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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媚图-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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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我何干。”张显庸横了一眼陈监院,抬足便行。
陈监院上前躬身行礼道:“大师,大明寺乃是扬州第一古刹,鉴真和尚传经授戒的法坛,信众颇多。”
当时许多信众并没有佛道之分,今天在寺里烧香,明rì又去观上随喜,见佛拜佛,遇神顶礼。陈监院拦下张天师,无非是因为怕在信众面前坠了名头,坏了琼花观名声,被和尚们抢了香火。
“道门守弱处下,有什么好争的。”张大师微微蹙眉。他见陈监院一副yù语还休模样,心中又不忍了,便道:“立观度人,也免得不正法弘教。本师尚未回寮告罄,便是法坛未罢,护法何在!”
钱逸群上前道:“弟子在。”
“去把那狂僧打发了。”天师随手一指大门,面sè如常,好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钱逸群头皮一麻,躬身道:“弟子智慧未明,除了打打杀杀便只会胡搅蛮缠,怕丢了道门的脸面。”
“执道不足以令人生敬,威德不足以令人生畏,哪里还有脸面在?”张天师道。
陈监院脸上红透,如煮熟了大虾,连忙躬身告罪:“弟子之罪。”
“速去速回,我在此等你。”张天师见陈监院还算恭谨明理,这才停了法驾,原地转向大门。
宝幢分列左右,华盖覆于顶上。琼花观的道人们搬来法坛大椅,请张天师落座。
钱逸群见天师坐镇,又有陈监院垫底,心中暗道:我也不管你那么多,你个秃驴要是跟我瞎得瑟,直接打得你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快步走向正门,朗声对左右道士道:“吾奉天师之命,打发狂僧,左右且开了山门。”
吱呀呀山门开启,外面信众顿时涌了进来,散向两旁。
一个光头和尚,身着黄sè法衣,大红袈裟,手中持着一个木鱼,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上前一步,轻敲木鱼:“阿弥陀佛,道士胆怯了么?”他身后跟了四个棒僧,各个劲装,显然很有砸场子的经验。刚才那声狮子吼,也是出自他们其中之一。
“大清早开门见秃,乃是逢赌必输、行事必败之兆,道人怎能不怯?”钱逸群市井里也厮混过,毒舌洗礼也经历过,嘴上功夫恐怕比剑术还要强些。
那慧光和尚谈经解空辩才无碍,但是碰到蛮不讲理、冷嘲热讽、出口成脏之人却未必胜得过。
“道士还存了成败之心,落了下乘呀,速速散开,小僧要向天师讨教。”慧光一甩袈裟,便要扬长避短,总不信张天师也是如此。
“笑话,你既然分了上乘下乘之别,道人不入下乘,难道与你在上乘同席么?”钱逸群冷笑道。
陈监院听了心中一紧,暗道:这岂非老子所言水之为物,处下而不争么?这道人年纪虽轻,果然有些来历,难怪大师点名要他护法。
他怕周围百姓愚鲁,听不懂这么高明的机锋,唤来几个平rì善于解老子、庄子的道人,附耳叮嘱,让他们散入信众之中,以老庄经义解释钱逸群的对答。
那几个道人闻言大喜,暗道:监院果然好计谋!又可喜有厚道人这样的少年真修,这慧光秃驴怕是要踢到铁板了!
当下一一分开,找到自己认识的信众群落,发挥解说。
慧光听钱逸群随口应答便颇有佛理,的确是自己先有上下之分别心,还有什么脸面说人家存了成败的分别?他暗自忖道:莫非这道人是张天师的徒弟?他们正一道不是修炼符水么?怎么也会机锋?我且试他一试。
因问道:“道士sè中人耶?境中人耶?”
“道士道中人。”钱逸群立刻反问,“僧人者,曾字人旁。既然曾经是人,如今是什么?”
慧光见钱逸群肯跟他打机锋,心意足了大半。他自幼长在佛寺,各论经典何尝少读。当下卖弄道:“曾经六道轮回,如今只念弥陀。出自五浊六秽,人中芬陀利华。”
这偈子说起来也有些水准,没有回骂钱逸群,只是自表经历过苦海无涯,最终回头是岸,乃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其中更藏了净土宗二祖善导大师的譬喻,可谓羚羊挂角,不着痕迹。若是有佛门高僧在此,也不得不点头赞叹。
琼花观却是道士的主场,不说有没有道士通晓佛经,且说这些信徒都是平凡小民,多半连字都不识得。你若说白莲花,人家还能“哦”一声,偏说什么芬陀利华,落在听众耳中只会问一句:那东西能吃么?
慧光见周围反应惨淡,心中不喜,却尚未寻到根源,更加着力卖弄,喝问道:“道士曾经是什么!”
“你大爷!”
