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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地方越多,就越觉得每个地区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文化,别有一种特色,别有一种魅力。
每一种文化,都是一个民族的思维的结晶。
但从整体来说,文化,又是属于整个人类的。
所以文化交流工作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从事这个工作的人,既具有强烈的民族性,又具有特别宽容的国际性。这非常符合我的想法。
说实在的,如果有一天,我觉得我在表演上再不能突破自己了,我就不拍电影了。那时,我就去外交部面试,然后再去国际关系学院突击学习。争取去当个外交官,圆一圆我的文化参赞梦。
当然,最好能把我派去欧洲,我喜欢那里的文化氛围,那样的一种典雅。
八 不做饭的女人
3月28日 星期一
晚上,照旧在家门口的“明苑酒家”吃饭,平时在家的时候,“明苑酒家”是我的食堂,一日三顿全在那里。
其实一个人的家实在不算小,复式结构的房子,客厅和餐厅在楼下,卧室和工作室在楼上,没有打扰的时候,清冷中有些孤单。煤气、电饭锅,所有的设备一应俱全,然而我却做不来一个女人天性该会的事情。
中国有句俗话,把秀外慧中的女人称为“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大凡待人接客贤淑周全、又能有一手好厨艺的女人是男人心仪的伴侣,可我极端个性化、情绪化的性格,长期在外奔波拍戏的职业经历使我远离了普通人的生活。
我只知道哪里的盒饭最好吃,哪里的盒饭最划算,或者在宾馆吃着完全被装饰过的宴会。所有的宾馆饭店都是相差无几的滋味,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对吃饭毫无兴趣,每一餐都吃得极少,仿佛只是为了维持生命的必需。
偶尔,走过上海街巷窄窄的胡同,看见煤球炉上漾起的袅袅炊烟,闻着各家的大锅中飘出的粗茶淡饭的香味,想想梅干菜烧肉一定是很本色、很有嚼头的家常菜。我缺乏最普通人的生活,缺乏他们豪迈的热情,从心底里,渴望与他们一起被三吆五喝地围坐在一张大桌前吃饭,拉扯几句公共汽车上的相骂,厂里同事的婆媳纠纷,这种实在的生活令我感动。
可我还是一个人,在“明苑酒家”的餐桌边,要上一二碟菜,却还是剩下好多。
有时常常也会想,我是否太姑息自己,总是用演艺的特殊性来为自己找藉口,其实我也可以在有限的、自由的时间里,做做女红、学习烹调,我相信一个好女人是必须具备事业和生活的双重能力的。我是一个被宠坏的女人,拍片的时候,剧组的人都包围着我,嘘寒问暖,他们知道女主角是全片的脊梁,她的表演成功将直接影响整部影片,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难得有暇在家,感觉就像度假一样,把在剧组时那根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就更不愿意去做那些细碎的事情,于是今天,便多留了一份遗憾。
“明苑”的服务小姐和先生都很相熟,对于我不苟言笑地老是一个人在这里草草地吃饭,默默地吃饭,也许他们认为我端着大明星的架子,他们看高着我,我却羡慕着他们的生活。
有时妈妈会从自己的家里赶来我的住所,为我下午的点心做一道山芋汤,喝着山芋汤时,心里暖暖的,嘴上却对妈妈说:“你别再这样来回跑,你年纪大了,自己要当心。”
除了不忍心看着妈妈为我操心,操劳之外,这种享受在我一个人的时候只会更觉孤单。
我应该拥有的,不是一碗山芋汤,而是一个家,一个完整的家。
九 守望的天使
4月5日 星期二
今天,一个特别的日子,清明节。
一直以为,这是你们的节日。你们,这些在天的魂灵。
阿婆,父亲。我尘世之外的亲人。
我不知道对这一天的在意是不是算符合现代的标准。我只知道我在意。我只知道我并不在乎我的传统我的落伍。
我愿意我在每一年的今天,为你们收拾我的心情,收拾我的容颜,收拾我的装束,收拾我的谈吐。收拾出一个庄重、沉静、传统的女子,为了你们。
我已经和你们一起过了无数个你们的节日了。日子在一天一天地过去,而在我的心里,对我们的一切都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薄。思念也好,缅怀也好,感觉也好,总是鲜艳如初。
对于我,只要还有这样一个属于你们的节日会年复一年地到来,你们离去的事实,就总像发生在去年,或者更近,就在昨天。
本来,每年的这一天,不管我有多少俗务缠身,也不管我有多少必须赶赴的约会,一日三餐,我必赶回家来与你们共进。我陪着你们,你们也守候着我。
今天更特别,我哪儿也不去。
早起,沐浴更衣。在佛前为你们上一炷香,让我的心在袅袅的轻烟里,安静,澄明。
今天,我要接你们回家。要把你们从妈妈的家里带回我自己的家。我一个人的家。我独立的家。有了你们,我一个人的时候,就再不孤独,再不害怕。
我带你们到客厅,到卧室,到起居室,到小客房,到这一百三十七平方米的每一个角落。我要让你们知道,这就是我的家。我要让看过这个家的你们,为我放心。
吃饭的时候,你们的像片,一左一右,坐在我身边的椅子上。你们陪伴着我。看电视的时候,你们一右一左,和我在一张沙发上。你们呵护着我。
有一句话,是一位存在主义的哲学家说的:亲人不死,爱人不灭。说得真好。阴阳界边,奈何桥畔,总是人鬼情不了。
我们又在一起了。
问一声阿婆,你走了二十年了,这一路你走得可好?
