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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过忘川河,必过奈何桥,要过奈何桥,必喝孟婆汤。
不喝孟婆汤,不过奈何桥,不过奈何桥,不得入轮回。”
一个沙哑声音传来,眼前站着一个面色死寂,两鬓苍白的佝偻妇人,绿幽幽的双眼诡异地闪烁,手中端着一碗乌黑的浓汤。“姑娘,喝了它,前缘尽消,重入六道。喝了它,喝了它罢……”
她默默接过那碗,胸口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为什么,心这么痛?
“忘字心中绕,前缘尽勾消。”孟婆鬼魅的声音荡在耳边,诱惑着她把那汤药喝下。
蓝绫浮动,手中木碗消失不见。她怔怔抬起头来,却见一个蓝衣娉婷女子紧紧偎着身边一位白衣男子,悄然端立眼前,她眉眼如画,神态安然。
“你……你是谁……”她喃道。
“红尘烦恼,痴梦难消。流云,时候未到,不要过桥,你快回去。”女子温和说道,那声音恰似清风一般吹走了周围的鬼魅哭喊,顿时四周一片寂静无声。
“你跟我一起回去么?”
女子摇摇头,柔荑拉紧了身边的男子,轻笑道:“我找到了我要找的人,不会回去了。”
流云移眸看去,那白衣男子浑身散发着清雅气质,可是脸色却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那男子也看向她来,温和目光透过那朦胧抚上流云脸颊,没来由的给她一种格外亲切的感觉。
“可我,如何回去?谁带我回去?”她疑惑问道。
天上传来不寻常的沙沙声,须臾后竟是漫天的细雨下起,柔柔打在她的脸上,一滴一滴流进了她口中。
“为什么,这雨,是温的,是咸的?”她呆愣着盯着手心积起的一小滩水渍,抬起头来看时,却发现那对男女已然不见。
“……云儿……”头顶响起什么声音,温润却又嘶哑,在一片寂静中却像天籁一般给了她希冀。
谁是云儿?她皱了皱眉,环顾四周,却不见一个影子。
“……云儿……”这个声音好熟悉,好像听了几百年,几千年一般。是谁?为什么想不起来?
她随着那声音转了身,慢慢走下了奈何桥。忘川的血河被那轻飘细雨激起一圈圈涟漪,红色清烟飘起,染的四周一片赤色氤氲,鬼魂的哭叫也渐渐转成了哀歌,一声一调叩击着她的心房,她竟然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似她的灵魂亦与那哀声融在了一起,每一寸的骨骼都在回应那天籁,每一寸的肌肤都与那哀歌共鸣。
黄泉路,鬼门关,忘川河,奈何桥,三生石。她从那股锥心的悲哀中回过神来,却发现手下扶着的,正是那块青石。
我,是谁?我又和谁的缘分刻在了三生石上?她仔细的搜索着石上的名字,却是一个个陌生得不能再陌生。
恍恍惚惚中一股悠扬箫声飘来,安静沉稳,悲伤却充满希望。箫声在空旷的忘川上穿梭,殷殷切切,徘徊不断,延续不止,往复还来,从遥远的河对岸传来的回声一下一下撞击着她。手背上一阵滚烫,她不自觉地低头看去,却发现是自己流下的眼泪。
“我,怎么可能把你忘记……我们约定了,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我是……你的云儿……还……雁……还雁……”
手心传来烧灼感,她低头一看,赫然发现那两个熟悉的名字左右相刻在一起。天上沉沉暮霭顿时分开,一片霞光罩下,五彩祥云飞来,天边迤俪华光猝不及防,陡然盛开,瞬息之间把她围拢……
箫声在耳边逐渐变得清明,近的好像伸手就能抓住一般。房间外好像天气很暖和,轻风与那箫声辗转缠绕,纷纷从开启的雕花木窗渗透进来,带着小鸟的婉转啼鸣和淡淡的睡莲清香,调皮的挠着流云的耳朵,鼻子,以及沉寂了许久的心。
飘逸带着轻愁的曲子慢慢接近尾声,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细索声,是还雁缓缓走到了床边。一双大手拉过掉在一边的软被,动作轻柔的再次为她盖上,掖好。
“云儿,今天,是九月二十了呢。你在床上睡了整整一个月了。”颊上传来指尖的温暖触感,是他在为自己拨开前额的刘海。
“天玑和开阳的伤势都好的差不多了。风行也平安回来了。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和光风一样的缠人,日日问我你醒来了没有。”
“池塘的莲花都开了,一片淡紫,清香宜人。你起来后就可以和我一同月夜赏花了。到时候品茶煮酒,何等惬意。”
“小懒猪。你可知华州最懒的人都没有像你一般,一睡睡那么长的。”
“再过些日子就是你的及笄礼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不要也睡过去啊。”
“师父说你再不醒来,可就要用司徒家的家传剑法把你给劈醒了。”
……
