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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世界 作者:路遥-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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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满银可没敢跟妻子上丈人家的门。

  猫蛋和狗蛋回家以后,王满银也就把那场风波抛在了脑后。父爱渐渐在他心里复活。他接连几天没有出门,盘腿坐在烂席片土炕上,绘声绘色地给儿女讲述外面世界的各种见闻;两个孩子亲热而崇拜地围在他身边,听得都入了迷。兰花在锅台上忙着给他们做饭,时不时泪眼朦胧地瞥一眼炕上挤成一堆的父子三人。这个女人从来没有感到过象现在这样幸福啊!

  石圪节遇集的时候,王满银想起自己卖假手表还赚了不少钱,就引着猫蛋和狗蛋赶了一回集。在集上他见啥给儿女买着吃啥。他给孩子们一人买了一身新衣服;又给猫蛋买了一个书包和一条红领巾,给狗蛋买了一支手枪和一个警察帽。最后他还破天荒给妻子扯了一身的确凉衣裳……哈呀,逛鬼王满银一下子变得这么规矩,就好象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但没过几天,这个二流子旧病复发,逛性勃起;他屁股一拍,把老婆孩子丢下,又跑外面浪荡去了……

  第三十一章

  孙少平没等到过正月十五的灯节,就又离家走了黄原,所以他并不知道罐子村姐姐家发生的事;如果他在,弟兄两个说不定能把他姐夫和那个“南洋女人”踩死哩。

  他是临近春节才回到家里的。虽然他的户口落在黄原的阳沟队,但双水村永远是他的家;正如一棵树,枝叶可以任意向天空伸展,可根总是扎在老地方……当然,他回来并不仅仅是恋念家乡。他一方面是为了和全家过个团圆年,另一方面是想为父亲做点什么事。哥哥已经分家另过光景,他现在成了这个家庭的主心骨。本来,他刚一到家,石圪节公社就邀请他作公社春节秧歌队的指导,他立刻婉言谢绝了——他已对红火热闹丧失了兴致。刚过罢春节,他就忙着跑出去给家里买了一车炭;并且把前半年用的化肥也买好了。这些大事父亲没有能力办;而哥哥正在筹办扩建砖瓦厂,也分不出手来管他们这面的事。

  这些事办完后,他就决定很快返回黄原去,一家人劝说他过罢正月十五的灯节再走,但他坚持立刻就动身。他心里着急呀!给家里置办完必需的东西后,身上就没几个钱了。他要赶快到黄原去揽个活干。临走时,他除过留够一张去黄原的车票钱外,又把剩下的钱全给了兰香。妹妹马上升学,需要一笔花费——本来他想多给她留一点,但实在没有了。

  家里人并不知道他急于返回黄原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决不能让他们看出他的窘迫……象往常那样,从黄原东关的汽车站出来后,他几乎又是身无分文了。他在金波那里把铺盖卷一取,就来到大桥头熟悉的老地方。现在他已经很自信,知道凭自己年轻力壮,很快就会被包工头带走的。是呀,他从一切方面看,都是一个老练而出色的小工了!

  不出他所料,刚到大桥头不久,他就被第一个来“招工”的包工头相中了。包工头听口音是原西人。一攀谈,没错,是原西柳岔公社的,叫胡永州。少平不知道,这位包工头的弟弟就是原西县“夸富”会上和他哥住一个房间的胡永合。当然他更不知道,神通广大的胡氏兄弟在这地区有个大靠山——他们的表兄弟高凤阁是黄原地委副书记,因此这两个农村的能人走州过县包工做生意,气派大得很!

  少平和几个揽工汉被胡永州带到了南关的工艺美术厂。胡永州正给这家工厂包建新房和职工家属楼;厂房主体已经完成,现在正盖家属楼。

  因为回家过春节的揽工汉现在还没大批地返回黄原,因此胡永州现在只招了二十几名工匠,先处理宿舍楼的地基。

  二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垃圾堆旁的大窑洞里。好在这窑洞有门窗,又生着火,还不算太冷。少平几个人到来时,这窑洞已经挤满了。对揽工汉来说,这里住的条件可以说相当不错;虽然没床也没炕,但地上铺一些烂木板,可以抵挡潮湿,少平勉强找了个地方,把自己的铺盖卷塞下。天气冷,睡觉挤一点还暖和。上面几个公家单位的垃圾都往这窑旁边倾倒,半个窗户都已经被埋住,光线十分暗淡。但谁还计较这呢?只要有活干,能赚钱,又有个安身处,这就蛮好!少平高兴的是,以前和他一块做过活的“萝卜花”也在这里,两个人已经是老相识,一见面亲切得很!

  少平上工的第二天,就是农历正月十五。到了傍晚,黄原城爆竹连天,灯火辉煌,继春节和“小年”以后,人们再一次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古塔山上,彩灯珠串般勾勒出九级高塔的轮廓,十分壮丽。黄原体育场举办传统的灯会,那里很早就响起了激越的锣鼓声,撩拨得全城的人坐立不安。

  本来,所有的工匠都约好,晚上收工后吃完饭,一块相跟着去体育场看红火。但包工头胡永州对大伙开了恩,买了一大塑料桶散酒,提到他们窑洞来,让大伙晚上热闹一下。工头并吩咐让做饭的小女娃炒了一洗脸盆醋溜土豆丝,作为下酒菜。胡永州看来是个包工老手,很会抓做活的工匠。这点酒菜使所有的人都没兴致再去体育场了!

