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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缠铃-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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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寄桑轻拍着明欢的背部,柔声道:“明欢不怕,出了什么事了,告诉师父,嗯?”
“喜福……窗……窗几外有鬼隐……妖铃铛……欢……欢儿吓坏人叻……”明欢哭了好一会儿才抽噎着道。
云寄桑伸手推开窗子,一阵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夜色下,只见一条青石小路蜿蜒着不知通向何方,却不见任何人影,只是凄厉的北风中传来隐约的铃铛声。他抱着明欢飞身出了窗子,循着铃声追去。
月色清冽,北风急卷着雪雾,在月光下铺成漫天帐幔,为魏府中的一切屋宇蒙上了妖异的银色,宛如灵异的梦境。一股股残雪屋檐下和树梢上不时被劲风卷起,形成银色尘绺,仿佛无数精魄游曳其中。
“叮——!”云寄桑的耳畔突然响起一阵凄厉的铃声,他抬头望去,一个阴森怪异的鬼脸铜铃高高悬挂在眼前一个凉亭的飞檐处,此刻,那个铜铃正在北风中不停地摇摆,那鬼脸便也似乎在这铃声中获得了生命,抬起双眼,向他露出诡异的笑容。紧接着,不远处又是一阵同样的铃声响起,恍惚中便仿佛是另一个邪恶的鬼魂在呼应着。
北风越急,一串又一串的铃声在屋舍间接连响起,一瞬间似乎整个魏府都成了鬼铃们的世界。它们无所顾忌地喧闹着,在凄厉的北风中展露出狰狞的笑容。原来魏府中,甚至整个平安镇都挂了这么多的鬼铃?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缘故?
刚才明欢窗前的鬼影到底又是何人呢?云寄桑飞奔着,不时停下脚步,试着去倾听黑夜中可疑的声音,可惜此时所有的声音都已被喧闹的铃声所掩盖,他所作的不过徒劳而已。
明欢紧紧地抱住了云寄桑,此刻她虽然所处的环境更为诡异莫测,可在这熟悉的怀抱中,心中却安逸了许多。
突然,云寄桑停住了脚步,抬起头来,黑暗中,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如同低飞的燕子,正由高向低俯冲而下,又迅捷地从地面上掠过,浮起,转瞬间便落在一座厢房的屋檐上。其速度之快,姿态之难,令云寄桑不禁骇然。他自己向来以轻功自负,但若要他在低空做出如此高难的燕子抄水,怕也力有未逮。在这雪夜之中,他又抱着明欢,根本无法在这种最适合对方发挥的环境中追上对方。
就在云寄桑心中犹豫要不要追上去时,耳畔又响起了衣袂的破空声,抬头望去,一个飘逸优雅的身影正从浩瀚的星空飞过,仿若自月色中融来的那浩气清英、仙才卓荦的姑射真人。
“师姐?”云寄桑脱口道。
卓安婕那缥缈的身形仿佛正驾驭着北风扶摇直上,在空中做了一个优美的停顿后,剑光一闪,向空中屋檐上的黑影射去。那黑影微微一伏,如同融化了一般沿着房柱流泻而下。卓安婕人在空中,剑芒斜指,连挥三剑。
那黑影双腿夹住房柱,身子盘旋,轻巧地绕到柱后,任那三道剑光在柱子上留下三道清晰的剑痕。
此刻卓安婕的身子已飘然落下,足尖一点,又向那黑影纵去。
那黑影蓦地跳离房柱,向上一缩,轻微的噼啪声中,整个人似乎在瞬间变成了一个侏儒,缩到了房檐下那狭小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缩骨功?”卓安婕显然也没有料到对方会用这般偏门的功夫,手中的别月剑顿时失去了目标,微微晃了个剑花,归入鞘中,人也随之停了下来,凝神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
“师姐?你这是……”云寄桑奇道,他万万没料到卓安婕竟然也会在这夜深人静之际跑了出来,难道她也遇到了什么意外不成?
卓安婕没回答,只转过头笑吟吟地看着他。云寄桑和她自幼相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得老老实实地先回答。
“明欢在半夜发现有个黑影在她窗前摇铃铛,我是循声追来的,只是……”他苦笑着看了看四周悬挂着的铜铃,摇了摇头。
“我却是听到了自己房上有夜行人踏雪的声音,才追出来的,结果追来追去,却也只得了一个背影。”卓安婕自嘲道,那个熟悉的声音正如同它的主人一样永远都带着一股慵懒潇洒的意味。
“以此人的轻功,在江湖上绝非无名之辈。”云寄桑若有所思地道。
“极高。”卓安婕肯定道,又安慰明欢道,“明欢莫怕,再有坏人来了,师姑帮你打他们屁股。”“喜姑未,明欢己个睡,喜姑不在哟。”明欢可怜巴巴地望着卓安婕道。
卓安婕笑着从云寄桑怀里接过明欢,在她小脸蛋儿上亲了一口:“那师姑和明欢一起睡,可好?”“好嘞!好嘞!”明欢拍着小手欢叫着,接着又乞求地看着云寄桑:“喜福……”
云寄桑微一犹豫,点头道:“那就麻烦师姐了。”心想这魏府如此气氛,第一晚便遇到这般诡异之事,我偏偏又内伤未愈,功力丧失大半,难以护得明欢的周全,让她和师姐住在一起,当可保无事。
“那就走吧。”却见卓安婕抱着明欢向他住的方向走去。
“师姐这是上哪里去?”云寄桑傻傻地问。
卓安婕白了他一眼:“自然是到明欢住的地方去睡。是不是?”说着,还用琼鼻顶了顶明欢的小脸。
云寄桑顿时一愣,在他想来,所谓明欢和卓安婕一起睡,自然是让明欢到卓安婕房中去睡。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位师姐反其道而行之,要到明欢的房里去睡。须知自己和明欢虽然不是住在一起,却也不过一墙之隔,这要是落在众人眼中,怕是要多生是非了。
“这……这怕不妥吧?”云寄桑有些窘迫地道。
“有何不妥?”卓安婕斜着眼笑问。
云寄桑当然不敢用男女大防这种借口来劝说这位师姐,否则非被她笑死不可。既然找不到借口,云寄桑只好苦笑着接受卓安婕的“好意”了,况且他也无法抗拒内心深处那一丝淡淡的甘甜。
目送着卓安婕和明欢回房安歇,云寄桑睡意全无,一个人默默在外面的青石小路上踱步而行。皎洁的月光照着他那年轻而清隽的脸庞,显出一种纯净的忧虑。一阵夜风袭来,他忍不住又轻轻咳了一声。
这内伤依旧没有痊愈的迹象啊……虽然没有了六灵暗识,但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仍让他难以安然。这些古怪的宾客和无处不在的鬼铃,在这笼括了天地的茫茫大雪中,似乎昭示着某些悲剧即将发生。
以现在的这样身心俱伤的自己,对着这欲来的风雨,该如何应对?
