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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的悬崖-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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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是这个小伙子?你说的没错儿,我们俩的确见过……他人挺好,和我聊了半天呢……”
    “都聊什么来的?”年轻警察问,既像是帮他回忆,又像是在审问。
    “都聊什么来的?”他喃喃地重复,“那谁记得住呀,老早的事儿了……”
    “是不是聊了那个洞?”我提醒他。
    “那个洞?……哪个洞?”他反问我,好像对此一无所知。
    “什么‘哪个洞’”我焦急地说,“就是你跟他说的那个洞!”
    挠了一通头皮,他忽然恍然大悟:
    “你是说……我跟他说的那个洞?”
    “对!”我们一起回答。
    “……要是我没听错,你先头儿说……有人掉进那个洞里头啦?”
    “对!”我们又回答。
    “就是那个小伙子?”
    “不是他,”年轻警察纠正着,而后费力地解释着,“可这事跟他有关……掉下去的是他的朋友……应该说……是他最好的朋友……其实不是掉下去的……是让他给推下去的……他在里边呆了一年多了……一直活着……可现在不一定了……恐怕有点儿悬……”
    “算了,”发现那个警察解释不清,我忍不住插嘴,“您就别管那么多了老大爷,您只要带我们去那儿就成!”
    “您这可让我为难了!”老人对我说。
    “有什么为难的,”年轻警察安慰他,“甭担心老爷子,您显然是误会了,我们不是要追究您的责任,这件事其实与您没关系,您只要把我们带到那儿,您就没事儿了……”警车飞越了一个土坡,重重地落下去之后,他接着说,“现在的任务是去救人,要知道,那个人已经一个多星期没东西吃了……”
    “不不,不是那么回事儿,”老人争辩着,“您的话我已经全听懂了,是您现在不明白……没错儿……我是跟那个小伙子说起过那个洞……可我并不知道它在哪儿呀?”
    “怎么会不知道?”我大声地反驳道,“您不是还带他去看过吗?”
    “什么?……这是那小伙子说的?”
    “是呀!”
    “我的老天爷,我今天整个儿让你们弄糊涂了!”老人大声地嚷嚷着,“我简直都晕了……这,这怎么可能呀!”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老爷子?”年轻警察问。
    “……是这么回事儿,那小伙子的确让我带他去来着,可我当时并没能满足他的要求──我根本不知道它在哪儿,咳!我都不敢担保真有那个洞……那只是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讲的一个传说……”
    关于那个洞实际上并不存在,我是5天后在家中的阳台上向文茂说明的。那时他已经退了烧,正坐在轮椅上望着墙上一只一动不动的小壁虎苦思冥想。
    说话的时候,我非常小心,婉转地告诉他不光是那个洞不存在,而且也没有发生那些事──那些关于他没有把立刚送上火车,而后一同前往凤凰岭的事。至于他所讲述的一切,都是他从那个老头嘴里听来的一个古老的故事──清朝某年或者明朝某年,一个赶考归来的秀才发现自己的好友跟妻子有了私情,于是便把好友骗到了山上,并趁其不备将他推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我重复这些的目的,是想暗示他──显然他把听来的故事当作了现实,并且安在了自己身上。
    “照你这么说……”当那只小壁虎终于忍受不了文茂的注视,飞快地爬走了的一刻,他转过身,诧异地问我,“我现在……岂不是精神失常啦?”
    文茂的话,我当时没有回答。那段时间,他时不时就对此提出疑问。我是慢慢地告诉他这一点的,并一直耐心地做着他的工作,以说服他入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开始时,他根本不愿意采纳我的建议,但后来还是同意了,不过却提出了要求,说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山上,以便亲自证实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四个半月之后,文茂的脚基本恢复了正常。那个星期六,我、他母亲、他继父三个人一同陪着一瘸一拐的他上了凤凰岭。
    在文茂的带领下,我们到达了那座石崖底下。在浅浅的春草中,我发现了被他丢弃的大衣、棉被及一袋袋早已腐烂的食品,(为这个,我事后给那个探长打过电话,他承认那个地方他们没有找到)不过文茂并没有看见,他当时正谨慎地站在光秃秃的石壁面前,一边用手拨开假想中的常春藤,一边愧疚地告诉他的妈妈和继父,他就是在那儿把立刚给推下去的……
