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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青春 (共四部) 作者:王山-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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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娘就是阮平津。你是谁?”付芳抢着说,口气挺冲,“我不认识你。” 
  其实,她认识这个人。一连好几天了,他总是站在那株古松下,肆无忌惮地窥视她们。这是个街头猎艳者。这种人,付芳已经见过许多了。但是,他为什么一连几天地偷偷窥伺,直到今天才来推荐自己呢?胆怯还是另有所图? 
  “我姓边,阮晋生的朋友。”边亚军从容地说,“不过,你不是阮平津,她才是。” 
  他把目光转向阮平津:“平津,我们见过面,只是那时你才这么高,一个挺招人讨厌的小黄毛、丫头。”他戏谑地用手比划了一下,引得两个姑娘都笑了。 
  “平津,我找你有事,一件很重要的事。你能和我到前面走一走吗?”边亚军诚恳地说。 
  “哦,什么事呀?那好吧……”阮平津迟疑着同意了。 
  “不去,阮平津!我们还要看书呢!”付芳口气强硬地把边亚军顶了回去。她有点儿气恼,因为发现自己居然成了无关紧要的配角。 
  边亚军低头沉吟了片刻,无奈地说:“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这样了。但是你们记住,闭馆以后我会再来找你们,在见到我以前,你们无论如何不要自己走,千万!” 
  两个姑娘面面相觑,隐隐感到一丝神秘、蹊跷和恐惧。 
  边亚军走了。临走前,他特意向付芳点了点头。他发现这个漂亮的姑娘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眼神泼辣、热烈而又有几分刁钻。她在看什么?看我的脸? 
  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突然感到沮丧和气馁。早上一起床就匆匆往这里赶,竞忘了洗脸。要是陈成在这里就好了,或许,他能把那个美人儿勾上手?他自嘲地想。 
  走到那株古树下,他又站住了,回过身来,专注地谛视着阮平津,想捕捉到她心里的反应,但是他徒劳了。那个姑娘面色明朗、平静,没有一丝涟漪。只是那种平静中似乎隐含着很深的忧郁和愁苦,令人心悸不已。 
  在那一刻,他犹豫了,他不知道是否还应该继续下去。 
  或许只是开一个小玩笑,不会伤及到她? 
  边亚军在古松下站了很久,一直到阮平津和付芳进了阅览室以后,他还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呆站着。 
  那天的天气奇冷。呼啸的寒风在街面上掠过,卷起枯叶、沙尘和纸屑。京城到处都是斑驳的红色标语和残破肮脏的大字报,显出一种虚张声势的败相。 
  边亚军后来说,当时,我特别想哭。 
(第三章第10节) 
                 10 
  那一整天,边亚军始终处在焦躁不安的心境之中,敏感、凶残、易怒。 
  离开北图以后,他孤身一人去了南城。 
  在褚金平家,他没有找到诸金平和贺二根,却把贺老大给堵在了屋里。 
  当时,贺老大正在很耐心很内行地为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梳理头发。姑娘是褚金平在昨天夜里带回来的。据褚金平说,他是在一根电线杆子下“捡”到她的。一夜的惶乱、刺激和兴奋,天亮以后,姑娘突然感到了痛悔和悲伤,呜呜地哭起来,眼睛都哭肿了。 
  她说,走出这间屋子我就去死,不活了。 
  贺老大害怕会惹出乱子,一边又哄又功又许愿,一边体贴地为她梳理凌乱的头发。毛埋顺了,心也就顺了,他对褚金平说。褚金平笑了笑,掏出十元钱扔给姑娘,径自走了。 
  姑娘的头发很脏,有泥垢,有虱子。 
  门被边亚军踹开时,贺老大的脸都吓得变了形。 
  褚金平,在哪儿?贺二根,在哪儿?这两个王八蛋,躲在哪儿?边亚军低吼着,眼睛里也喷着火。 
  贺老大不说话,两只牛眼圆睁着,毫不示弱地目瞪着边亚军。 
  啪!他的脸上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腮边棱起五道血印,嘴角也渗出了血。 
  说,他们躲在哪儿? 
