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程如峰对历史上撰写墓志的大体情况作了一番探究之后,他发现,封建社会的等级制度是十分森严的,像墓志铭这种盖棺论定的大事,更有着严格的要求。墓志的撰写者,都要比死者的社会地位高,至少,也应与其旗鼓相当。这是物色人选时的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定,或是一种时尚。好像只有这样,对死者的评价才具权威性,更能提高死者的威望,给死者以安慰,给生者以激励。
撰写者还必须要有相当的写作水平和撰写墓志的特长与热情,再就是对死者要有不一般的了解,敢于对他作出“盖棺论定”。
除具有以上几个特点外,要闹清曾主动提出要为包公撰写墓志铭的人,首先应是“有素丑公之正者”,让董氏担心“彼之文不足,罔公而惑后世”者。
也就是说,此人曾经与包公有过矛盾,可能会在为他写墓志时不怀好意,以诋毁包公一世的英名。程如峰据多方史料推测,极有可能是大文豪欧阳修。
欧阳修学识渊博,文采横溢,当时就被文坛奉为泰斗。他与包拯的关系,在《包拯集》的全部文章中几乎寻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可是在欧阳修的著述里,包拯的名字却是屡见不鲜,对包拯有褒有贬,而且相当深刻,倒是研究包公不可多得的重要史料。
还是在“庆历新政”期间,参知政事范仲淹锐意改革,在审核大行政区长官转运使和提点刑狱的名单时,一笔勾销了庸碌无为的人,提拔了一批精明强干、年富力强的人。这些具有改革精神的新生力量一被委以重任,便雷厉风行大刀阔斧地整顿吏治,引起州县官员的恐惧与抵制。许多官员迅速地纠集在一起,给新政造成极大的阻力。这其中,一些人抓住江东转运使杨、提点刑狱王鼎和判官王绰三人大肆攻击,诬其为“江东三虎”,企图使刚刚实施的新政陷入难以招架的困境。在这场空前激烈的较量中,以王拱辰为首的御史台是倾向保守的。但正因为王拱辰的推荐,包拯此时才从远离京城的端州调进御史台,刚从地方进入中央。当时包拯对围绕“庆历新政”所展开的这场严肃的政治斗争,既不十分了解,又缺乏足够的经验,由于受到王拱辰的影响,曾先后两次出面向宋仁宗上章《请不用苛虐之人充监司》。文中虽没点名指出“江东三虎”,却历数了他听到的三人苛虐的“恶迹”,这就从客观上使得本就举步维艰的“庆历新政”雪上加霜。当时身为谏官又衷心拥戴“庆历新政”改革的欧阳修,对不明真相的包拯竟替御史台捉刀的这种做法十分反感,便拍案而起,要求御史台指出“苛虐者”的姓名,以利查处,否则笼统指责,以偏概全,乃是妄说。
这是欧阳修同包拯一次间接而又十分激烈的思想交锋。
从这一点看,包拯的才学、政治经验乃至治国的方略,较之于欧阳修确实稍逊一筹。
六年之后,皇三年,即公元一〇五一年,已当上谏官的包拯,知道当初在御史台的上章实属幼稚,严重地伤害了江东献身改革、立志新政的三位官员。包拯知错就改,为此,他又专门奏了一章《请录用杨等》,积极为“江东三虎”平反昭雪。包拯在给仁宗皇帝的奏章中,沉痛地写道:“顷岁以来,凡有才名之士,必遭险薄之辈假以他事中伤,殆乎屏弃,卒不得用,议者迄今痛惜之。”
由于杨等人惨痛的遭遇,使得在“庆历新政”时期冲锋陷阵的许多有为之士,普遍受到压制和迫害。这种社会现象引起了包拯的反省,也引起宋仁宗赵祯的警觉,包拯的这次上章被宋仁宗采纳,很快为杨等一批改革者官复原职。
这次上章,和发生在御史台的那两次上章,都在朝野产生不小的影响。从前后这两件事情上,欧阳修对包拯有了本质的认识,认为包拯到底是个堂堂正正的坦荡之人,光明磊落,就把包拯与许多同朝的御史区别开来。
又过了四年,到了至和二年,即公元一〇五五年,做了将近两年庐州知府的包拯,任期尚有一年,他正勤勤恳恳地为家乡的父老努力工作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落到了他的头上。原来,八年前,包拯在出任陕西转运使时,曾保举过凤翔盐税、柳州军事判官卢士安。因为朝廷信任包拯,荐举获准,卢士安得到了提拔,谁知卢士安犯了错误,受到了处分。按照北宋行政上的规定,举荐不当者,应受到问责的追究。包拯被官降一级,罢去了刚刚晋升的刑部郎中,仍为兵部员外郎,任职也同时作了变动,由庐州府贬到池州任了知州。
当包拯到池州赴任时,朝廷上偏偏发生了一件大事,宋仁宗十分突然地得了神经病。大年初一,满朝文武正向他拜贺新年呢,他却忽然头昏目眩,牙关紧闭,端坐不稳,即将倾倒。幸被宫人扶住,才勉强完成了朝拜仪式。从此,他便终日精神恍惚,胡言乱语。
