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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6-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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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冲着韩国兴发火了:“韩主任,你先别说你这个主任当不当了,你先说说你们的整改措施吧。”说罢,又对外科主任胡力强说:“胡主任,你先管管你手下的大夫。我这里有封举报信。你们的李凤鸣几个大夫请假不上班,却到县里专家出诊。” 
  胡力强忙说:“张院长,李大夫几个都已经写检查了。他们挣来的专家出诊费,也都同意上交。” 
  方军平说:“胡主任,这次院长办公会,就是要解决各科室存在的问题。李凤鸣的事情是李凤鸣的事情,你们外科的事情不仅仅是这件事……” 
  方军平正说着,院办主任小赵走进来,对我说:“张院长,您的电话。” 
  我皱眉道:“你没看正开会呢?” 
  小赵脸色非常不好,他口吃着说:“是……您家里……有急事。” 
  我看着小赵:“什么急事?” 
  小赵说:“是关于您父亲的……” 
  我怔了一下,忙说:“接过来吧。” 
  会议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我接了电话,只听了一句,我的眼泪就流出来了,我蒙蒙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赶到。” 
  方军平忙问:“张院长,出什么事儿了?” 
  我涩涩地说:“你们先开会吧……我有急事……” 
   
  十四 
   
  父亲去世了。 
  这真是一个不应该发生的悲剧。今天上午,父亲先到柳川河的诊所看了看,两个人聊了几句。十分钟之后,他去二医院探视一个病号。据事后推测,父亲从医院出来之后,感觉有些不舒服。在公共汽车站等车的时候,他遇到了近日晨练时结识的两个老汉,刚刚说了几句话,父亲就脸色苍白,坐在马路边上了。两个老汉急忙把他送进了二医院,可是父亲刚刚换了衣服,身份证和离休证都没有带,钱也没有带。这两个老汉刚刚与父亲结识没几天,也说不清楚父亲的身份,只知道他叫老张。急救室的医生是年轻的,也不认识父亲,医生强调让他们先交押金,可两个老汉把衣兜儿都翻了个底掉,也没带多少钱,交不出来,两个老汉强调要先抢救,下来再说。医生讲,不能下来再说,一定要他们先交押金。两个老汉就跟医院吵起来了。这一吵,半个小时就过去了,就耽误了。等到有几个医生围上来,有两个医生才认出了是老院长张天康,这就又过去了十几分钟。大家赶紧把父亲抬进急救室,可是已经晚了。 
  真是不应该的啊,父亲昨天还在家里给两个患者看病来着呢,事后梁上枫痛心疾首地说,如果有一个人认识老院长,也不会出这件事的啊。可是医院都是一些新人,他们都不认识我父亲。事后,怒火万丈的梁上枫除名了当时值班的两个医生。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也就是耽搁了半个小时,父亲真的已经死在了他工作了五十年的第二医院的手术室里。这真是一个讽刺啊。 
  父亲昨天还谈笑风生呢,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 
 
梁上枫坐在太平间里放声大哭:“怎么就出这种事儿呢?老院长怎么就在我这医院里出了事呢?” 
  我一言不发,我坐在太平间里,只是干干地流着泪。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梁上枫和柳川河陪我从医院出来时,街中已经是大夜如墨。 
  北风裹挟着雪花,在街上疯跑,撕扯着城市黑乎乎的梦境。 
   