  仍然不说话,仍然圆睁着双眼,眼睛里喷吐着仇恨。 
  啪!啪!又是两记耳光。贺老大粗壮的身躯晃动了几下,终于挺住了,没有摔倒。他用双手抓住床栏,倔犟地挺直身子。 
  还是不说话。 
  你不张嘴?那好吧!边亚军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弓地又一口气抽了十几记耳光。 
  贺老大的眼睛青了,耳朵紫了,脸肿得像一只发面馒头。但是他仍顽强地承受着,不躲闪、不回击,也绝不开口说什么。他是对的,如果躲闪和还击,他有可能被打死。 
  你这个王八蛋,说,他们躲在哪儿?边亚军恼羞成怒,暴跳着,狂吼着。 
  紧闭着嘴,不说话。 
  边亚军狠狠地一跺脚,又扑了过来,大耳光没头投脑地盖上去…… 
  鼻子、耳朵、眼睛和嘴唇都被打得稀烂,人的头像一只被捅漏了的血葫芦。 
  贺老大的身躯又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了,仰面摔倒在地上,再也没能爬起来。 
  从褚金平家出来以后,余怒未息的边亚军又暴打了南城的另一个玩主。那天在北图门前,敢于拔刀和他怒目相向的十几条汉子中,就有这个人。 
  那几天恰逢一年一度的经销冬储白菜的季节,大街小巷到处都垛着大堆的白菜,拥挤着日夜排队等候买菜的居民。在凛凛寒风中,人们冻得缩头藏脑,但却秩序井然。 
  在宣内大街的一条巷子里,售菜点前却发生了一点乱子。起因就是那个玩主。他没排队没交款,一连推走了两车白菜。当他又要推第三车时,几位家庭妇女忍无可忍,说了他几句。 
  那小子放下手推车,双手又腰,就地开骂。他的嘴又脏又毒,一串串污秽的字眼随口而出,女人们被骂得连连躲闪,再不敢还嘴。 
  他仍骂不绝口,句句不离女人身上的器官,而且还不时地用手势比划出猥亵性动作。 
  一位老太太被骂得一跤跌在白菜堆里,像小姑娘似的号啕大哭起来。 
  你们撕烂他的嘴!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边亚军阴沉着脸,冷冷地说。 
  你他妈的是哪个裤裆里漏出来的……!玩主气势汹汹地转向边亚军,并顺手抄起一个铁秤砣。但是,当他发现站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是边亚军时,猛地闭住了嘴,一个字也不敢再骂了。 
  骂呀!怎么不骂了?边亚军把双臂抱在胸前,鄙夷地看着他。 
  那小子哆哆地往后退,边亚军一步一步向前逼。排队购菜的人们默不作声地围拢上来,注视着他们。 
  那小子的脚踩上了一堆烂菜叶,一滑,摔倒了,引来几声开心的嘲笑。他从地上爬起来,脸涨得通红。 
  边亚军又逼上一步。小子,再骂呀! 
  姓边的,我骂的就是你!玩主猛地扬起手,把秤砣砸向边亚军,然后撒腿就跑。 
  他没能跑掉,边亚军一脚踢中了他的腿弯,他身子一软,扑倒在坚硬的洋灰地面上。 
  边亚军赶上几步,用脚踩住他的脸,逼着他张开嘴巴,同时,拔出了匕首。 
  小子,再骂一句,算你是条汉子! 
  操你妈,姓边的,放开我……! 
  边亚军一刀戳下去,割裂了那个小混蛋的半张脸。 
(第三章第11节) 
                 11 
  下午,边亚军去了陈成家。他带去了两瓶酒。 
  心里烦,想喝两口,他对陈成说。 
  没有菜,只一大盆盐水腌白菜帮子。这样就挺好,边亚军说:我小的时候,家里顿顿吃这东西,吃得我一见白菜胃里就冒酸水。 
  陈成说,你吃枪子的时候,胃里不会冒酸水。你应该加强锻炼,尽快适应。如果你的命好,真被判了刑,你下半辈子就只能吃这道菜了。 
  边亚军无语。 
  两个人开始喝酒,整整喝了一瓶。喝到最后,边亚军吐了,但没有醉。 
  “英雄海量,吐得好!”陈成不咸不淡地说,“能屈能伸,能喝进去也能吐出来,这才是英雄,才能有海量。” 
  边亚军独自走出屋门,在寒风中站了很久,直到浑身冰凉,冻得手脚都麻木了,才又回到屋里。 
  回屋以后,他向陈成要纸,说是想写一封信,又说要画一张画儿,一定要最好的纸。陈成给他找出一本精制的素花信笺。 
  边亚军攥着一杆圆珠笔,默对着洁白素雅的信笺,迟疑了很久也没有下笔。后来,他郑重地在信笺上写下了三个字,就再也写不下去了。他双手托腮,悒郁地望着这三个字,沉思,愣神儿、叹气。 
  那三个字,是一个姑娘的名字。 
  “一行书信千行泪,酒人愁肠,寸寸相思,寸寸灰。”歪在沙发上假寐的陈成闭着眼说。 
  边亚军笑了,笑自己的优柔、脆弱。他横下心,胡乱在信笺上猛戳乱划起来。很快,洁白的信笺上布满了杂乱的线条,像蛛网,也像姑娘头上凌乱的黑发。 
  “你看,我画的是什么?”他把自己的“画作”递到陈成的眼前。 
  陈成稍微睁了睁眼,很快又紧紧地闭上了。他说:“画得不错,颇具神韵。” 
  “承蒙夸奖。陈成,借你慧眼,给这幅画题个名字。” 
  “一个男人加一个女人。” 
  “小可愚昧,请高人点拨。” 
  “女人的眼睛,男人的心,纠缠在一起就是一团乱麻。 
  扯不清,理不顺。“ 
  “女人也长眼睛?” 
  当然。女人的眼睛是专为流泪而设置的。造物主真是绝了,女人要是不会流泪,早就被男人赶尽杀绝了。“ 
  边亚军突然又想到了阮平津,仿佛清晰地看见那双清澈、秀美然而又布满了忧郁的眼睛,看见了她的晶莹的眼泪。 
  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忍再看。在他十九岁的人生中,这是他第一次恨自己;第一次意识到,他,边亚军,竟是如此卑鄙、可憎。 
  他们后来又喝酒,又吃盐水腌白菜帮子。又喝了整整一瓶酒,谁都没有醉,也没有吐。 
  傍晚时,陈成的小妹从学校回来以后,给他们炒了两盘菜。有肉丝,有鸡蛋。边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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