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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与玛格丽特-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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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来。可是要想步行穿过整个市区到这里来,简直是毫无理智了!十有八九我会冻死在城外。但是,却偶然得救了。恰巧有辆大卡车停在路上,是车上的什么零件坏了。那是在城外,离城关大约有四公里。我走到司机跟前。使我惊奇的是他竟然会可怜我。他的卡车恰好是到医院来的,便把我捎上了。我侥幸只冻伤了左脚的脚趾。医院给我治好了。这样,我在医院里已经呆了三个多月。而且,我对您说,我发现这个地方还非常非常的不错!在这儿无须自己订什么宏伟计划,真的,亲爱的邻居!就拿我来说吧,我曾经想周游全球。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命中注定做不到啊。我现在看到的只是这地球上一块小得微不足道的地方。我想,这一小块并不是地球上最好的地方,不过,我要再说一遍,它倒也并不那么糟。这不,眼看夏天就要光顾我们这里了,据普拉斯科维娅·费道罗夫娜说,常春藤会爬到阳台上来。再加上我有这串钥匙,它能给我创造更多的机会。夜间还可以看到月亮。噢,月亮已经落了!有些凉了。已经是后半夜,我该走了。”

  “请您告诉我,后来那个耶舒阿和波拉多怎么样了?讲讲吧,求求您!我很想知道。”伊万请求说。

  “噢,不!不!”客人痛苦地抽搐了一下说,“一想起那部小说,我就不由得浑身打战。何况您在牧首湖畔认识的那个人一定会比我讲得更好。谢谢您同我谈了这么半天。再见!”

  伊万还没有回味过来,便听见铁栅栏轻轻一声响,重新关上了。客人已经悄然隐去。

  
  




            




第十四章 光荣归于雄鸡

  财务协理里姆斯基没有等到民警做完现场记录便跑回了办公室,像俗话说的:“神经吃不消了”。他一屁股坐到桌旁,两只红肿的眼睛盯着面前一堆神奇的钞票,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散场的观众正从几个出口拥到街上,窗外一片嘈杂声。突然,一个清晰的警笛颤音触到了他极度紧张的听觉神经。警笛声向来不是什么好兆头,而当同样的颤音又响起来,而且一个比一个更强劲、更持久的时候,这就更加令人担心了。紧接着,财务协理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些哄笑声、嘘声、挖苦声和嘲笑声。他明白了:准是街上出了什么极其糟糕的、不堪入目的丑事,而且,不管他多么不愿意相信,这事还肯定与魔术师一伙的可恶表演密切相关。一向感觉敏锐的财务协理这次也一点没有猜错。

  里姆斯基只朝窗外的花园街瞥了一眼,他的脸立即痛苦地抽搐起来。

  “我早就知道嘛!”他不是小声自言自语,而是咬牙切齿地埋怨说。

  街灯今晚像是分外明亮,在灯光下他看到:一位妇女只穿一件小背心和淡紫色短内裤站在人行道上。不错,她头上倒是戴着顶大檐帽,手里还握着一把洋伞。

  那妇女显然已经心慌意乱,想赶紧蹲下,又想往什么地方跑,正不知如何是好。一大群人围着她吼叫,拼命起哄。哄笑声使里姆斯基脊梁骨一阵阵发冷。有个男人焦灼地在妇女身旁打转,像是打算脱下自己的风衣给她穿上,但他过分激动,胳膊卡在袖子里,风衣怎么也脱不下来。

  这时,另一个地方,左边的大门外,也传来一阵叫喊和狂笑声。里姆斯基回头一看,那里也有个只穿着粉红色内衣的妇女正从马路中间跳上人行道,想藏到门里去,但门内源源拥出的观众挡住了她的去路。于是,这个只知追求时尚的轻佻女人,可耻的骗子巴松管商行的牺牲品,便只能抱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一位民警频频吹着警笛朝不幸的女人跑去,他身后跟着一群兴高采烈的戴鸭舌帽的年轻人。正是他们发出一片震耳的哄笑和嘘啸声。

  一个蓄着小胡子的瘦马车夫驾车冲到头一个妇女近前,一把勒住疲惫的马,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里姆斯基朝自己脑袋打了一拳,啐了一口唾沫,转身离开窗口。

  他坐到桌旁,倾听着街上的声音。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达到了最高峰,然后便渐渐平静下来了。闹剧结束得如此之快,出乎里姆斯基的意外。

  现在该是他采取行动的时刻了。他责无旁贷,必须喝下这杯苦酒。电话机在演出第三段节目时已经修好,他现在必须挂电话,报告情况,请求指示,必须巧言遮盖,把一切都推到经理利霍捷耶夫身上,把自己洗刷干净。呸,真见鬼!失魂落魄的财务协理两次伸手去拿电话耳机,但两次又都把手缩了回来。办公室里静得像坟墓一样。忽然他眼前的电话猛地自己响了起来,吓得他一哆嗦,手脚都凉了半截。他想:“看来,我的神经系统是严重失调了。”随手抓起听筒。只见他的身子向后一闪,脸色立刻变得像一张白纸。电话里传来的是一个安详而妩媚,甚至淫荡的女人声音,她轻声对他说:

  “里姆斯基,往哪儿也别打电话,否则对你不利!”

