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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岳点将录-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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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灵药难求,十八年来,贫道踏遍千山万水,侥幸寻到—支百年以上的雪莲,和一截三百年以上的老参,直到近日,才凑齐其余的配料,煎出这半碗药汁。”
  张铸魂道:
  “晚辈深知这半碗药汁的价值。”
  白云道长轻轻欢息一声,道:
  “贫道也明白,你才华过人,十八年的垂死挣扎,你的医道,已在贫道之上了。”
  张铸魂凄然一笑,道:
  “久病成良医,道长也给了晚辈无数的教益。”
  白云道长淡然,道:
  “说不上教益二字。”伸手一指那半碗药汁,接道:
  “闲话表过,药在此处,只够一人服用,贫道心已尽到,如何处置,由你作主。”
  张铸魂双手抱拳,肃容道:
  “多谢道长。”
  白云道长口齿启动,欲言又止,默然后退三步。
  此时,人人屏息而观,广大的石室中,一片沉寂,落针可闻。
  倏地,张铸魂一转脸,两道坚定而冷峻的目光,锐箭般逼注在云震身上,冷冷道:
  “云震。”
  云震混身一颤,脱口道:
  “弟子在。”
  张铸魂沉声说道:
  “你可明白,‘不落言诠’四字?”
  云震道:
  “弟子……”目光一垂,低下头去。
  张铸魂蔼然一笑,道:
  “那么你是全然明白了。”伸手一指药碗,接道:
  “服下吧,连药渣一起吞下。”
  忽听武婆婆厉声喝道:
  “且慢!”
  张铸魂含笑道:
  “老前辈有何指教?”
  武婆婆怒声喝道:
  “什么不落言诠,老婆子根本就不明白。”
  张铸魂突然放声大笑,道:
  “老前辈,你以为云震愿意服用这半碗药汁么?”
  武婆婆冷冷一哼,道:
  “灵药,起死回生,岂有不愿服用之理?”
  张铸魂淡然道:
  “老前辈以为他有胆量服么?”
  武婆婆微微一怔,冷笑道:
  “蝼蚁尚且贪生,谁能不想活命,半碗药汁,一仰而下,用不着什么胆量。”
  云震面庞—转,冷冷望了武婆婆一眼,双目之内,突然涌出两行热泪,转过身子,举步向门外走去。
  张铸魂呆了一呆,峻声喝道;
  “回来!”
  云震住足站定,缓缓转过身形。
  张铸魂目光灼灼,紧盯在云震脸上,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知遇之恩,岂可不报?”
  云震热泪泉涌,道:
  “自念菲材,难当前辈错爱。”
  张铸魂冷冰冰说道:
  “大丈夫行事,尽心尽力而已,成败利钝,岂能逆睹?”
  武婆婆陡然怒声喝道:
  “老婆子读书太少,有话明明白白地讲,不许打哑谜。”
  张铸魂叹息道:
  “唉!老人家,还是由您发问,晚辈仔细解释吧!”
  武婆婆大声道:
  “好!老婆子问你,这药汁能不能治疗你的伤势?”
  张铸魂点头道:
  “药到病除,伤势豁然而愈。”
  武婆婆怒道:
  “那你为何舍已救人,自己不肯服用?”
  张铸魂苦笑道:
  “晚辈服药之后,伤势虽可痊愈,武功却难复旧观,依然不是罗侯神君与那打水姑娘的敌手。”
  武婆婆冷然道:
  “伤势既复,自可苦练‘六丁抱一大法’,练成了 ‘六丁神剑’,一切难题,岂不迎刃而解?”
  张铸魂摇首道:
  “泰山大会,为期不过两年,时不我予了。”
  武婆婆冷笑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造就云震,令他接替你北道师徒,,与那罗侯神君和打水姑娘对抗。”
  张铸魂道:
  “正是如此。”
  武婆婆嗔目喝道:
  “两年之期,你不能完成的事,他云震办得到么?”
  张铸魂断然道:
  “三兽渡河,各有因缘,晚辈盼望他能办到。”
  这本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讲到此处,武婆婆也感到事在两难,无话可说了。
  原来,武婆婆与北道师徒相识年久,情谊深厚,张铸魂是她看着长大的人,关注之情,自可想见,归隐农亦是张铸魂的故交旧友,周公铎与张铸魂也是旧识,不过交往不深,这两人老于世故,眼看事关重大,不敢贸然插口,李元泰、一本和尚是张铸魂近年新交往的朋友,一本和尚不在室内,李元泰素不多言。至于梅蕙仙,她甫出师门,即与张铸魂相识,少女情怀,对张铸魂暗生倾慕,两人师兄妹相称,情谊却也不错,可惜交往未久,张铸魂即因泰山之会累经挫败,再未与她见面。这一段未了之情,深藏在她的心内,在她来说,除张铸魂之外,一切都不重要,不过,她深知张铸魂的性情,事关师门荣辱与魔道消长,其意既决,谁也无法改变,因之也不多说。
  石室之中,重归沉寂,空气显得异样的沉闷。
  蓦地,张铸魂仰首望天,放声一阵大笑。
  那狂放的笑声中,充满了凄凉与寂寞,也充满了讥诮的意味。
  只听他长笑一竭,忽又沉声—叹,道:
  “可叹!可叹!世人如此看重一个人的生死,却不明白生死:字的真义。”
  武婆婆怒声道:
  “咱们都是武林人物,挺身而起,拔剑而斗,爱则欲其生,恶则欲其死,没有你那么多的学问。”
  张铸魂闻言一愣,他虽然有满腔悲愤,面对武婆婆这种直心肠的人,却是难以发泄出来。
  忽听云震道:
  “张大侠,苏老真人身在何处?”
