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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
他军令既下,除去他本石烈的将士个个失望外,其余诸军,都是喜笑颜开,欢
声雷动。众人都弃了战马,争先恐后的抢了余下的云梯,朝着城墙冲去。那些未能
抢到云梯的士兵,也不甘后人,有人扛着大斧,便朝城门跑去,因耶律孤稳军中并
无冲车,还有人竟不知从哪儿弄来几根浑圆的大木头,几十人合力扛了,便打算以
此撞开城门。看得耶律孤稳提心掉胆—若然城中宋军稍有余暇,这些人不免都要
死无葬身之地,幸而守城宋军此刻早已顾不得许多,挡住云梯上的辽军,将攻上城
来的辽军赶下城去,单这两桩事情,他们便已力不从心。若非城外昊奉先先后用汉
语与契丹话喊出屠城的口号,东光通判又当着诸军给水军下过严令,即使城破,凡
见禁、厢军、巡检敢自水路逃窜者,水军便即格杀勿论,众人心知这时只要再退得
几步,便是覆巢之下无完卵,早就要弃城逃命了。
“恭喜都护,今日不费吹灰之力,便下此名城。皇上闻见,必然十分欢喜,加
官晋爵,指日可待。”看见这东光城真的已经咬进了嘴里,昊奉先的眼角都眯成了
一条缝,笑着朝耶律孤稳抱拳祝贺,又临时想起一事,道:“今日所见那守城的少
年宋人,只恐有些来历。若非家世显贵,他乳臭未干,那些宋人如何肯服他?以下
官之见,不若传令诸军,务要生擒那少年,或许有意外之得,亦未可知,不知都护
意下如何?”
他堂堂监军,耶律孤稳怎能这点面子都不卖,忙道:“便听监军处分。”
昊奉先笑着点点头,举起手来,正要令,却听到有人高声喊道:“报—”
他不由一愣,转过头去,便见一骑飞奔而来,直到二人跟前,欲待翻身下马,却从
马上滚将下来。旁边几个耶律孤稳的牙兵连忙过来搀起,众人才现他后背上中了
一枝羽箭,一件战袍,已是染鲜血。
昊奉先识得这是耶律孤稳派出去的拦子马,这拦子马向来都是数人一队,此时
却只回来一个,还身负重伤,必是遇敌无疑,心中正在吃惊,耶律孤稳早已跳下马
车,打开一个皮袋,往那拦子马口里灌了一口酒,过了一小会,那拦子马悠悠醒
转,见着耶律孤稳,挣扎起来行了一礼,道:“都护,南边有宋军!”
这却是众人已然料到的,耶律孤稳沉声问道:“有多远?多少人?”
“水6并进,算不清多少人马一属下遇见之时,已至二十里外,一眼望去
河上小船不下百艘,6上马军,当有数千骑!”
这拦子马说话之时,虽然虚弱,条理却甚是清晰,众人听到耳里,都是大吃一
惊。昊奉先愕然道:“宋军如何能来得如此之快?又为何马军不走河西,反走东
岸?”
但他话音刚落,便听有人喊道:“看!”
众人抬头看时,只见那永济渠上,果真密密麻麻,有百余艘小船顺流而来。此
时正是顺风,这百余艘船,都是张满白帆,顺流而下,当真是如飞也似的,才看还
是黑点,转眼便已清晰可见—那缘船上都站了士兵,船尾还有人击鼓,船中所立
旗帜,都绣着斗大的“何”字。河西的耶律信显然也已觉这支援军,未多时,便
有火炮掉转炮口,朝着河上打炮,只见一颗颗石弹落到水中,激起好大的水花,却
不曾有一颗能击中那些宋船,眼见着辽军只能望船兴叹,宋船的战鼓倒击得更响
了。
“这一这一太快了一绝不可能一”昊奉先一双眼睛望着永济渠上,口
里仍在喃喃念叨,一时半会,都不相信这是事实。这些宋船虽小,但百余艘船,至
少也有数千之众,一旦进入城中,那想要再攻下东光,却是难了。
耶律孤稳却依旧十分冷静,沉声道:“传令,奋力击鼓。宋人援军还远,只须
尽快打开城门,攻下东城,援军来得再多,亦无济于事。”
昊奉先这才醒悟过来,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传令,先打开城门者
赏银一千两!”
但他的传令官还不曾将他的赏格喊将出去,耶律孤稳的脸色已变了一变,低声
道:“马蹄声!”
弘义宫诸将都是马背上长大的人,耶律孤稳说话之时,众人也都已听到马蹄之
声,一人说道:“听到这声音,不过一两千骑,怕他何来?”
但这话却是无法安抚众心了,人人心里面都清楚,宋人既来救援,便断然不是
数千人马,这水6之兵,想来不过是先锋而已。那水路的先锋至少便有三四千人
马,6上如何可能只有一两千骑?后面更不知有多少主力。以一敌二,他们自然不
惧,但倘若那只是宋军先锋,一旦被纠缠上,弘义宫真可能全军覆没—耶律信的
大军虽是近在咫尺,可隔着一条永济渠,便与远在天边无异。
耶律孤稳望望着南边天空中已然可见的扬尘,又望望城头,城上宋辽两军仍然
还在苦战之中,看着援军大至,宋军已接近涣散的士气,又振奋起来,苦守在城墙
上与辽军近身搏斗,一步也不肯轻退。而辽军原本都是骑兵,若然野战,这些个教
阅厢军真是不堪一击,如今却是困在狭窄的城墙上与宋人步战,苦战许久,眼见着
就要成功,却听见宋人来了援军,众人不明状况,将信将疑,气势却是大不如前。
城上面既然一时难分胜负,再看河中,那边守城的水军,已经在打开水门了!