突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然抬头,又是那个幽灵般的女子身影,正无声地站在偏僻的角落里,望着他。
“别来缠我……”云寄桑低声道。
那女子的身影突然消失,却又瞬间出现在一边的高墙上,继续带着那诅咒般的笑容望着他。
“别来缠我。”云寄桑闭上双眼,抬高了声音道。
四周没有声息……
云寄桑长嘘了一口气,重新睁开双眼——那女子的面孔赫然竟在他面前寸许处,幽深的双眼不断有鲜血流出,呆滞的眼神中竟然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别来缠我!”云寄桑终于控制不住,大喊道。“什么人?”黑暗中,一个略带紧张的声音突然问,女子的形象扭曲一下,渐渐消散。
“青州云寄桑。”云寄桑松了一口气,答道。
“是幼清啊……”那人松了一口气,“怎么这么晚了还未安歇?”
云寄桑疲惫地回头看去,只见月光下一个微微发福的身影负着双手,月光下,那张肥胖的脸庞显得有些苍白,正是
自己当年的同窗——朱长明。
“长明兄?你这是……”“没什么,和你一样,睡不着,出来遛遛。”说着,朱长明走过来,挽住了他的左臂。“不愧是幼清啊,多年不见,已是国之栋梁了。哪儿像我,读书不成,落魄之下,只能做一个小小的商人,求个万贯家财,厮混一生了。”
“人各有志,商贾也未必不能造福一方啊。”云寄桑安慰道。
“幼清说笑了,这商人么既不求名,又不言义,终日里奔波劳碌,求的不过是阿堵物,浑身上下便只言一个‘利’字。我这个商人则更喜欢流连花丛,又多占了一个‘色’字。何来造福一方之说?”
“哦?我记得长明兄生平最是欣赏尾生的,怎地又效仿起柳三变了?”云寄桑讶然道。
朱长明眼神微微一暗,随即掩饰般地大笑起来:“年少轻狂,懂得什么,再说,依红偎翠也好过把自己扮得不人不鬼,效那女子形态吧?”
“长明兄是指陈子通么?”云寄桑的眼前浮现出陈启那妖异艳丽的形象。“不就是那位仁兄。妹喜带男子之冠而亡国,何晏服女人之群而丧身。阴阳颠倒,祸乱之兆啊。”朱长明摇头道。
云寄桑不以为然地一笑,并未答话。他对服妖者并没有什么偏见,当年唐寅就曾经身着女子服色与高僧下棋,长洲张献翼更是曾经头带绯巾,身披菊荷彩衣招摇过市,相比之下,陈启的装束便不足为奇了。
“想当年,这陈子通可是我们当中最寡言少语的一个,整天一身青衿,十年如一日,还被我们传为笑谈,谁曾想今日却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过几日便是老师大寿了,这可是三年来老师头一次开门迎客,他这般装束,岂非让宾客们笑话。陈子通做事一向糊涂,当年他便……”说着,突然住口不言,神态落寞。
“朱兄?”云寄桑讶然道。
“啊,没什么,时候不早了,你我还是早些回去安歇吧,说不定明日老师还会考较我们旧时的功课呢,我可不想喝白水!”说着,一拱手,转身飘然而去。
当年他们师从魏省曾时,每日都要随老师饮茶,同时彼此考教昨日的功课。若答得好,便可饮香茶一杯,答得不好,则只能喝再次冲泡的茶水,若是答不上来,便只能喝白水了。朱长明诗文双绝,是魏省曾众多学子中喝香茶次数最多的一个。
云寄桑久久目送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方才轻轻叹息了一声。
深夜。
谢清芳沉沉地睡着,恬静的身姿随着她的呼吸微微地起伏,宛如道道灵秀的波浪。
红线。铃铛。风在吹动。铃声在响。
苍白的雾气缓缓地从窗棱门楣的缝隙中涌进,弥漫着,门闩轻轻地跌落。沉沉的木门向两边缓缓开启。雾气中,一个蹒跚的身影忽隐忽现,一步步向房间逼近。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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