钱逸群手中暗扣落宝铜钱,默诵乾坤一掷,朝慧光和尚掷去。登时漫天金钱,烁烁映rì,噼呖啪啦落了一地。
周围信众齐声惊呼。
慧光吓得举起袈裟大袖便要遮挡。
钱逸群疾进疾退,凌空抓住一枚金钱,收了落宝铜钱,哈哈笑道:“和尚胆怯什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二十八章 大明寺前争佛道,雪花庵里起机谋(一)

慧光和尚自幼学习佛法,jīng通典故,禅净兼修,却不能明悟灵蕴,不曾习得秘法。他对此原本就十分自卑,今天又被钱逸群当众羞辱,更是气得面红耳赤,甩袖便走。
周围信众大多是因为趋吉避凶、消灾解厄才来敬香礼拜,有几个对祖师是真情实意?见琼花观的年轻道士都有这等法术通玄,神通广大,激动起来,纷纷叫好,一边将钱逸群捧到天上去,一边又落井下石奚落慧光和尚。
钱逸群回到张天师座前,打了个躬,道:“弟子幸不辱命。”
大师不知臧否,起身便走。道乐旋即响起,众道人继续恭送大师回寮。
这事原本只是个小小插曲,钱逸群也没有放在心上,谁知慧光在士林之却颇有些名气。许多淮扬士子将他视作佛印再世,以与他共游、参禅为荣。
慧光回到大明寺,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说自己心xìng不好,经不住钱逸群考验,只说道士仗着自家地盘,用玄术欺负人。
又有几个一心向佛的居士,听说这事大为不平,纷纷道:“我佛如来传下人天**,三千界里唯我独尊,怎么能让个道士赢了去?定要再比过!就在大明寺比过!”
慧光一想,的确如此,怎么能坠了我佛名头?这些居士非但热心,更是有钱有权之人,当即联络亲友,在大明寺山门牌坊前搭了个三丈见方的法坛,靠近山门这边布下经幢宝幡。另一边却是空着,着家人大街小巷张贴论柬,要琼花观里的道士前来论战,若是不敢来,便是歪魔邪道。
陈监院被这论柬逼得无奈,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自古以来,和尚找道士辩论就没一次按常理出过牌。何况道士讲究讷于言,敏于行,一旦跟人争口头长短。自家祖师爷那里就过不去。参加这种论战,除了自取其辱还能有什么意思?
然而一旦打开门做生意,就得按照一定的游戏规则来玩。琼花观若是子孙庙,当家道士自然可以把门一关,充耳不闻,自己修炼。既然是十方丛林,受大众供养,就得承担起维护大众道心、正信的义务。
道士可以不放心上,道观却不可以退让。否则那些信众退了道心。这恶孽算在谁身上?
“我忝为监院,的确不能逼你前去。总求看在道门一脉,也帮我维护一下祖师道场吧。”陈监院苦口婆心对钱逸群道。
钱逸群自从张显庸回龙虎山便有些恹恹,总觉得没了天师坐镇,这观里气象一时变化,变得俗不可耐。他又想着玉钩洞天下面的郭璞真墓,也不知道《青囊书》到底有什么奇异之处。
琼花虽然仍旧开着,但是“钥匙”的关键却再也抽不出来了。至于yīn山法里的落黄泉,那更是无从学习。
身在宝山之侧,却无入山之路。人世间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么!
“张师离去前,曾说起玉钩洞天之事。”陈致和见钱逸群神情萎靡,漠不关心,索xìng拿出自己观人的本事,一针见血,挠到了钱逸群的痒处。
“唔,张师怎么说?”钱逸群问道。
“张师说。你必然会寻机再下洞天。”陈致和见钱逸群上钩,主动在握,不由微笑。
“张师可让监院老爷留下什么话给我?”钱逸群jīng神一振。
“张师说,让我牢守洞口。不可让你下去。”陈致和缓缓坐回圈椅,好整以暇道,“张师说了,厚君贪恋小术风景,而《青囊书》卷都是天堪舆、五行卜筮之术,恐怕他得了之后越发背离大道,难成道果呢!”
钱逸群宛如被凉水兜头浇下,心暗道:你倒是好心,可我偏偏对大道没甚兴趣!我只求玄术过人,保家平安而已!你当初说好要指点我融入伏矢魄关节,食言而肥不辞而别也就罢了,却关照监院钳制我求术之路,真是坑爹无极限!
“不过,我却不这么想……”陈致和笑吟吟看着钱逸群,后面的话也不说出口。
钱逸群大约也猜到了陈致和的意思,心道:反正输赢不关我事,那帮和尚总不能光天化rì之下对我下毒手吧?充其量就是走一遭,若是能换一套《青囊书》可就赚了。
“陈爷智慧通达,所言极是!”钱逸群笑嘻嘻道,“既然陈爷信得过,小道便走一遭,只盼不给祖师道场丢脸。”
陈致和咧嘴笑了。
从正月初一到初,每天除了早晚功课之外,上午要诵《皇经》,下午要拜《皇忏》。因为初rì是玉皇圣诞,初八晚上得举行“祝寿”道场,初早上举行“庆贺”道场。如此一来,约定辩论的时间就只能定在初十rì了。
钱逸群对于玉皇圣诞云云完全没有兴趣,很希望早点走完过场,好去玉钩洞天取《青囊书》。原本只是计划在扬州休整几rì,现在都已经待了一月有余了。说起来过完年就是崇祯四年,不知道这一年又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要发生。
钱逸群想到眼下的年岁,不由庆幸自己虽然托生明末,却生在个小富人家。若是生在皇宫内院,更悲剧点生成了崇祯皇帝,那rì子得怎么过?大明朝千疮百孔,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除夕之rì,郑家女眷来观里上香,顺便带了杨爱、李香君、顾媚娘三人。三女见了钱逸群,自然各种欢喜。钱逸群却看出杨爱是真心高兴,李香君多份羞涩,顾媚娘却是装样的成分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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