以往每一年的今天我都对你说:阿婆,我给你买了一双尼龙袜子。今年我却要告诉你,街上又流行全棉制品了,人们又穿回你说的那种洋袜了,那种你穿了一生的袜子。
阿婆,一双答应了你又没能给你买的尼龙袜,让我悔了二十年,也让我痛了二十年。它还会继续折磨我的。日子越久,年龄越长,心里的刺痛就越深。
这痛,不仅是为了你对我付出了全部而我却没能好好孝敬你的这份后悔,更是为了你曾给过我的那份教养。
从小到大,我受你的影响最深。是你教会了我怎样做一个女人。是你教给了我作为一个女人必须具备的所有品质,所有性格,甚至包括女红。
从小你就用你的身体力行教导我,一个女人要做到让人喜爱,要做到像个女人,就一定要有女性,要有母性。如果说,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无论成功、失败、挫折、坎坷,都没能让我变得粗糙,没能让我身上属于女人的东西流失掉,那是因为你早给我规范了一个基本定位。那些古典的烙印已成为我禀性的一部分,使我始终是一个活得细腻而认真的女人。
你本就是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又念佛吃长素,所以你总是告诫我,要与人为善。还记得背一个香袋随你去普陀山进香。香袋太长,我太小。背着它,香袋长长的一直拖到我的脚面。你指着刻在岩石上的巨大“忍”字,告诉我做人要“忍”,告诉我为什么要“忍”。
这是我生平认识的第一个字,忍。
阿婆,虽然你从不开口,可我知道你对我的期待是双倍的。今天,我有没有可以告慰你?
叫一声老爸,如果你还活着,我该叫你老头了吧。
还是那句每年都对你说的话:爸,我现在很少说谎了。我不能说我句句是实,一点也不撒谎,做一个演员,一个时时面对社会的单身女子,总有一些时候要说一些不那么由衷的话。可我还是尽可能地说实话,说真话,不说谎。
我知道,不说谎地做人,是你对我最大的期待。你一直希望我不要有那种劣习。你希望你女儿能做大事。
家里没有男孩子,我是你的长女,你对我的期望埋得很深,寄予得很高。那时我小,不懂得这些。我只是觉得不公平。你从不打妹妹,可你打我,为我做错事。
我怕你,挨了打还有点恨你。我就总是对你阳奉阴违,只要在你面上混得过去,只要不挨打。可那一个巴掌我没能逃过。这一个巴掌,我记了一生。
那本是件小事。
小时候我的身体不好,你们就让我每天放学后去游泳锻炼。游泳池离家两站路,你们总是给我一角钱坐车。那天我回来时没坐车。我用五分钱买了根冰棍,一路东张西望,磨磨蹭蹭地逛回了家。
回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你们等我回来吃晚饭,等得非常着急。
见了我,妈妈劈头就问我坐车了没有。她是怕我给人拐了。
我不敢说出实情,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答,当然坐了。
你放下筷子,指着我的长辫子,说,你的头发都已经干了。
我哑口无言,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没再多问我一句,就一个巴掌,把我从桌子的这一头打到了那一头。
你当时说,没有一个男孩子不吹牛的,没有一个女孩子不撒谎的,可你就是要改改我这个毛病,否则我将来做不成大事。
第二天,你让我带着五个红红的手指印去上学。你要我告诉同学,我为什么会挨你的打,原因要说得真真的,也不许撒谎。
那时候,我真恨你。可那以后我真没敢再撒谎。
后来,你就走了。你是自杀的,在那个年代里。那一年,我十岁。
老实说,失去你,不像后来失去外婆那样,让我那么伤心,那么悲痛。我甚至没为你掉过一滴眼泪。只是一种空白。长大后,就更知道,这是一段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无法填补的永远的空白。
爸,今天的我,已远远超出了你当初对我的期望了吧。站在你面前,我觉得心安。你呢?是不是也安心了呢?
只是,我真心希望我的身边还能有一个在我做错事的时候打我巴掌教我做人的你,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