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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不饶恕-第1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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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大门口蹲着,风吹过他花白的头发,他冲着风笑……刘梅此刻在干什么呢?她在哭,也许不会哭,她在后悔为什么找了我这样一个对象,我看见她发疯似的从我家的院子里冲出来,拼命喊着,杨远,我恨你,杨远,我恨你……外面的胡同在她的眼前延伸,仿佛永无尽头,身边的破砖堆、旧家什、垃圾箱和布满青苔的墙面像码在传输带上的煤块,嗖嗖地从她的身边穿过,她的头发跑散了,扎头发的黄色带子飘向天边,她的头发就像一面黑色的旗帜,迎着风猎猎作响……我使劲眨巴了两下眼睛,感觉自己的耻辱提前来到。

胖警察把我送回值班室,让我在外面等着,他进去跟段所耳语了几句就走了。

段所把我喊了进去。坐在段所的对面,段所盯着我看了好一阵才说话:“你应该好好做人了。”

我没听懂他这话的意思,我不是在好好的做人吗?我笑了笑:“段所,有什么吩咐吗?”

段所拉开抽屉递给了我一个小包裹:“你对象给你送来的,我检查过了,看看吧。”


我木着脑袋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一本书,书的下面是一双鞋垫。我先拿起了鞋垫,是用手工绣的,那上面绣了一对戏水的鸳鸯,漂亮极了,跟真的一样,那一刻我竟然笑了,她还是美术功底不怎么样,我记得胡四曾经在画一幅荷花的时候说过,真正的高手应该把画儿画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则笨拙,不似则无神,她绣得无神。不过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没有嫌弃我,这幅鸳鸯应该是表明了她的态度,我的心理痒痒的,刘梅,这次出去我要好好的对待你,我要带你去游遍祖国的名山大川。那本书是那个叫什么斯基写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记得小时候我曾经看过这本书,好象是描写一个钢铁战士与命运搏斗的,还描写了一段没有成功的爱情。随手翻了几页,一张纸掉了出来,是刘梅写给我的信,信里说,让我安心考虑问题,要相信法律,家里有她。二子已经不上学了,我爹也不去上班了,就在家里陪我弟弟,晚上她下了班就在我家里,有时候晚上也在我家睡觉,我爹的身体很好,二子也不错,整天念叨我什么时候回家,这次出差怎么这么长时间?胡四也经常过来陪老爷子下棋……最后写了一段话,是司马迁说的,至今我还记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刘梅的字写得很漂亮,跟字帖似的。

书和鞋垫我带回了监号,信留在了段所那里。

回到号子的时候,大家正在吃午饭,我一点儿也不感觉到饿,直接躺下闭上了眼睛。

王千里已经被判刑去了集中号,屋里同时少了几个老的也来了几个新的。

张洪武发了《起诉书》,问题不大,估计最多判一年。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地折腾,折腾到天光放亮的时候我做梦了,一会儿是我爹,一会儿是我弟弟,一会儿是刘梅,一会儿是芳子……我很奇怪没有梦见胡四、林武、金高、小杰他们,按说我应该梦见他们的,白天的时候他们经常走马灯似的在我的眼前穿梭。我的生意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刘梅那么关心我的生意为什么在信中只字不提这事儿?我断定这里面出了什么问题,很有可能李俊海已经染指了我的生意。李俊海怎么样了呢?他从济南回来就安顿了吗?孙朝阳再也没找过他?春明呢?他的腿伤好了没有?天顺呢?那五呢?花子呢?我的客运生意怎么样了?这一切让我烦躁不堪。胡四应该派林武去帮我照顾客运生意的,可以胡四能去帮我照顾鱼市那边吗?估计够戗,李俊海有的是话掂对他……金高走了,冷库那边交代给谁了呢?花子还在维持着新冷库吗?不会被李俊海接手了吧?

我失眠了好几天,直到那天傍晚隔壁传来一个声音:“杨远,哥们儿陪你来啦!”

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金高!他终于也进来了!

我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恍惚听见他在隔壁笑:“我操他娘的,真他妈过瘾啊,杨远,你还好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砍得痛快

还好,还他妈没心没肺的活着!我一个猛子找到了后窗上:“大金,你怎么也来了?”

金高疯狂地笑了起来:“我投案来啦!不是因为咱们那事儿,我把李杂碎砍了,真他妈过瘾啊!”

痛快!我的心一阵狂喜,狂喜过后又是一阵担忧:“砍在哪里?严重吗?”

金高还在笑:“这次他是彻底残废了,我把他的腿砍断了,我摔了刀走人的时候,他的小腿就连着一根筋,哈哈!”

“怎么回事儿,快告诉我!”

“别着急呀,”金高又嘿嘿了几声,“你那边有烟吗?”

“有,稍等,”上次胖警察给我的半盒烟还剩了几根,我边让吴振明绑烟边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个小时以前,”金高没事儿一样,“你怎么样了?我听说没事儿,快要出去了吧?”