权衡之下,耶律孤稳心中已萌退意,但却惧怕耶律信军法,又怕昊奉先不肯
因此踌躇不决,却听昊奉先已忍不住催问道:“如何?都护,可能战胜?”
耶律孤稳倒怔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
昊奉先略沉吟了一会,忽然问道:“都护可知南朝有甚姓何的大将?”
耶律孤稳不料他问这个,愣了一下,一时却想不起来,却是旁边一个书记说道
“久闻有个叫何畏之的大理客将。”
“啊?!”昊奉先惊叫一声,“是他?”~
耶律孤稳却不曾听过何畏之的名声,奇道:“监军知道此人?”
“曾听归附的西夏贵人提过,乃与狄郡马一道守环州者。南朝平西南夷之乱
时,乃王厚手下第一大将。他既然来了,王厚必也来了一”昊奉先自顾自说道
耶律孤稳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见他沉吟一会,咬牙道:“敌众我寡,东光
既仓促不可下,都护,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耶律孤稳万万料不到昊奉先开口说要走,他心里面却还是惧怕耶律信的,犹疑
道:“恐犯兰陵王军法一”
“哼!”昊奉先不待他说完,已是冷笑一声,道:“攻不下东光,兰陵王自有
一屁股的烂事要收拾,却只怕没空来理会我等。况且是他料敌不明,不肯先用都护
良策,否则何至有今日之事?”
耶律孤稳终不过是一介武夫,这朝廷之事,他却是远不如昊奉先了。前者东光
将破,耶律信势必将威望更隆,昊奉先纵是萧岚亲信,口里也要敬重他几分:而如
今东光城已成一场泡影,耶律信闹了个灰头土脸,反害了萧阿鲁带一场惨败,倒是
萧岚、韩宝都是打了大胜仗—这于大辽固然不是好事,于萧岚却不见得不是一件
好事。此时此刻,昊奉先如何还会将耶律信放在心上?何况这又是性命效关的时
刻,他若全师而退,虽然无功,却也可将过错干干净净栽到耶律信头上。倘若打了
个大败仗,就算侥幸逃得性命,纵然辽主不加处罚,几年之内,却也难再指望有加
官晋爵的机会了。
见耶律孤稳还在犹豫,6上的宋军越来越近,昊奉先连忙又催道:“都护下
决断,若然朝廷见怪,只落在下官身上。”
耶律孤稳听他如此说,又见城上仍在苦斗,一咬牙,“罢!罢!鸣金!”
【1〕注:都护,本汉代军职,宋时常以此古称代指都部署。
【2〕注:此处包括家丁。
第三十章自古和亲诮儒者(一之全)
冀州,信都城北门之外,数千骑具装骑兵挎大弓,持长枪,整整齐齐的布阵于
北门官道外的两旁,一面面赤红的大鹏展翅军旗与“姚”字将旗在风中猎猎飞扬
严整肃穆的军阵,绵延数里。唐康身着丧服,骑了一匹黑马,立在这军阵之中。他
的身旁,冀州知州、通判,还有自军都指挥使姚麟以下的云冀军诸将,按官阶高
低,依次而立。众文武官员,全是穿着白色的丧服。
这一天乃是绍圣七年八月十日,距离东光、冀州围解已经有半个多月。在有意
无意的一拖再拖之后,数日之前,辽主终于正式为宋朝太皇太后高滔滔丧,遣使
致哀,并向宋廷谋求和议。
经过事先的秘密交涉之后,辽国派来的致哀使,乃是辽国的北面都林牙韩拖古
烈,副使则是晋国公韩宝之子遂侯韩敌猎。因正副使节都是辽国亲贵,唐康等人早
接到宣台札子,虽处两国交战,然仍当以隆重礼节相迎:而此时驻节阜城的中军行
营都总管王厚又行文冀州,要让韩拖古烈与韩敌猎南下之时,“一观军容”。因
此,唐康和姚麟才有意排出这么大的阵仗,其意自然是向辽使示威。
但其实无需如此仗阵,辽人亦已能感受得到宋军的“军容”。
七月下旬何畏之以空船大布疑兵,水6并进,增援东光,不仅惊走耶律孤稳
攻打东城的耶律信也不曾料到宋朝援军来得如此之快,他知道东光已难攻取,而宋
军主力不久就要大举北进,次日便退兵解围,下令诸部大掠永静军诸城后,包括已
经到达信都城下的韩宝部在内,所有人马全部退回深州、河间休整,准备与宋军主
力决战。
耶律信退兵之果断,让冀州、永静诸将都大感吃惊。但其实这亦是迫于形势
不得不然。辽军南侵已经过三个月,一切粮草,全靠着国内供应,而对于缺少经
验且粮道并不安全的辽军来说,河间、深州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