  听筒里随即沉默了。协理感到脊梁骨发冷,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放下听筒,不知为什么回头瞅了瞅身后的窗户。窗外的械树刚刚长出新叶,透过稀疏的树枝,他看到一轮明月在轻纱般的薄云中穿行。不知为什么,他的目光被那树枝吸引住,盯着它看,越看越为一种强烈的恐惧感所控制。

  他好容易才把视线从洒满月光的窗户上移开,站起身来。他不敢再想什么挂电话的问题,现在只考虑一件事:最好尽快离开剧院。

  他凝神听了听,整个剧院寂然无声。他忽然意识到:这么长时间剧院二层楼上只有我一个人呀!这使他像孩子似地胆怯起来,想到自己不得不独自经过几道空荡荡的走廊,还要下楼梯,不由得浑身打战了。他神经质地抓起桌上的魔术钞票塞进皮包,想咳嗽一声给自己壮壮胆,但咳嗽声却显得那么沙哑无力。

  这时,他忽然觉得有一股潮湿而腐烂的气味从办公室的门下边钻进来,使他脊背发冷。偏偏挂钟突然响起来,又把他吓得一哆嗦。钟敲了十二下。接着,他听到似乎有人用钥匙在轻轻转动门上的英国造碰锁,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用两只直冒冷汗的手紧紧抱住自己的皮包,心想,如果碰锁的转动声继续响,他就忍不住要尖声狂叫了。

  房门终于屈服于人的力气——它被打开了,里姆斯基看见总务协理瓦列奴哈悄悄地走进来。他觉得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安乐椅上,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做出一种类似谄媚的微笑,低声说:

  “天哪,你可把我吓坏了!”

  的确,这样的骤然出现,谁都会大吃一惊的。但是,总务协理的出现同时也值得高兴:这一连串的怪事总算露出了一点点头绪。

  “来,来,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里姆斯基用嘶哑的嗓音问,极力想抓住这一点点头绪。

  “请原谅,”瓦列奴哈一边关门,一边瓮声瓮气地说,“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他在写字台对面的软椅上坐下来,连帽子也没摘。

  应该说明,里姆斯基的机敏向来是众所周知的,其感觉的灵敏度可以与世界上任何地震观测站的最佳地震仪媲美。因此,他当然立即觉察出了瓦列奴哈的回答中包含着一点可疑之处:怎么回事?既然以为我已经走了,为什么还到我办公室来?他有自己的办公室嘛!再说,无论他从哪个门走进剧院,都必然会遇到值夜班的人,而我已经通知所有夜班人员,说我还有点工作,要在办公室耽搁一会儿呀。

  不过,里姆斯基并没有多想,他现在顾不上这些了。

  “你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打回来?雅尔塔拍来的那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咳,我早就说过了,”总务协理咂了一下嘴,好像在害牙痛,“在普希金诺一家小餐馆里找到了他。”

  “普希金诺?!怎么,就是郊区的普希金诺?那为什么从雅尔塔拍来电报?”

  “什么雅尔塔,见他的鬼!他把普希金诺电报局的报务员灌醉了,两个人一道胡闹起来,包括拍发了一封有‘雅尔塔’标记的电报。”

  “噢……噢……行啦,行啦……”里姆斯基不是在说话,几乎是在歌唱。他眼睛里闪出浅黄色的光芒,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利霍捷耶夫经理被撤职的节日般欢乐景象。解放了!盼望已久的,摆脱利霍捷耶夫这颗灾星的日子终于到来了!也许斯乔帕·利霍捷耶夫还会落到比撤职更惨的地步……里姆斯基拿起桌上的吸墨器使劲一放,大声说:“接着讲,讲讲细节!”

  于是瓦列奴哈津津有味地讲起细节来……他一到财务协理派他去的那个机关,立即受到接见。有关人员认真听取了他报告的情况。当然,谁都没有认为斯乔帕会在雅尔塔,没有一个人这么想,一致同意瓦列奴哈的分析:斯乔帕·利霍捷耶夫肯定在普希金诺的“雅尔塔”餐馆。

  “那他现在在哪儿?”财务协理激动地打断他的话问。

  “哎呀,还能在哪儿?当然是在醒酒所!”瓦列奴哈得意地笑了笑。

  “好,好!啊,谢天谢地!”

  瓦列奴哈还在讲。他越往下讲,财务协理面前罗列的利霍捷耶夫用作非为的罪状就越多,而且一桩比一桩更令人气愤。他喝得烂醉,在电报局门前草地上,伴着手风琴奏出的下流歌曲,搂住报务员大跳其民间舞。这一条就够他受的!还尾追妇女,吓得姑娘们唧哇乱叫呢!向“雅尔塔”餐馆服务员寻衅打架呢!在餐厅把一筐生葱头扔得满地呢!打碎八瓶“爱达尼尔”牌白葡萄酒呢咽为出租汽车司机不愿意拉他,就砸碎了人家车上的里程表呢!对企图劝阻他的人以逮捕进行威胁呢!……总之,他闹了个天翻地覆。

  在莫斯科戏剧界,斯乔帕·利霍捷耶夫也算得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谁都知道他为人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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