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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三十辑)-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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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深山一处悬崖上发现了千年悬棺,于某个村庄找到了认为早已绝种的莫瑶人后裔。
每一处发现都令文人们惊叹。古城青年一帮帮紧随不舍,寸步不离。文人惊诧于古城的
每一处发现,古城青年惊诧于文人们的惊诧,莫名其妙地跟着兴奋。古城老人远远地盯
着那帮文人,担心那些伢妹子跟着别人跑来跑去会出事,一把捏住一个背起包袱匆匆赶
去的伢子:“开金矿么?”青年鄙视老人的冥顽不灵,“开么子金矿,死脑筋!那是些
作家!”青年包袱一甩追赶自己的队伍去了。“作家?”老人不懂,怔在那里,不开金
矿就去摆摊子哪,跟着人家跑么子?一天到晚不做事,什么作家,要出事的,迟早。
    几天后,文人们风尘仆仆回城里来了。他们一回古城,立即将古城里一些初通文墨
的泥水匠木匠铁匠裁缝煎烧饼的摆地摊子的喊起拢来,谈文学。整整一个下午,文人们
一个个谈得唾沫横飞眉飞色舞声音嘶哑脸色泛白。有个白发诗人谈诗与人生,台上讲着
讲着就自己感动了自己,竟至哽咽不能自己差点趴在讲台上哭昏过去。古城的年轻匠人
们也动了容,虽然他们到底也没弄懂老诗人为么子好哭,但总觉得有点穷人翻身得解放
的意思,于是认定文学是个好东西。直到最后,一个大背头小说家朗声宣布这里会出个
沈从文的预言,这才把青年们的瞌睡吓醒。
    然而数年以后,大背头小说家的预言没有实现,这里没有出沈从文,只出了个因写
作弄得要癫不痴的瘫子,时常于清晨或黄昏的古道上朝古塔方向颤巍巍行走,给昏睡的
古城又添了一笔辛酸的景致。

    从河沿的土塔向城里走,是一条麻卵石铺成的古道,穿过沿河街,再过一座八孔廊
桥,便是那迷魂阵般的居民区了。居民区一律木屋青瓦,屋挤屋檐搭檐,高高低低如渔
民随意敲散丢弃的一摊鱼鳞。街口一条巷子拐进去,便有无数的交叉,若是陌生人去那
里找人,不久就会发现,人没找到却回到了原地。后来房管部门忽然在居民区中央拆出
一块地方,修起一栋七层砖楼。楼房有如碉堡与城头土塔遥遥相对,于乱屋堆里鹤立鸡
群。但是,居民们一搬进楼去,先用木板封了阳台,窗外倒悬了小木屋,后来又在平顶
上划分地盘建起了童话般一栋栋尖顶小鸡棚,很快将楼房化装成了穿新衣的乞丐。
    数年以来,人们看到一个叫严肃的偏瘫病人,整天就坐在那栋楼下,呆呆地看行人。
    整天呆坐楼下的严肃就像一棵向日葵,人和屁股下的小竹椅总是随着太阳转动。冬
天晒太阳,夏天躲阴凉,太阳每日东升西落,严肃就蜗牛般慢慢挪动身下的座椅绕那楼
房转,绕楼房坐完一圈,他的日子就过去一天。
    远远看到楼下整日呆坐的大哥严肃,便有一首童谣的旋律在陈谨的心中反复回荡:
向日葵,花儿黄,朵朵葵花向太阳……这种景象无论在现实里或在梦里陈谨感觉始终是
黄昏的景色,大楼是黄色,天是黄色,严肃浑身都是黄色。
    这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医生说,患这种病的人十有八九性命难保,他的生命是靠某
种意志支撑下来的,否则他十余年前就死了。
    