这消息传到池州,包公非常焦心,急派专人精制了一盒名贵中药“石菖蒲”,星夜送往京师。这种池州产的一寸九节的石菖蒲,为药中珍品,主治昏厥、癫狂、惊痫等神经性疾病。正是这种医治风疾、滋补身体的良药,对宋仁宗健康的恢复起了积极作用。宋仁宗大为感动,吩咐时任翰林学士的欧阳修起草一份敕书褒奖了包公,表示谢意。欧阳修代笔的敕书写道:“汝识远言忠,身外心内,乃因时物,来效贡仪,深体诚勤,益增叹尚。”诏书用的是宋仁宗的口气,但字字句句都饱含着欧阳修的真实感情。
第二年夏天,洪水袭击了开封,都城倒塌,城内城外一片汪洋。欧阳修借此机会说水灾与冷落贤良有关,天意民心不顺,他列举了包括包拯在内的四人屈在下位,弃之遐远,非常可惜。他在这份奏折上,盛赞包拯“清节美行,著自贫贱;谠言正论,闻于朝廷;自列侍从,良多补益”,他要求对以上四人给予提拔重用,以消弭水灾。
这显然表明了欧阳修不计前嫌的博大气度,字里行间无不透出了这位文坛泰斗对一代直臣包拯的赏识与敬重。
这年八月,包公则由池州调到了江宁府。江宁府即在今天的南京市,五代时为南唐的首都金陵府,宋改为江宁府,是江南东路的政治中心。调往江宁已属晋级,可包拯还没来得及阅尽“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江宁景色,这年十二月二十日,一封诏书,又把包拯调至京都,升任开封府知府。
欧阳修与包拯之间的恩恩怨怨,读来回肠荡气,又让人肃然起敬。
包拯出任开封知府的一年零两个月,铁面无私,执法如山,无情地惩治了一批横行霸道的重臣贵戚、贪官污吏、地痞流氓。群众口碑载道:“闾里童稚妇女亦知其名。”随后,包拯被提升为御史中丞。
富有戏剧性的是,这次接替包拯权知开封府的竟是翰林学士欧阳修。
当时的御史中丞,为御史台的主要领导,拥有最高的监察权力,是可以弹劾宰相以下的任何官员的。这期间,三司使张方平曾利用手中的权势,假公济私,廉价套购自己管辖范围内有钱人的住宅。包拯认为张方平身为朝廷重臣,失去廉耻,不可用,便弹劾张方平。宋仁宗听取了包拯的意见,就免去了张方平三司使的职务,任命吏部侍郎宋祁接替。宋祁博学多才,与哥哥宋庠同时考中进士,在当时享有盛名。但宋祁在调为三司使前,在任益州(今四川省成都市)知州时,蓄养许多姬妾,常常置酒高歌,寻欢作乐。这次调入朝廷,担任三司使不过二十天,包拯即弹劾他在益州饮宴过度,挥霍浪费,同时指出其兄长宋庠又是现任枢密使,身居相位,处于国家的机密重地,其弟宋祁再揽国家财柄,则兄弟二人权任太重。包拯上疏要求宋祁应该回避。宋仁宗又听取了包拯的意见,就把宋祁改任郑州知州,调离了中央机关。
如果故事到此为止,大家仍可相安无事,因为早已威震开封府的“包龙图”包拯连皇亲国戚都敢弹劾,弹劾个张方平、宋祁算啥?即便他宋祁的哥哥就是当朝的相爷,包拯就是包拯,弹劾了谁又会大惊小怪?
可事情偏偏是:宋仁宗免掉了张方平和宋祁,这不选,那不选,恰恰选中包公去顶宋祁的缺,去当“三司使”!
选中了他,他居然连一句推辞的话也不说,自信能当好这个财政统领,便立即痛痛快快地走马上任。
当时,官场上有个“游戏规则”,讲究“名节”、“谦让”、“避免形迹”。就是说,当一个官员接到被提拔重用的任命时,即使你心里早已急不可耐,行动上也不能表示立刻接受,一般总要上表辞让一番,以表明自己淡泊名利,不慕荣华,甚至还要说上几句自己才识浅薄、难当此任的话。可是,包拯是个实心秤砣,心口如一之人,他对那种表里不一虚情假意的“辞让”和过分讲究“形迹”的陈腐之风,早就厌恶透顶。想到过去自己曾在三司担任过户部判官和户部副使,又长期就任过州郡长官和转运使,担当“三司使”可以说是驾轻就熟的事,就没做任何推辞,立马赴任。
结果,一时舆论哗然。欧阳修竟也慷慨陈词,竭力谏阻,觉得这样委派不合适,要求朝廷收回成命。
欧阳修认为,包拯连续逐走了两个三司使,最后竟自己取而代之,这是“蹊牛夺田,岂得无过;而整冠纳履,当避可疑”。好比牵牛出去糟蹋人家的庄稼,固然不对,因而就把别人的牛夺过来变为己有,也显得太过分了。他说以包拯的才能资望,升迁任何职务都行,惟独不宜当三司使,自涉嫌疑,使人惋惜。
其实,欧阳修在这里对包拯并没有过多的指责,主要是在对朝廷提出意见,认为指责别人的过错,就容易被人说是“攻击”;搞掉人家的官职,也容易被人看作是“倾轧”。谏官、御史之所以不被人误解,而且更有威信,就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