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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这样宁静的时刻无法长久,一个家丁匆匆走到门外,呈上一封密封的公文。高革只得起身离去,带着木匣回到他办公的房间,从腰间取出一把小刀,打开匣子。
木匣里面是一封简短的命令。
这道命令用契丹小字写成,上面有兰陵王耶律信的印章。耶律信命令他立即点齐两万名宋人,在十七日日落前务必亲自押送至雄州,听候萧忽古差遣。耶律信并允许他调动一千兵马,他在莫州的职责暂时交由他的副将代掌。
将这道命令反复的在心里面默读了几遍,高革心里面忽然生出一个预感。
他觉得他在莫州的职务结束了,并且,他觉得自己再也不会来莫州了。
他走出房间,唤过一个亲信的家丁,沉吟了一下,最后说道:“去,即刻收拾好行李。”
“郎君,这是要回国么?”家丁试探的询问中,流露出一丝期待。
高革默默的摇了摇头,过了一会,才简单的回道:“去雄州。”
但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回答,却让家丁的脸上立即露出欣喜之色,便见他答应一声,欢天喜地的退了下去。
同日,肃宁。辽主金帐之内。
皇帝耶律濬头戴紫皂幅巾,身穿红袄窄袍,腰间围着貂鼠扞腰,坐在一张胡床上,望着他的将军大臣们。包括耶律信、萧岚、萧阿鲁带、韩拖古烈在内,群臣十余人分成两列,肃立帐中。他们的穿着几乎都是一模一样,每个人都穿着墨绿色的左衽裘衣。这寓意着在战争之中,他们遵循契丹人古老的传统。
耶律濬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上,最后落到了萧岚的脸上,他的脸色苍白,神情十分难看。
“萧岚,你是在劝朕班师么?!”
“陛下,师巫占卜,兵久不祥。”萧岚完全没有在意皇帝的怒气,更是看都不看一眼一脸愕然的耶律信,又继续说道:“南征以来,本朝屡战屡捷,兵威宣于四海,宋人震慄,万国咸知我大辽强盛,远胜汉唐。陛下用兵河北,本意不过是想对南朝略施薄惩,既已得意,自当早息兵戈,如此天下亦知我大辽非是好战逞强,只是因南宋不义,不得已方兴兵征伐,使其知罪。”
“你倒是会说话!”耶律濬冷笑一声,讥讽的说道。
“陛下!”让耶律濬意外的是,萧岚尚未回话,萧阿鲁带便迫不及待的出列,欠身说道:“臣也以为是班师的时候了。”
“萧阿鲁带!连你也怯懦了么?!”耶律濬怒声喝道,在这帝王之怒的威压下,有几个大臣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但耶律濬的怒气仿佛完全被激发出来,他猛的起身,指着萧阿鲁带,高声骂道:“你也把胆子也丢在冀州了么?区区一个吴安国,便将尔等吓成这般模样?”
冀州之败,实是萧阿鲁带生平奇耻大辱,不料此时竟被皇帝公然嘲骂,萧阿鲁带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但是他对皇帝十分耿忠,嘴上并不退让,仍然高声回道:“陛下,臣虽败军之将,然陛下既然仍委臣主南枢密院,则臣有事不敢不言!区区一吴安国何足道哉?是吾师兵久已疲,部族不安,士卒皆生归意,若不速归,恐悔之无及!”
“陛下息怒,萧老元帅乃是一片忠心。”韩拖古烈也连忙出列说道,“吴安国虽然侥幸攻破易州,却并不敢据守,可知其兵、粮皆有不足,南京尚有数万精兵,对付一吴安国,绰绰有余。然则灵丘、飞狐、易州接连失守,此事难以隐瞒,属国之兵,不免各生异心,部族之军,皆有恐惧,宫分、汉军或有家业在西、南两京者,亦不自安。人心如此,诚可虑也。”
韩拖古烈话音方落,仿佛事先商量好的,萧岚便马上接着说道:“况且用兵之道,进退以时,南朝亦天下大国,不必毕其功于一役。此番用兵,虽则南朝皇帝年幼轻率,不肯议和,然臣以为此亦不足为虑。我契丹之长,不在较一日短长,如今河北道路已熟,今岁退兵,稍作休养,明秋再来,如此方是长策。到时南朝肯和便罢,若不肯和,那点岁贡,难道我们不可自己去取么?”
耶律濬看看萧岚,又看看韩拖古烈、萧阿鲁带,抬起的手臂,终于无力的放了下来。这三个重臣一唱一和的,可他知道,萧岚的话,是给他留面子,而萧阿鲁带与韩拖古烈的话,却是正中要害。
退兵班师的事,早就应该摆上台面了。尽管耶律信还想做最后一搏,但是,大辽的大军在河北,如今的确已形同鸡肋。进取有所不能,退兵则不仅颜面无存,而且恐怕还会招致宋军的报复,再次将战火引入国内。而更麻烦的是,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有点长了,各族的将士们都已经渐渐失去了最初的士气,取而代之的是思归之心。而且,就算是大辽,就算是整个草原,战马的数量也是有限的,整个夏季、秋季都在河北作战,动员的战马有数十万匹——这是他最可自傲的资本,耶律濬敢称他的治下是大辽最鼎盛的时期,这就是最主要的证据——但是,如此长时期的战争,对于保持战马的数量与健康显然不会有任何的益处。在农业方面,因为陆续征调了可观的汉军,尤其是负责后勤与运输征调的农夫,这无疑严重的损害了各地的生产,州县守令,更是怨声载道……
在这个时候,吴安国五日之内,连下三城,攻破易州,侵扰南京道,的确是立即将原来所有的矛盾激化了。
耶律濬心里面很清楚——军心不稳,既是事实,亦是借口!