  武婆婆心头一动,叫道:
  “是啊!你所作所为,都曾奉有师命么?”
  梅蕙仙接口说道:
  “按理说,这半碗药汁,应该让苏师伯服用才对。”
  归隐农双眉一轩,道:
  “梅女侠这话不错,苏真人是侠义道的泰山北斗,理该以他为重。”
  众人你言我语,但见张铸魂神情激动,过了良久,却不开口讲话。
  归隐农怔了一怔,心中暗道:
  “不对,张大侠乃是大仁大义之人,他们师徒情深,岂有不加关切之理,我等这么一讲,倒显得他刚愎自用,漠视恩师的生死了。”
  心念转动,不禁大悔失言,赧然垂下头去。
  梅蕙仙也发觉张铸魂神色不好,歉然说道:
  “关于苏师伯的近况,师兄一直含糊其辞,他老人家玄功绝世,一掌之伤,想必早巳康复了。”
  张铸魂目光一转,默默望了梅蕙仙一眼,依旧不开口。
  武婆婆微泛怒意,愠声道:
  “此处没有外人,苏真人身在何处,你何妨讲明?”
  张铸魂双目之中,泪光浮动,哑声说道:
  “我就告诉诸位吧,当世之间,只有南魔,已无北道了。”
  武婆婆如焦雷击顶,大声叫道:
  “什么?”
  张铸魂垂泪道:
  “家师以重伤之身,苦研绝艺,心力交瘁,业已元气耗尽,羽化飞升了。”
  霎时之间,室中之人,无不垂泪。
  那北道云中子以一玄门之士,毕生奔走江湖,行侠仗义,不遗余力,其生平所行的善事,不胜枚举,因之,深获侠义道爱戴,此时噩耗传来,众人实有晴空霹雳,不胜震惊,不胜哀悼之感。
  忽听张铸魂道:
  “云震。”
  云震目光一抬,戚然说道:
  “弟子恭盼教训。”
  云震目含泪光,道:
  “身居庙堂,应以何事为重?”
  云震微微一怔,道:
  “立朝为官,当然以忠君爱民为重。”
  张铸魂道:
  “处身江湖,应以何事为重?”
  云震想了一想,道:
  “身在武林,自应锄强扶弱,仗义行仁,弟子所知有限,无法说得透彻。”
  张铸魂淡然道:
  “能够做到锄强扶弱,仗义行仁,那也大致不差了。”
  语音微顿,接道:
  “如今你也算是武林人物了,你准备如何锄强扶弱,凭什么本领仗义行仁,唉!你尚未开始,便已结束,既未伸展抱负,亦未快意恩仇,就此死去,能够瞑目么?”
  云震热泪泉涌,道:
  “晚辈亦知凡事尽力,但心余力拙,落至眼前这种境地,虽不甘心,也只好认命。”
  张铸魂目凝神光,肃然道:
  “云震,你是否知道,大丈夫立身行事,应有开阔的胸襟。”
  云震道:
  “弟子知道。”
  张铸魂道:
  “应有恢宏的气度。”
  云震点头道:
  “弟子知道。”
  张铸魂冷冷道:
  “应有坚强的手腕。”
  云震微微一怔,道:
  “这一点弟子未曾想过。”
  张铸魂声音越来越冷,道:
  “应有刚硬的心肠。”
  云震嗫嚅道:
  “弟子……”
  突然扑身向前,跪仆在地,呜咽道:
  “损前辈之命,延弟子之残身,于人情有违,来日之事,成败难卜,倘若徒劳无功,前辈遭用人不当之讥,晚辈蒙苟且偷生之名,那时候,前辈你死不瞑目,晚辈却是腼腆人世,生不如死。”
  张铸魂冷冷道:
  “你见事深远,甚为难得,可惜言而未尽,尚未替我太乙门想出一条良策来。”
  云震道:
  “晚辈胸无良策,却有一事未明。”
  张铸魂峻声道:
  “什么事?”
  云震亢声道:
  “良药难求,前辈伤势不愈,太乙门的道统,随时有断绝之虑,前辈何不收一名弟子。
  这石室中人,正如武婆婆所说,都是武林人物,张铸魂和云震却是饱读诗书之士,他两人讲话,含蓄而转弯抹角,旁人听了,总得想上半天,才能回过味来,但说到此处,已是大为露骨,人人都明白过来。
  那武婆婆生来性急,又是直心肠,未待云震讲完,已是大声叫道:
  “对啦!铸魂,你对云震寄望如此大,何以不将他收归门下,如果云震是你的弟子,那么你们师徒二人,谁死谁活,都是你们中的私事,我们也懒得多管闲事了。”
  张铸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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