“难说,”我的脑子里浮现出李俊海的惨相,他躺在血泊里不停地抽搐,“先说说这事儿。”


烟绑好了,我拿过来喊了一声:“把胳膊伸出来。”烟“悠”过去了,“先别着急抽烟,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金高不说话,我估计他是在吩咐号子里的人“搓火”,“你怎么不说话?快他妈说呀。”金高估计是点上了烟:“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我说了你又好骂我了,你这个混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的把兄弟?哈哈哈,你这个大膘子啊,让我怎么说你好呢?好,愿意听我就告诉你,”金高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首先我得给你道个歉,那天晚上我没敢去市场,因为路上全是警车,呜哇呜哇的乱叫唤,我害怕去了被他们抓,就直接跑到了老牛家,老牛把我藏了几天,后来我怕连累他,招呼也没打就去了东北。在那里呆不住啊,我担心这边的情况,前天半夜回来了……”

金高突然停住了,我听见隔壁的门响,不一会儿传来金高的声音:“我没抽烟,是他抽的……”

接着里面大乱,好象金高在挨揍。沉默了一会儿,白所打开了我们的门:“刚才是谁跟隔壁搭话了?”

我笑嘻嘻地站了起来:“报告白所,是我,我的一个朋友进来了,我问候一声。”

白所瞪了我一眼:“你出来。”

走廊南头蹲着金高,他反铐着铐子回头冲我笑道:“气色不错,哈哈。”

“老实!”白所冲他晃了晃电棍,一把拽了我个趔趄,“跟我去值班室!”

“白所,你不会是真的想收拾我吧?”我边走边给了金高一个坚定的目光,“白所,你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违反了监规纪律!走,这次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白所,还有我呢。”金高在后面喊。

“哦……对,”白所折转回去,“回去搬着你的铺盖,滚到小号里去!”

我大失所望,他这一去小号我就很难再见到他了,我连忙央求道:“白所,其实我们没说几句话……”

白所不理我,一把将金高推回了号子,不一会儿金高抱着他的铺盖出来了:“杨远,暂时又分别了,呵。”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保重吧。”

白所让我站在墙根等着,押着金高去了北走廊,我看见金高被押进了最里头的一个小号。


蹲在值班室里的桌子下面,白所问我:“金高抽的烟是你给他的吧?”我点了点头,白所抓起电棍做了个要戳我的姿势,“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我还需要嘱咐你多少遍?监规纪律是违反不得的,尤其是抽烟,如果这里连烟都让你们抽,那还叫什么看守所?那不是跟在外面一样了吗?说,烟是谁给你的?”我知道他跟老警察关系不错,干脆说是老警察给的,白所怔了一下,嘟囔了一句什么,用电棍使劲敲了敲桌子,“那也不应该给新来的犯人抽,当然了,你自己抽也不对……咳,这都弄了些什么呀。”白所突然不说话了,用手掌不停地滚那根电棍,电棍在桌子上喀啦喀啦响,声音很难听,我抬起头冲他笑了笑:“白所,要不你就捅我几电棍吧,反正我皮糙肉厚的抗折腾。”白所抓起电棍挂到了墙上:“你说你这样让我怎么说你呢?这要是换了别人……换了别人我至少给他来这么三下,哼。”


白所对我真不错,这得益于我当年干劳动号的时候对他的好处,那时候我经常从伙房里拿一些他需要的东西给他放到手提包里,他总是装做不知道,就那么提溜回家,我们彼此心照不宣。我故意不接他的茬儿,蹲得越发深了。

“杨远,预审科的人再没来提审你吗?”白所突然问道。

“没有啊,我正着急呢,好象把我忘了似的。”

“上次提审到现在多长时间了?”

“得有个把月了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白所皱了皱眉头,把身子往我这边靠了靠,小声说:“根据我的经验,起诉快要下来了。”这个我也有感觉,我说:“难道还真能判我几年?”白所说:“估计能,你想想,你在外面办了那么多不应该办的事情,政法机关会就这么放你出去吗?你可能在里面不知道,现在社会上传什么的都有,有人甚至整天在法院门口打滚,说你把人家的买卖占了,还把谁家的父亲砍了脖子,还有说你把谁的脚筋给挑了,反正这事儿各种传说都有……当然,我是不相信的,你杨远的心还没黑到那种程度。可是你也别太乐观了,毕竟树大招风啊,你的买卖做得那么大,难免有人嫉妒,这一嫉妒就来事儿了。唉,人呐……我觉得你很有可能被判上个三年两年的,反正我觉得这事儿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其实,他说的这些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心里也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可是为什么还不来提审我呢?

我问白所:“是不是隔了很长时间不提审那就是案子已经到了检察院的手里,检察院正在审理?”

白所点了点头:“根据我的经验,应该就是这样。”


我的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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