他心中很难说不想退兵,但是他同时也寄最后一丝侥幸于耶律信,希望他能带给他一个奇迹。所以,在任何别的臣子面前,他仍然坚定的支持耶律信。
即使反对耶律信阵容已经如此庞大!
非止此时在金帐之中说话的这三人,南京的萧禧、西京的耶律冲哥、雄州的萧忽古……甚至连安平的韩宝,都态度暖昧。而这大帐之内,还有那些没有表态的重臣、将领们,他们绝大多数都是站在耶律信的对立面的。
这些事情,耶律濬心里比谁都清楚。
尽管如此,倘若耶律信仍然坚持不退兵,那么,他也决定继续支持他!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是耶律濬成功的关键。或者说,这是耶律濬自己觉得他之所以能开创中兴局面的关键!之前,他选择了萧佑丹;而现在,他选择了耶律信。
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么总不可能没有考验的。
耶律濬的目光移到了耶律信的身上。
“耶律信,你以为呢?”
“陛下……”耶律信此时的神色间,闪过一丝犹豫,这让耶律濬心中生出一阵不快,但耶律信垂首欠身,看不到皇帝的表情,仍然稍稍迟疑了一下,才谨慎的回道:“臣以为,此时非退兵之时!”
“依兰陵王之见,那要何时才是退兵之时呢?”耶律濬未及说话,萧岚已经语带讥讽的质问道。
耶律信不理萧岚,继续对皇帝说道:“晋国公尚在安平,雄、莫、瀛州之间,尚有大批掳获未及运返国内,若仓促退兵,恐为宋人所乘……”
他的话未说完,耶律濬已经愣住了。
金帐之内,自萧岚、萧阿鲁带、韩拖古烈以下,一个个都面露惊讶之色。一时之间,他们甚至忘记了高兴——关于退兵的事,他们已经秘密谋划了许久,私下里做出了各种交换,换来彼此的支持,重新构建成一个松散的联盟。他们原本预料这将十分困难……然而,谁也不曾想到,耶律信就这么认输了!
他的话中,分明是已经同意退兵。
“那兰陵王以为何时退兵合适?”萧岚生怕耶律信还有什么花样,顾不得听他说什么,赶紧追问道。
“当在风起冰冻之日!”耶律信这次的回答,十分的明确。
他的话音落下,萧岚等人的脸上,再也掩饰不住胜利的喜悦。其他的大臣将领贵族们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也是他们期待听到的答案,而耶律信的主动让步,让他们避免了陷入公然得罪他的处境。他们还拿不准皇帝真实的心意……
耶律濬神情复杂的望着他的北枢密使耶律信,在这一刻,一种羞怒的情绪,在他心里猛的燃烧了起来。
他的南征,竟真的要变成一场虎头蛇尾的笑话了!
在他的心底里,他知道这不失为一个明智的抉择。
但这只能更让他恼怒!
突然,他抬起脚来,狠狠的将身边的一张书案踢翻,然后怒气冲冲的大声喝道:“退帐!”
熟知皇帝脾性的大辽重臣们,没有人敢在此时触犯逆鳞。一个个伏低了脑袋,装得诚惶诚恐的退出帐外。只有耶律信神情木然的留在帐中,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正是罪魁祸首。
同一天下午,深州武强县。
“吴镇卿的回文到了么?他究竟闹的甚么玄虚?!”宣台行辕之内,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石越一脸的愠色。“飞狐也烧了,易州也炸了!不遵御前会议的密令不算,连宣抚司的札子也敢不回么?”
侍立在一旁的范翔与石鉴都很少看到石越发这么大的火,二人面面相觑,石鉴小心回道:“今日尚未收到吴将军的回文。”
当日吴安国连破三关的消息传来,宣台众人,都是又惊又喜,击掌相庆,不料石越拂然不悦。反倒移牒责问吴安国。石鉴与范翔虽然在宣台掌机密文字,却都不知道内情,只隐约猜到吴安国此是奉秘计行事,但结果却与原计划相差甚远,所以石越才会如此恼怒。
其实御前会议当日纵有密令,但其后石越也曾经给过吴安国便宜行事之权,虽然在石越这儿,给吴安国这等权力,自是为了他更好的实施最初的奇谋;但对吴安国来说,他临事处置,自然也可以随机应变。而他自克易州,为了避开燕京辽军的反扑,退保容城,公文回复不及时,也是常有之事。若是换了旁人,二人自然不免要为之缓颊数语,但吴安国人缘之差,便是范翔这种八面玲珑之人、石鉴这种老成好人,也不肯为他多说半句好话。二人都觉得自己此时没有落井下石,便已是十分厚道了。
不过吴安国的辩辞未至,石越虽然心中不快,却也只好先按捺下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