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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红黑两色交织的宽袖曳地长袍下那个面庞稍显瘦削的苍老面容，李巍越发地难以将此人同传说中的那些神迹联系到一起。
一个可以随意制造“神迹”的人，为何连自己的衰老都难以阻止？这是个极其现实的问题。根据此前看过的资料，达文班罗十一世不过七十多岁，但看上去却比二百多岁的苏德拉还要显得老态龙钟。
如果要让现在的李巍相信世上还有谁算是已经很接近“神”的人，那么他也只会认苏德拉这一位而已了。
苏德拉的长寿，固然是因为派瑞德人的平均寿命都有百岁上下，然而，二百多岁的高龄却也足够令人称奇。
至于眼前这位号称神明的俗世代表的教宗大人，看起来可就实在不怎么样了……
李巍叹了口气。
“想到什么了？”一旁提赛低声问。
“啊……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自己的事。”李巍随口道。
“这样啊……”提赛点了点头，“别担心，宴会结束后我会带你去拜访教宗的，希望他能够帮你达成心愿。”
“什么？”李巍一惊。
“怎么？你不会以为我只是带你来这里吃一顿斋祭晚宴而已吧？”
“呃……呵呵呵。”李巍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身后不远处一名执事官干咳了一声，说笑中的二人只好立刻收声，正襟危坐起来。
在这样的场合下，别说提赛还是个尚未登基的王子了，就算是巴雷亚罗帝国的皇帝，也必须严格遵从教廷的规矩。
星门教与巴雷亚罗的关系密切，但关系归关系，对彼此习俗和礼仪的尊重却是维系这种亲密关系的基本前提。
很快，教宗便在身旁仆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手举酒杯。
酒是星门教各色仪式当中的重要祭典用品，可以说，没有酒的星门教仪式都是不完整的，是对神明的亵渎。
唰唰唰~
所有宾客纷纷起身，也同样手举酒杯，只是杯子的高度都比教宗手中高举到接近头顶的那一只要明显低得多，只有几位枢机主教的酒杯举到了鼻尖的高度，其他人，尤其是提赛这些教外人士，酒杯都只平平地举到胸口高度而已。
李巍有了之前的礼仪特训，也已经了解过，知道酒杯的高度是因各人在教内的地位高低来区分的。地位最高的教宗自然是最高的，而最接近他高度的就是枢机主教和各级主教们，至于教外的人，哪怕是尊贵如提赛者，也只能跟普通人一样，举杯到胸前而已。
李巍此刻也和提赛一样，将杯子平平地举在身前，不过他心里纳闷的是，这酒，一会该怎么喝？
答案很快揭晓了——
原来，这酒并不是用来喝的。
教宗在吟诵了一段祝祷文后，将握杯高举的右手略向一旁移了少许，并轻轻侧过酒杯。
晶莹剔透的红色液体从杯口徐徐流出，溅洒在地。
很快，从枢机主教、星区主教、区域主教……一层层下来，众人纷纷将手中的酒倾倒在地。
一时间，酒水四溅，在石质地板上奏响了一个接一个的奇妙音符。由于倾倒的时间不一，声音组成的旋律更显得富有节奏。
提赛，李巍这些教外的宾客是最后才倒出酒水的。不过，李巍很快发现这也是种幸运——因为在缓缓倒掉杯中酒之后，大家的手依然举着，并不放下。可怜的教宗大人更是已经有快十分钟没有放下胳膊来了。
让李巍稍感意外的是，看起来没人搀扶的话随时都可能一头栽倒的这老头，握着空杯的手竟然连一丝颤抖都没有，稳如磐石般，一直坚持到现在。
李巍倒酒的速度也下意识地加快了不少。
所有人手上的酒杯都空空如也，连滴也不再滴的时候，教宗终于在仆从搀扶下再次坐了下来。
“看来，做个教宗也怪不易的，一把年纪，身体看来也不怎么样，还要这么折腾……”
“又在想你的事了？”见李巍有些发怔，甚至是被身后的仆役提醒了才知道坐下来，提赛忍不住问他。
“哦……没有。”李巍这次没有撒谎，“我是觉得，当个教宗，也挺辛苦的，七十多岁的老人，身体又不怎么好的样子……”
“七十多岁？”提赛略略皱眉。
“嗯？难道不对？”
“你……是从教廷对外公开的资料里看到的，现任教宗诞生于七十多年前的，对吧？”提赛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笑着问道。
“是啊……怎么，有哪里我弄错了的？”李巍疑惑不已。
“呵呵呵……”提赛摇头，似乎是很想大笑，但周围十分安静，又只能尽力忍住，“每一任教宗都是由前任教宗辞世后，由枢机院的主教们商讨确立的接替人，并且从接任的一刻起，新的教宗就要抛弃自己从前的身份，自称是从那一天起获得新生的，所以，这个诞辰日，其实是教宗继位的日子。”
李巍讶异万分，想了一阵，又问道：“那这意思是说，现在的教宗，是已经在位七十多年，而几天后的诞辰日，也是他继位的纪念日了？”
