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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三杰 作者:徐哲身_2-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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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下一望的。

  先祖妣那时已有八十二岁的了,她老人家却有七子六婿,孙儿孙女,大概也有二三十人之多,先严因是长子,我就是个长孙,先祖妣未免更加溺爱我些,也是有之,所以先祖妣每每谕知所有一班孙儿孙女的乳媪,不准抱着小孙到她那座凉亭,因要走过那座板桥,未免总带几分危险性质,这也是老人家有了经验之谈。

  有一年的夏天,先祖妣正在那座凉亭之上,和那族中父老围坐纳凉的当口,陡见一只极大极大的斑斓猛虎,就朝她们人群之中奔去,大家自然飞奔的四散逃开。那只猛虎,因见板桥那边,还有屋宇,不知怎么一来,就向那座板桥之上奔了过去,不料虎的身体巨大,板桥太窄,倒说一被虎的身体一挤,左右两边的桥栏,顿时折断,那只猛虎,也是他的晦气,砰的一声,堕落桥下坑里,立时跌成头碎骨折,一个身体,成为数段,一种惨怕的样子,连那一班久与鹿豕为伍的乡下人见了,都没胆子前去正眼睹它。先祖妣自从瞧见跌死那虎之后,常常以此为戒,不准先慈以及乳媪带我前去定省。这句说话,还是我在一周岁的当口。

  及至我倒四岁那年上,先慈又把我从杭州带到白岩老屋里去,探望她的婆婆,先祖妣因见爱媳众孙,又由任所去到她的那儿,自然十分欢喜,就命先慈以及我的乳媪带了我,住在她老人家的卧房。每逢我要惦祖母,总是她老人家从那凉亭上回到卧房,从来不准乳媪将我抱到凉亭上去的。我哪乳媪,也知先严当时仅有我那一个宝贝,每日每晚,也不准我离她一步。

  有一天的中上,我哪乳媪抱着我的身子,和她一起午睡。等我一个人醒转一瞧,乳媪正在做她好梦,我当时推她不醒,又因房内一个没有大人,忽然想到先祖妣常常地给我对课,课一对上,便有糖果赏赐,一时等候不及,于是悄悄的起下床去,一个人一摸两摸的摸到那座板桥。不料这天,正有两个木匠,在修那座板桥,那时木匠刚去小便,桥栏既已卸去,桥板的一端,仅仅乎搭在先祖妣卧房外面,还有一端,搭在凉亭子的阶前,两块极薄极软的桥板,搁在那个万丈深坑之上,莫说是人不敢走过,就是一只小小的蚂蚁,它若有些智识,也决计不敢爬过去的。独有那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我,竟会摸至桥边,刚刚踏上桥板,桥板陡然轧轧轧的一软,我就扑的一声,一脚滑下桥去。正是:

  纵有慈亲防后患

  那知稚子已前趋

  不知那时业已滑下桥去的我,究竟怎样危险,且阅下文。



大清三杰第八九回 钦差忧国难不许过年 帮办扮商家偏来讨帐



第八九回 钦差忧国难不许过年 帮办扮商家偏来讨帐

  当时的我,年纪虽仅四岁,倒说一经失足滑下那座板桥之后,也会吓得带哭带喊的一面在叫乳媪,一面已将左右两只小手,仿佛像那郎中先生在按病人脉息的样子一般,骈了两手双指,搭在桥板之上,一个小身体悬在下面,又似吊桶一样。那知那座桥板,因为业已腐旧,所以在叫木匠修理,我的身子虽小,那座腐旧的桥板,早已禁受不起,只在那儿轧轧的作响,大有立时立刻就要不必等我身子离它堕下,它也不能自保其身。同时我那两只小小的臂膀,试问有何长久气力!

  正在危险得一百二十四万分的当口,我那乳媪睡在梦中,陡见一只极大极大的老白猿子,一脚奔到她的床前,拼命的把她推醒,一见我那个人不在她的身边,情知闯了大祸,赶忙不要命连跌带冲的奔到那座桥边,一眼瞧见我已声嘶力竭,两只手臂已在那儿发颤,她忙心下先定一个主见,然后将身轻轻的跪伏在那桥板一端,飞快的把我身子一抓,同时用她双脚忙不迭的一缩,我和乳媪二人,方能到了里边,这样一来,那时的我,现下在此胡言瞎道冒充小说家的徐哲身,总算保牢一条小小狗命。

  这末当时我那乳媪,究是一个什么主见呢?原来她已抚领了我四年,知道我是徐家的一个活宝,倘真不幸有个差池,她就跟着一同跳下桥去,葬身坑底了事。她的轻轻跪伏桥板,更是恐怕她的身子重,桥板轻,倘一震动,那还了得,这个小心之处,虽是我那乳媪,因已拼出性命,反而能够镇静下来,其实还是我这个人,应该要在这个世界上,吃他几十年的苦,否则为我个人计,当时一堕而死,诚如先严所谓不过一个脓血泡罢了。这是我孩提时的把戏,却与本书无关。

  再来接说那时先父既生我这个蠢子之后,对于国家公事,越加认真。一天听说左宗棠已经驻节福建马关,因为忧愤时事,有如心疾,每天只在营中喊着娃子们,快快造饭,料理裹脚草鞋,今儿老子要打洋人的说话。便去和文廷式商酌道:“左相侯,今年已是七十开外的年纪了,倘若真的得了心疾,如何能够再去对付洋人,兄弟要想亲倒福建一趟,我们中丞一定不放,可否请兄代我一行。”