    严肃就住在这栋楼里。他是一梯间二楼靠左那户三口之家的成员。这是一个由祖孙
三代组成的特殊家庭。严肃的母亲是一位退休小学教师,腰弓得像烘干的虾米,头发自
然全白了。女儿严小琼远在三百里外读师范,她本来是能升高中上大学的,父亲瘫痪,
母亲另嫁,她只好遵照祖母的意愿上了师范。祖母说,只要我还吊起这口气,砸锅卖铁
也供你读完师范!她是哭着去上师范的。此外还有上文提到的那个叫陈谨的人也是这位
母亲的小儿子。兄弟俩同母异父,性格迥异,他在离古城五十里的一家饮食店煎烧饼炸
油条。陈谨生性敏感,沉默寡言,不善交际,尤其不喜欢回家,似乎是个局外人。
    严肃是一位小有名气的作家,单就写作数量而言,他三十岁以前就是个多产作家了。
他读初中时开始小说创作,共写过八部长篇和百余部中短篇。其中一篇以大跃进为背景
的小说《万猪场的兴衰》曾获湖南省首届青年文学创作竞赛小说一等奖,两年后加入省
作协,不久他病了。现在省作协会员证和他的所有作品、编辑先生的信、杂志社的退稿
信封,一件不少地收藏在床下一只土漆木笼里。土漆木笼和它的主人一起就这样静静地
躺了十余年。严肃从没料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丧失写作能力。三十岁以前的严肃只是认真
地写,不问收获但求耕耘,写完一篇又写另一篇,就像一棵向日葵总是围着太阳转。文
学是他心中的太阳,文学是他永恒的灵魂指向,文学是他的一种生命形式。他从二十岁
起就期望写出一部不朽的惊世之作。那是一部什么样的作品,谁也不知道,因为在这部
作品未著一字之前他就病了。病后,除了自己姓什么他什么都忘了,但对这部惊世之作
的期待却奇迹般一直延续下来,就在他病得迷迷糊糊时一刻也不曾忘怀,也许至死也不
可能忘怀了。
    关于这部作品,据知情人透露,虽然未著一字却耗费了严肃大量的心血。那时,一
与人提起该作,严肃就神情肃穆两眼放光,浑身因兴奋而颤栗,然后是通宵不睡。朋友
看到他当时的生活窘状,便不断催促:“作家,赶快将那部作品写出来吧!”每当此,
严肃总是很严肃地摇头,斩钉截铁地挥手:
    “不急不急,时机还不成熟。”然后他将桌上的稿纸哗啦啦一阵乱翻,“那会一炮
打响,轰动中国文坛的,知道吗?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不要急,不急。你会看到的,
会看到的!”
    然而,许多年过去了,严肃这一炮始终没有打响,文坛也似乎毫无准备,甚至不知
道有个叫严肃的人在悄悄制作这种定时炸弹。但严肃早已将自己认定是中国文坛的一员
虎将了。他患病清醒后安慰朋友的第一句话便是:“莫急,莫——急,会好的,会——
好——的!等我病好,一定重返文坛!”说完,严肃似乎想起了什么,“请扶我一把!”
然后下床四处寻找那根枳木手杖,他将枳木手杖死死捏在手中,像是抓住了生命的支撑,
扼住了命运的咽喉。随即跌跌撞撞出门,他要往古塔去。一出门他便加快了脚步,身子
一横一横地前行,犹如一只受伤的螃蟹。严肃瞪起两只牛眼,死盯着古塔顶端那只最后
的风铃,颤巍巍在古道上愤然前行。他身子前扑,拼命将脑袋伸成长颈鹿。然而双脚不
听使唤,脚下的步幅仍不过三五寸的距离。虽然居民楼距古塔不足两里,可多年来,严
肃从未到达过古塔。显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严肃的潜意识里已经认定古塔就是文
坛了,他曾不止一次地对那些不相干的居民表示,等他登上了古塔,他就重返文坛了!
    起初街人听了不太明白,文坛?街人问。当知道严肃是要往古塔去,便眼睛一翻,
什么文坛?那不是文坛,是古塔,文渊古塔!后来次数多了,街人便也明白了严肃所谓
文坛其实便是古塔,古塔即是文坛。于是街人遇了严肃散步,也就对他笑笑:又去登文
坛啊!
    人们知道实际上他是不可能登上“文坛”的。他那与其说是走,其实不过是原地踏
步了。后来人们更多地只是在街上看到他保持了一个前倾的、努力前行的姿势。奇怪的
是,这个永远只保持着前倾姿势的人,却从来没有真正扑倒过。多年以来,严肃欲倒不
倒的姿势与险象环生的古塔雄姿在古城人视野里交相辉映,成了人们心中两个不解的谜。

    没发通知没有预兆也没有自己梦见自己死了又忽然活转来,严肃是突然病倒的。他
说病就病了。据说,他的病起因于六月中午的一场嚎雨,首先他只是高烧不退,偶尔说
说胡话,后来这种不退的高烧竟将个清清白白的人烧成了一个懵子。
    陈谨倚在大哥的床头始终迷惑不解,他恍如隔世般回忆大哥昔日那张眉飞色舞的脸
那张夸夸其谈的嘴,但他看到的却始终只是大哥两只眼睛死鱼般盯着窗外,整个脸部对
外界毫无反应。陈谨浑身发软,忽然发觉大哥的后半生已钻入了一个圈套,陷入了一场
阴谋。
    这种感觉陈谨在严肃病后为他清理旧物时就开始了——那是一大堆旧物中惟一的一
本作文本,这本小学时代的作文本忽然穿过二十七年的时光隧道来到陈谨的眼前。当时
陈谨有点惊奇,随手翻开,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巴掌大的奖状,奖状上部左右两侧各置
三面红旗迎着中间一颗金光闪闪的五角星飘扬,下面呈弧形排开十朵黄灿灿的向日葵。
这张泛黄的巴掌大的奖状不仅证明小学六年级学生严肃曾获过小学生作文竞赛一等奖,
而且证明这篇获奖作文在后来的蹉跎岁月里一直旗帜般指引着严肃前进的方向,就像那
些黄灿灿的向日葵始终朝向那颗光芒万丈的红五星一样。那篇旗帜般的获奖作文后面附
了大段的不切实际的评语,其中一句这样写道:语言幽默风趣,初具小说家的禀赋。而
且陈谨吃惊地发现“小说家”三字用墨笔划了一个粗重的圆圈。
    严肃刚迈出初中的门坎,古城已经烽烟四起了。于是严肃和他的同志们,将革命理
想连同他小说家的梦一起捆在背包里,打着旗子去了距古城三百里的小山村。由于成分
不好,严肃下乡十年没能回城。同屋的知青都走了,严肃呆在猪圈改成的空荡荡的知青
屋里咀嚼着孤独和沮丧的滋味心如死灰。心如死灰的严肃将孤独与沮丧注入那一篇篇小
说里,后来终于病倒了,病倒两天两夜无人知晓。第三日清晨,村里一个叫兰妹子的姑
娘来知青点寻找一条丢失的狗,狗没寻到却发现了狗一般蜷曲床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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