    从那时起到现在,文茂一直住在温泉的一所精神病医院。那儿的条件非常好,按文茂自己的说法,和他父亲相比,简直是一天一地,完全可以称之为是疗养院。
    关于他的生病原因,他母亲说这全都因为他的父亲,是遗传。但文茂坚决否认这一点,每当他清醒的时候,他总是说跟遗传没关系,绝对是因为我。因为我,他才生出谋害立刚的念头,从打认识我的第一天起,这种念头便邪恶地缠绕着他,最终令他认为自己真的那么干了……
    经过五年的治疗,文茂已经大有好转。但医生认为还不能出院。上个星期四,我去看他,之后见了文茂的主治医生。在一间阳光灿烂的办公室,那个满头白发的大夫说:
    “以他的情况,还需要住上一段时间,至于多久,我无法确切地答复你。”
    “大概呢?”我问道。
    “真的很难说,也许还需要三年五年,也许更长,也可能十年,也可能二十年,你必须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这一点文茂心里十分清楚,并且也称得上通情达理,说但凡不是万不得已,他绝不给我添麻烦。上个星期六,当我问他是否愿意和我回家过年时,他立刻便摇头。不过,听到窗外传来的鞭炮声,他还是受到了不小的诱惑。
    “就……全由你决定,”他起身走到装有白色铁栅栏的窗前,望着医院墙外的一群正在放炮仗的孩子们说,“你看吧,我怎么都成,如果你觉得……”
    我真的很为难,几天来始终拿不定主意,到底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



女窃贼
乌黑的眼睛
    从礼士路,我骑车去月坛北街,到了那儿拐进洪茂沟,在一座老旧的红楼门口下了车。锁上车,我拿起车筐里的一只尺寸很大的黑色公文包,大步流星地进了单元。
    我匆匆地上着楼,像个男人似的一步三个台阶儿。楼道里很暗,楼梯也很残破。才上到二层,中门就开了,一个十八九岁、浓眉大眼、头发染成黄色的男孩儿从里边出来。跟我一照面儿,不由自主他就下意识地往后一退──不用说,这小子肯定进去过,起码是有案底儿,要不绝不会一见着警察就想跑,即使他看见的是一个女警察。
    哦,我恐怕得做个说明,一般来讲,我平时并不穿警服,像今天这种情况可谓是绝无仅有。因为工作特殊,我常常需要装扮成各种女人,比如……衣着朴素的女教师,或者那种总是煞有介事地裹着一身丝质套裙、天天打车去外企上班的白领丽人,再或者是那种无时无刻都挂着一张笑脸的女保险推销员。
    另外一些时候,我还会穿着缝着一溜儿小红边儿的灰布衣裳、足蹬一双平绒面儿的一字襻儿黑布鞋,扮成一个在四星饭店擦玻璃的外地女工。不过,每到这一刻,我总是有些担心──我这又高又壮的身材实在不像一个初来北京的四川或者安徽小妹妹。
    当然了,绝大部分人其实说不清北京人或者具体地说北京女人长得到底与外地女人有什么不同,可我的小学同班同学、现在正傍着一个有奥迪车的大款的小英却总是说有,她一口咬定:“别逗了!就你?一看就是老北京儿,而且……还是在崇文区生的……”
    岂有此理!说能看出我是北京人就够夸张的了,怎么还会知道我生在崇文区?鬼才信呢!好在──像我这样的岁数,不少北京女人都下岗了,所以每当我拿着一块抹布穿行于某某饭店的大堂或走廊时,倒也没太引起他人的关注。
    瞟了一眼那孩子耳朵上的耳环,我继续上楼,转眼来到四层。怎么说呢,简而言之……出于工作上的需要,我刚刚在这儿租了套房子。
    打开锁,我进了屋。不知是天生的,还是职业的缘故,我的听觉极其敏锐──才一关门,就判断出那微小声音是从卫生间里发出来的。
    推开那扇带花玻璃的门时,她正徒劳地掰着窗上的铁栅栏。我真不明白──即使你的力气比一条壮汉大十倍,能把它掰开,你又能怎么样?难道你想钻出去,从四层楼上跳下去吗?
    看见我,她先是极度的惊慌,而后瞬间就绝了望。或许知道但凡是警察,必定连男带女个个儿都是铁石心肠,她没有跪地求饶,就那么手足无措、微微颤抖地站在加装了防盗栅栏的窗户底下。
    她长得很清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一双乌黑的眼睛,只是此时充满了惊恐。她的个子很矮,看样子也就1。5米。就算如此,这会儿她也无法把自己藏起来──屋子里的家具太少了,卧室里有张折叠床,可没有被褥,一眼就能看到床底下。床边的一排开放式的方格子书架上摆满了书,只不过已经被她翻得一片狼藉。客厅里一样空空如也,除了一只带台灯的小桌和两把椅子,再没有任何东西。
    她的身上没有溜门撬锁的工具,只有一串钥匙──她用其中的一把打开了我的房门。
    显然是慑于我男人般的拳头,加上我身上的这张皮,她一点儿也没反抗,乖乖地蹲在了屋角儿。当然了,不是她不想跑,门已经让我给锁上,想跑也跑不了。就在我正要给派出所打电话的时候,她忽然崩溃了,坐在地上就哭起来。她的哭声很大,一边哭,还一边问我,能否给她一点时间解释。
    “好了好了。”我心烦地合上手机,坐在小桌旁后,指了指小桌对面的椅子,我掏出了香烟,“不妨听听你能编出什么令人伤心的故事,可你得先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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