  晚上,二十几个揽工汉围着火炉子,从塑料桶里把散酒倒进一个大黑老碗,端起来轮着往过喝。黑老碗在人手中不停地传递着。筷子雨点般落在放土豆丝的盆子里。

  连续喝了几轮后,许多人都有了醉意。一个半老汉脸红钢钢地说:“这样干喝没意思,咱得要唱酒曲。轮上谁喝,谁就先唱一轮子!”

  人们兴奋地一哇声同意了。

  酒碗正在“萝卜花”手里,众人就让他先唱。“萝卜花”把黑老碗放在脚边,说:“唱就唱!穷乐活,富忧愁,揽工的不唱怕干球!”他说他不会酒曲。众人说唱什么都可以。“萝卜花”就唱了一首往古社会的信天游。他的嗓音好极了,每段歌尾还加了一声哽咽——格格英英天上起白雾,没钱才把个人难住。

  地绺绺麻绳捆铺盖,什么人留下个走口外?

  黑老鸹落在牛脊梁,走哪达都想把妹妹捎上。

  套起牛车润上油,撂不下妹妹哭着走。

  人想地方马想槽,哥想妹妹想死了。

  毛眼眼流泪袄袖袖揩,咱穷人把命交给天安排。

  叫声妹妹你不要怕,腊月河冻我就回家……“萝卜花”唱完后,揽工汉们都咧着嘴笑了。

  孙少平坐在一个角落里,却被这信天游唱得心沉甸甸的。他真惊叹过去那些不识字的农民,编出这样美妙而深情的歌。这不是歌,是劳动者苦难而深沉的叹息。

  “萝卜花”唱完后,喝了一大口酒。他自己没笑,把酒碗递到身旁那个瘦老汉的手中。

  瘦老汉吃得太多,便把羊毛裤带往松放了放,豁牙漏齿唱开了一首戏谑性的小曲——初唱刘家沟,

  刘家沟又有六十六岁的刘老六,老六他盖起六十六层楼,楼上拴了六十六只猴,楼下拴了六十六头牛,牛身上又驮六十六担油,牛的肯又捎六十六匹绸,忽然来了个冒失鬼,惊了牛,

  拉倒楼,

  吓跑猴,

  倒了油,

  油了绸,

  又要扶楼,

  又要拉牛,

  又要捉猴,

  又要揽油,

  又要洗绸,

  哎嗨依呀嗨,

  忙坏了我六十六岁的刘老六!

  瘦老汉还没唱完,众人就笑得前伏后仰了。等老汉尾音一落,他对面一个二楞小子破开喉咙既象喊叫又象唱——本地的曲子不好听,叫咱包头后生也吼上两声!

  有人喊叫说:“还没轮上你哩!”

  有人说:“就让这小子吼上两声吧,要不他嘴里痒痒嘛!”

  众人都已经喝到了八成,红着脸手指“包头后生”的嘴巴哄堂大笑。

  这小子也就醉意十足地咧开嘴巴唱道——六十六的老刘六下里分,唐僧在西天里取真经;取回来真经唐僧用,捅下了乱子都怨孙悟空!

  这小子连编带诌,还蛮有嘴才!

  老碗现在轮到一个边乐和边在裤腰里寻虱子的匠人手里。他额头上留着几个火罐拔下的的黑印,嬉皮笑脸地唱道——

  人穷衣衫烂,

  见了朋友告苦难,你有铜钱给我借上两串,啊噢唉!

  我有脑畔山,干阳湾,沙笨黄嵩长成椽,割成方子锯成板,走云南,下四川,卖了钱我再给老哥周还!

  这是一首地道的酒曲,赢得了满窑喝采声。

  酒碗在众人手里摇摇晃晃地传递着,各种调门嗓音一首接一首唱着小曲。炉中的炭火照出一张张醉醺醺的面孔。窑里弥漫着旱烟和脚臭味,叫人出气都感到困难。此时,这些漂泊在门外的庄稼人,已经忘记了劳累和忧愁。酒精在血液中燃烧着,血流在燃烧中沸腾着,有几个过量的家伙已经跑到外面呕吐去了。

  窑门突然打开了一道缝,从那缝隙中伸进一个女孩子的脑袋。这是为他们做饭的小女孩,大概只有十五六岁,脸色憔悴而腊黄,看了叫人不由不得心疼。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地方流落到这个城市的。

  小女孩探进头来,大概是看土豆丝还有没有——实际上早已经被吃光子,连盆底上的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有几个醉鬼看见了她,便喊:“再炒上一盆!”

  小女孩显然对这个场面有点恐惧,犹豫着不敢进来拿那个洗脸盆。少平看出了她的难处,准备把盆子给她送过去。但这时候那个“包头后生”站起来,醉得东倒西歪往门口走,并且伸开双臂,下流地说:“干妹子,让我亲你一下……”

  少平忍不住把两只拳头捏了起来。在这个醉鬼通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悄悄伸出一条腿,把这家伙绊倒在人堆时,头正好跌进那个洗脸盆中。弄了一脸肮脏。众人在哄笑声中把他推到旁边,他便象死猪一般再也爬不起来。这当口,那个做饭的小女孩赶紧调过头跑了。

  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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