“没错。”
“那他的真实年龄……”
“三百七十二岁！”
“…………”
209 破冰之旅（十三）遇袭
209 破冰之旅（十三）遇袭
“三百七十二岁？殿下，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像吗？”
“不像……”
“那不就是了。”提赛笑了笑，埋头去应付刚刚由身旁的侍从切好的一小盘肉排去了。
李巍的目光转向几乎是在他正对面的教宗。
“三百多岁……居然比苏德拉还要长寿？可是，他不是巴灵顿血统的吗？巴灵顿人的寿命怎么可能……”
就在李巍思索着这一令他百思不解的疑问时，从对面投来的一道目光却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那是来自三百七十二岁的教宗达文班罗的目光，目光空灵深邃，给人一种能够看穿一切的奇妙感觉。这种感觉，很难以言语来形容，但在与这道目光的短暂交流后，李巍却对这位老者的年龄不再有丝毫怀疑。
那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碳基生命体可以拥有的眼神，那就是世间最接近于神的人！
在晚宴接下来的所有时间。里，李巍都沉寂在自己的思考当中。他思考着有关宗教、生命、哲理的一切。
不过到最后，当礼宾执事长宣布。宴席结束的时候，李巍也不过是想起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过往经历。
“冥想也很不容易啊……”
李巍叹着气想。
餐桌被纷纷撤走，所有人都站立在原处。
“呲”的一声响，接着便是隆隆的金属构件摩擦声。
前方的大殿中央，祭台开始慢。慢抬升，当所有人都已经无法再看见对面的人时，才不再继续抬升。
忽然又一阵声音从上方传来。
李巍抬起头来，赫然发现头顶的穹窿天花板竟然。在慢慢打开。
撤去了天花板后的头顶，是繁星漫天的夜空。
唱诗班犹如天籁般的歌声渐渐变得明晰起来，乐。声也随即奏响，声音虽轻小，但穿透力却极强，哪怕是在最远的角落也能听得到。
祝祷仪式开始了。
李巍对这样的祝祷没什么兴趣，只是在当前的。场合下，他也不得不学着其他人一样，仰望星空，两手抱胸，默然而立。
从眼角的余光。里可以看到，周围所有人都在以最虔诚的态度对待这场祝祷仪式，且不论当中有多少人是为了讨好星门教或提赛才来到这里，并表现得如此虔诚的，至少表面上看，没有人像李巍这般眼神飘忽。
而就在这样飘忽的目光里，李巍却也看到了其他人都不曾留意的异状。
大殿的天花板开启并收起后，在殿顶留下了围绕一圈的巨大缝隙，由于大殿内有灯光，使得缝隙周围越发显得暗淡。但就在这暗淡当中，李巍发现一个模糊的影子似乎正从缝隙的边缘探出来。
“殿顶这时候还有维修人员？”
李巍在心里疑惑着，一时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反应过敏了还是上面真有可疑。不过，他的目光也从此一刻不离那个依稀在缓缓移动的黑影。
突然之间，一道并不显眼的亮光在那团黑影上闪过。
“是镜面的反光？！”
李巍下意识地作出判断，心里的疑惑越发深重。
犹豫再三，李巍用余光扫视左右后，终于还是从身上摸出了一只小盒，打开了盒盖，并迅速地低下头……
“请不要亵渎神圣的仪式！”立刻有教廷执事在一旁发出警告。
李巍说了声“抱歉”，再次抬头。没有人注意到，他手中抛下了几粒比米粒还要细小许多的黑色颗粒，而在抬手抚摩鬓角的一瞬，一只单镜片的“隐形”护目镜也被戴在了李巍的右眼眶上。
所谓“隐形”，说的是镜框和镜片为全透明，且体型细小，乍看去未必能够被人察觉。
大约十分钟后，当唱诗班不再吟唱，而是由教宗开始诵念冗长的正式祝祷文时，李巍右眼上的镜片里已经开始显现出半透明的画面来。
画面是由刚刚放出去的窥探机器人发回的，而机器人与那只盒子里的接收器、处理器，以及李巍佩戴的镜片一起，就是一套完整的微型侦查系统。
现在，由窥探机器人发回的画面，就悄然显示在李巍眼前，而他现在的举动和旁人却没有丝毫不同。
从半透明的画面中，李巍能够看到大殿的墙壁，随着他眼球不同方向和速度的变化，画面镜头也随之移动。
镜头下移时，李巍能够居高临下地俯瞰大殿内的一切，人群，祭台，以及角落里的唱诗班与乐团。
当镜头很快回复到正前方时，便出现了让李巍担心了很久的一幕——之前被他用肉眼“追踪”了许久的黑影，赫然是一个身着深色紧身作战服，手持一支尚未组装完整的高斯武器的杀手！
李巍心里一懔，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看着对方手里的高斯步枪已经成型，即将进入了组装的最后阶段，便知道事情已经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