流云意识已经清醒,听着他温润却沙哑的嗓音,诉说着一件件让她哭哭笑笑的事情,不禁让她胸中暖意翻腾,全身像是沐浴在寒冬中的阳光下,幸福的想大声哭出来。
细索声再次响起,床头一轻,他站了起来走向窗前,呆呆地看着外面发呆。
她吃力地睁开了眼,窗前清隽的一抹天青色印入眼帘。那背影瘦削孤独,竟透着一股浓烈的怅然,看得她鼻子一酸,眼泪不由得掉了下来。
“云儿……”还雁深深叹了一口气,颓然的靠在窗边。
“还……雁……”
那抹天青陡的一僵,站在了原地不敢回头。流云突然觉得好笑,吃力地扯了扯嘴角,牵出一个勉勉强强的笑,轻轻道:“我……好想你……你干什么……不回头看我……”
那挺拔的双肩微微颤抖,还雁困难地转身,眼神中是完完全全的难以置信。那目光却在接触到流云澄澈如水的双眸的霎那间变得灼灼生辉,如火如炬。
“你……你你真的……醒过来了?”还雁难得的结巴,一步一步缓缓朝她走来。他脸色憔悴,眼眶都深深陷了下去,下巴上青青的一大片,流云看得一阵心痛,一阵感动,胸中的烈火烧得更加猛烈,那股旺盛似要破膛而出,满腔的激烈震得她全身发麻,不能自已的颤抖。
“傻瓜,我真的醒了……看看你,把自己弄得……我都不认识了。”
还雁的手心微微汗湿,抚上她的脸颊,她的眉眼,她的樱唇,她的青丝。他深深看着她,良久良久,似是过了千万年,亿万年……他轻叹一声,一把把她拥入怀中。
他不能遏止地全身发抖,把脸埋在了带着杜若清香的发中泣不成声。
她的醒来就像一颗石子在平静的湖上激起一层层水波,闲云居一时之间门庭若市,门榄都要被来往探视的众人给踩平了。光风和天玑两人不知何时成了手帕交,成天围着流云团团转,吵得她头昏脑胀,竟颇是怀念昏睡的时候,一度想要再次晕厥。而她也断断续续的从众人口中得知了那日之后的情形。
当还雁马不停蹄赶到莫归崖的时候,只见到了满地的鲜血,开阳和天玑正如当日的玉衡和天璇一般,分筋错骨,惨烈异常。还雁在崖边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流云,发狂似的赶到了棋州找了最好的大夫。那大夫看了半天,终是摇摇头,说至多活不过这几日,让大家赶快准备后事。还雁从宫中找来奇药勉强稳住了流云,日夜兼程赶回了司徒府。司徒耀何等功力,终是在同时用药、运气的情况下把她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流云微笑着听着每一个细节,看着每个诉说者的眉飞色舞,心中却是一片明净。自己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风行被韩北亭安然送回了华州,身上伤势好的不能再好了,也重新恢复了他的吊儿郎当的本性。更有甚者,居然和开阳臭味相投,混得如鱼得水,不可开交,搞得府里乌烟瘴气,一片人心惶惶。
还雁的王爷身份曝光,那五个侍卫明目张胆地住进了司徒府。一开始众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平日里敢与之说话的,也都变得唯唯诺诺,寡言少语。他却一如既往的温和可亲,渐渐的大家也恢复了从前一般的平常态度。
八角亭一战,六王被生擒。还雁上报朝廷,把那日一役说成是一个误会,是那六王以为南蛮意图不轨才出兵镇压,但那韩氏一族其实是发现当年墨妃携带出走的宝物,欲呈上天都才来至边境。当日墨妃为了安然送出地图,把它当成书信用的锦帛,手书于上寄回了南蛮。当时却因为南蛮众族大战,那图竟然被埋在了林中沙里,直到今年开春有人上山采药发现才得以见天日。地图已经由韩北亭完璧归赵,皇朝与韩氏结盟,同时六王被赦。还雁说完的时候,神色安静,轻轻说道:“六王,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封氏一族被六王供出,皇帝龙颜大怒,下令全国通缉。虽然知道流云心中抑郁,还雁见了也只是保持沉默。毕竟是他们害的流云如今这般样子,还白白配上了一条无辜生命。
流云心中最为害怕面对的一个问题,却始终得勇敢面对。还雁握着她的手,用他的温暖帮她克制住了扭头逃跑的冲动。
“滟染掉下莫归崖……粉身碎骨,尸首也没有寻到。”流云眼前一黑,晃了晃差点跌坐下去。心中苦涩痛楚,心上好像有锋利的刀子来回割砍,疼得她冷汗津津,气息翻覆上涌。粉身碎骨,尸首也没有寻到……事实是如此令人揪心。那样的悬崖,失足跌下的人全部都是脑浆崩裂,体无完肤,面目全非的。粉身碎骨,多么贴切,贴切地令她恨不得抄起桌上剪刀往自己心口扎去。
“我才应该是那个粉身碎骨的人。”她恨恨对自己说。难怪啊难怪,这许多天内,蔺言竟是一次也没来探视过。他必是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骨中疮,若见了她,保不准一剑劈下,以平了心头怒气,消了眼中恨意。若是如此,她的愧疚感倒也能够稍稍平息。
滟染……那奈何桥上的一抹天蓝,不知道这是她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