  文廷式听说,把他五言蹙在一起的答话道:“杏翁还不知道么,兄弟已向中丞请了假了,明后天就得北上会试。”徐春荣不待文廷式讲毕,忙接口道:“哦!倒忘了此事。这末兄弟还得就替老兄饯行。”

  文廷式连连摇手道:“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我们两个的交谊,决计不在形式。杏翁还是去和中丞商量福建的事情吧,因为本有上谕叫中丞协助左相侯的。”

  徐春荣听说,只好笑着答道:“老兄见教极是,这末兄弟连那送行的虚文俗套一起捐免。”

  文廷式因为行期已促,便去忙他私事。

  徐春荣也与刘秉璋商酌一会,立即派了一个名叫徐浦臣的参将,去到马江,和左宗棠面陈协饷调兵等事。及至赶到马江,方知左宗棠并没什么心疾,无非厌恶洋人之意,很觉厉害,民间不知底蕴,有些谣传而已。

  一天马江的总兵楼大成,因想巴结这位左钦差起见,就借他那五秩大庆之期,设宴演剧;左宗棠亲自点了一出岳飞大胜金兀术的戏文。当场文武各官,已知其意,赶忙恭维左宗棠道:“侯爷从前威服俄人,现在又来打这法人,似乎更比岳武穆还要有功。”

  左宗棠听了方才呵呵大笑起来道:“诸位这些说话,未免太觉恭维老朽了。老朽从前打平浙江的长毛,又把安徽、河南、山东一带的捻匪剿平,后来去到陕甘,也把积年作乱的回匪,办得平平安安,伊犁之事,若非我和刘锦棠等人,陈兵以待,恐怕那位曾劼刚袭侯和那俄人的交涉也没如此顺手。”

  左宗棠一边这般说着,一边又在大咳其嗽,咳了一阵,又笑着指指戏台道:“今天乃是楼镇台的生日,老朽只好随和一些。老朽在那省城里的时候,那天正是元旦,大家也在演剧。我便问杨石泉制军①,今儿甚么日子。他说在过新年。我说不淮过年。我要立即出队去打洋人,恐怕洋人要趁我们过年当口,偷打厦门。我要去打前敌。杨石泉说洋人惧怕侯爷,不敢来的。我说这话不可靠的。我当初以四品京堂,去打浙江长毛,不是他们怕我;打陕甘回回打新疆回回,也都不是他们怕我,我却不管他们怕不怕我,我只要打。杨石泉仍是再三阻止,我故来到此间。今夭这个衙门里又有唱戏,我怕洋人打来。”文武各官一直听完,忙又一齐答称道:“候爷不必怕,洋人定惧侯爷的威名,怎敢打来。”

  左宗棠摇摇头道:“杨石泉不是罗萝山门人,这个福建太糟。”

  左宗棠说到这里,忽见他的戈什哈报进道:“福州将军穆图善穆大人,亲自来此拜会。”

  左宗棠一愣道:“他来何事?他在陕甘害死了我的刘松山,还有好多少大将,也是他害的,所以我在省城,不喜见他。”谁知左宗棠自顾自的在说,那位穆将军却已自顾自的走进来了。

  左宗棠一见穆图善自己走入,只好念他是皇帝一块土上的人,慢慢地离席起座,方请穆图善升坑。

  穆图善见着左宗棠很守规矩,不敢就去升坑。

  原来清朝的官制,有真钦差假钦差之分。真钦差是上谕上面,有那钦差大臣字样,如从前曾文正的钦差大臣,年羹尧的钦差大臣,岳钟祺的钦差大臣,那时左宗棠的钦差大臣,这个钦差大臣,方算真钦差。照例可以札饬督抚将军的。若是上谕上面没有钦差大臣字样,仅仅乎由军机处派出,这是翰詹科道,以及六部司员,都可以的,这个谓之假钦差。假钦差便没多大威权。当时左宗棠既是真钦差,穆图善自然不敢和他升坑。

  左宗棠又把他的手一挡道:“你就坐下吧,我只问你前来见我何事?”

  穆图善只得战战兢兢的坐下道:“晚生因闻侯爷自己要去打前敌,特地赶来阻拦。”

  左宗棠忽突出眼珠子问道:“此话怎讲。”

  穆图善道:“侯爷在此,却是一军的元戎,只宜坐镇。倘若真的去打前敌,只要我们将军、总督前去。”

  左宗棠忽又流着泪的说道:“那不行。你们二位,已是大官。你们去得,我也去得。太后待我真好,当我是个心腹,故此将这钦差给我。”

  穆图善听到这句,便不待左宗棠往下再讲,忙拦着话头道:“晚生的不教侯爷亲自去打前敌,正是为了太后倚重侯爷。晚生和杨总督两个,虽是大官,无非一个普通臣子罢了,怎么及得侯爷一身关乎大局的呢。”

  左宗棠听了,半响无语,直过一会,方始拭干泪痕,望了穆图善一眼道:“既是如此,你们二人也不必去。我命诸位统领前去,但是不准他们一人不去。”

  穆图善见已止住左宗棠了,便又狠命的恭维了左宗棠一番,方始告辞回省。

  左宗棠送出穆图善之后,重又入席,执杯在手,一边颤着,一边问着楼镇台和文武各官道:“你们诸位可知道穆将军来此何为?”众官答称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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