当省主席好。”

  郑不凡笑了,接着叹了口气:

  “唉,王军长,象你这样一个遐迩闻名的将军,怎么连这么一点小事都不能决断!”

  王家烈羞愧难当,待要发作,又恐小不忍则乱大谋,说不定两头都会鸡飞蛋打。只好勉勉强强苦笑着说:

  “郑主任,我昨晚确实没有睡好。同时,我还要同两位师长商量一下,也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行,行,你回去同他们商量商量也好。”

  郑不凡说过,又是诡秘地一笑。这次的交谈就算结束。

  王家烈晕头胀脑,恨不得一步回到家中,同他的夫人一起作出最后决策。他的夫人也在他的临时官邸眼巴巴地等着他,有些坐立不安。

  王家烈一只脚刚刚进屋,穿着红色丝绒旗袍的万淑芬就急火火地问:

  “那个姓郑的鬼鬼祟祟,到底来干什么?”

  王家烈把军帽一摘,神情颓唐地仰在沙发上。他把刚才的情况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他们会这样绝吗?”万淑芬疑惑地问。

  王家烈把两臂一摊:“你瞧,这是刚刚经过的事。”

  “这些狗杂种,来得好快!”万淑芬咬着她的红嘴唇愤恨地骂道。“我在南京见他们的时候,对我可亲热啦,那老狗还说,你回去叫家烈好好干,专心剿共,不要想得太多,过去的事我早记不得了。现在没有几天工夫,他就变了卦!”

  “这就叫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共产党不是走了嘛!”

  两个人骂了一阵,就开始讨论;讨论了一阵,接着又骂。王家烈平时有何疑难,经过夫人那聪明的头脑,就立时迎刃而解,今天要从两种官职中作一抉择,虽英明果断如夫人者,也不灵了。最后,还是夫人建议,赶快把白师长和赫师长叫来共同商议,因为一来他们是自己的心腹,二来不管采取何种方案,都要取得他们的支持。

  两个人匆匆吃过一次最没有味道的午饭,就在床上摆起大烟灯,一面养精蓄锐,一面等候。

  两位师长来了。他们习惯地坐在床前。

  王家烈对他的两个心腹、亲戚又兼生死之交的亲信,慷慨陈辞,义愤填膺地讲述了两天以来的经历。他原来预料这些话不是激起爆炸的反应,就是激起感人肺腑的同情。哪知讲完以后,两位师长反应并不强烈,只是淡淡地表示了几句同情而已。而且令人惊异的是,他们似乎是故作惊讶而又并不十分惊讶。

  王家烈和躺在那里烧烟的万淑芬都愕然了。

  王家烈坐在床沿上,鼓着两个带血丝的金鱼眼,盯着白师长问:

  “老白,你说该怎么办?”

  白师长那张白皙,漂亮的脸上,显出为难的神情,笑了一笑,说:

  “既然现在最高领导都说了话,我也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你说嘛!”

  “这个……既然上面说叫从军长和省主席两者中任选一个,也只有取其一了。”

  王家烈的金鱼眼瞪得更大了,他紧逼着问:

  “你看,我取哪一个?”

  白师长又笑笑,转过脸望望赫师长:

  “你叫老赫先说。”

  赫师长虽然平时比白师长鲁钝一些,但此刻反应却很快,立刻反击说:

  “干吗要我先说?”

  万淑芬在小灯上不动声色地烧着大烟,其实她的每根神经都紧张地支着天线,以最高的灵敏度在感知着外界的变化。

  她从眼角里偷觑着白师长。

  “咳,其实我有什么高招?”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望了望王家烈和万淑芬的脸色,试探着说,“既然要取其一,是否当省主席好些,现在的军队也不好干。”

  这时,只听乓哒一声,大烟枪从万淑芬的纤手中掉落在烟盘上。

  “噢!他是要我离开军队呀!”王家烈心里暗暗地想,“这就是我那换过金兰谱的兄弟!”

  他狠狠地盯了白师长一眼,随后又对着赫师长,问:

  “老赫,你认为呢?”

  赫师长一进来就惶惑不安。他那矮胖的身躯、大大的肚子在椅子上不时地移动。那张布袋脸一时看看王家烈,一时又转过去看看万淑芬。在亲戚又兼恩人的面前表态,不啻是一座最大的难关。正捉摸着搪塞几句,王家烈已经问到自己头上来了,他紧张得不知说什么好,脸红着,口吃着:

  “这这这……这样的事,我怎么好说什么。”

  “自己弟兄还不好说吗?”

  赫师长被挤到角落里了,只好涨红着脸说:

  “叫我说,白兄说得有理,现在军队的事确实也不好干。”

  这话刚刚落地,只听大烟枪在烟盘子里呛啷一声跳了起来。随着这声音,穿着红旗袍的万淑芬从床上呼地坐了起来,有些青黄的脸上顿时涨满了红潮,瞪着圆圆的眼睛,指着两位师长说:

  “好哇!你们俩是想把你大哥赶走哇!我告诉你们,不行!

  办不到!这个军长他当定了!”

  王家烈很气愤,尤其是他这位嫡亲表弟也说出这话,更使他怒不可遏;但他毕竟有些涵养,何况现在大局未定,还不知鹿死谁手,怎敢造次。他这样盘算了一阵,立刻劝慰夫人道:

  “咳,何必如此!两位兄弟不过是给我们出个主意,也没有说要赶走我们吧!”

  白师长连忙站起身来,躬身陪笑道:

  “还是大哥说得对,小弟不过是出个主意嘛!”

  赫师长的脸上却带着几分惊惧的表情,走到万淑芬的身边,说:

  “表嫂,你别这样。小弟语言不周,你当我没说也就是了。”

  两位师长走后,万淑芬大骂“忘恩负义之辈”不下一个小时。王家烈对他这两位兄弟的变化,也深感蹊跷。夫妻二人对于军长与省长的抉择,又几乎用了一夜工夫才制定出实施方案:还是以担任军长为宜。

  次日清晨,王家烈就赶到郑不凡的住处,告知他考虑的结果。不料这位特使听了之后,眯着眼笑了一笑,仰起脸说:

  “我料到你会这样决定。军人出身嘛!一直耍枪杆子嘛!

  不过,这里面有难处哩!”

  王家烈见他话里有话,急问:

  “有啥子难处?”

  “唉,你们内部的事,我怎么好说。”

  王家烈一听,更坐不住了。他有些迫不及待:

  “郑主任,我们虽然是初交,可是慕名久矣,有啥子话,你可不要瞒我才好。”

  郑不凡见他情急意切,觉得时机已至,就叹了口气,说:

  “这话我本来不当说,可是我要不说,也不够朋友,觉得对不住你。……”

  “你说!你说!”

  郑不凡长长地叹了口气:

  “咳,你们内部有人不赞成你嘛!”

  “不赞成我?”王家烈一听急了,探着身子,把耳朵伸过来。

  “谁?是谁?”

  “还有谁,就是你那两个师长嘛!”

  “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叫他去当省主席吧,军长他干不了。”

  “噢,我这才明白了!”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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