  十五 
   
  开完了父亲的追悼会,我去火车站送走了外地来的两个哥哥和嫂子。冯建国这几天也累坏了,通红着两只眼睛,走路都不稳了。我劝他回去睡觉了。我先回父亲的卧室,想整理一下父亲临终前的来往信件。柳川河陪着我回来的,我们两个走进屋,柳川河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他有些迟疑地说:“师姐,我有件事想告诉你的。” 
  我看看柳川河,我一时感觉柳川河的表情挺奇怪:“川河,你想说什么?” 
  柳川河刚刚要说,忽听到有人敲门,柳川河忙去开门。 
  陈大鹏走了进来。柳川河道:“是陈书记啊。”他把陈大鹏让进客厅里,对我说:“师姐,你先跟陈书记说话吧。我回头再跟你讲吧。” 
  我点头:“好吧。” 
  柳川河就退出去了。 
  陈大鹏看看我,轻轻叹了口气:“你注意休息啊。我不好再劝你什么,只能说你要注意身体。” 
  我点点头:“大鹏,谢谢你。” 
  陈大鹏木木地说:“有一件事,我本来想过几天再告诉你……还是说了吧,燕儿没了。” 
  我愣了一下:“……怎么这么快?什么时候?” 
  陈大鹏叹了口气:“山妹子来过了,她说你走的第三天晚上,林燕儿自己吃了农药了。山妹子就出村去了一下,唉。这孩子啊……”陈大鹏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呆呆地看着陈大鹏,一时找不出任何话来说了。 
  陈大鹏掏出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长叹一声:“我昨天去了一趟,事儿已经办清了。咱们捐的钱,山妹子一分没动,都退回来了。这是你的两千块钱,山妹子让我还给你……带个话,让你别再惦记了……” 
  我只是叹气,一句话也说不出。 
  陈大鹏擦了擦眼睛:“这孩子自觉啊,大概是不愿意再让山妹子花钱了,就喝了农药……这孩子啊……”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就背过身去了。 
  我怔怔地看着陈大鹏的后背:“林燕儿啊,怎么能这样呢……”只此一句,我再也说不出话,只是干干地流着眼泪。我感觉时间似乎一下子过了一万年。 
  过了好一刻,我看看陈大鹏,涩涩地说:“大鹏,我真是累了。” 
  陈大鹏瞪着我,蒙蒙地问:“陆梅,你说什么呢?你怎么了?” 
  我叹了口气:“我真的有些筋疲力尽了。”我呆呆地看着窗外,窗外的风正劲吹着。 
  我突然转回目光,看着他问:“大鹏啊,如果我们医院进行改革,也就是说,我们如果搞平价医院,那就要破坏市里的,或者说全国的行业规则,我们能够成功么?” 
  他怔怔地看着我,似乎一时不知道我想说些什么。 
  我继续说着:“你先不要回答我,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或许我父亲说得对,我们这一代医生的确有些失职了。” 
  我突然停住了,看着陈大鹏。 
  陈大鹏看出来了:“陆梅,你想对我说什么吧?” 
  我苦笑了一下:“大鹏,我还真有件事情想问你呢,可一直没有机会好讲。” 
  陈大鹏道:“你问么,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好问的。” 
  我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硬声问了一句:“是不是莫少华也准备招降纳叛你了?” 
  陈大鹏怔了一下:“你听谁说的?” 
  我盯着墙,墙上是一幅泼墨山水,十分气派,名曰:瀑布。大山之间,一道瀑布奔流而下。远山层层叠叠,树木葱葱郁郁,几处野花星星点点。浓淡干湿,十分得当。这是本市老画家章索的作品。据说现在章索先生的作品已经卖到五千一平尺了,而且老爷子现在画得极少,就更显得作品珍贵,我听人说过,现在章索已经九十多岁了,一旦谢世,作品的价格,还会攀高。奇怪的是,章索近几年竟然给过父亲几张画,而且还是让徒弟送上门来的。我感慨,父亲一生交往下不少社会贤达,而现在的医生们,却没有这样的典雅的交往了。这幅画,抑或是父亲的精神写照。如此说,章索便是父亲的知己了。 
  我回过头来:“你别问谁说的,你先说有没有这件事吧?” 
  陈大鹏说:“有,他说年薪给我一百万,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去的。” 
  “你真的不去?” 
  “你看我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么?我这辈子不会有大出息,可是做人做事这一点上,我敢保证,我还不会那么世俗气、铜臭气的。”陈大鹏有些恼火了。 
  我点点头:“这就好。那咱们就可以谈六医院的事情了。” 
  陈大鹏不高兴地说:“张陆梅啊,你好像不相信我?” 
  我笑了:“你啊,你真是的,小心眼儿么。我问一句都不行了?好了,好了,咱们说说平价医院的事儿吧。你说,我们如果搞,能搞起来么?” 
  陈大鹏道:“陆梅,我说过,平价医院并不是指省钱,只要我们对患者不过度检查,不过度用药,不过度治疗,就能做到。比如,手术前后用药,可以用几十元一支的三代头孢,每天大概要几百元,用几角钱一支的青霉素,每天只要十几元,同样可以达到效果么。如果我们这么做了,患者会多来的……” 
  我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这些。你能不能先拿出一个方案。” 
  陈大鹏说:“方案好拿,只是咱们还是先找找方军平他们聊聊,听听他们的意见。我担心这班子里怕是……” 
   
  十六 
   
  六医院的改革方案是一个星期后出台的,陈大鹏起草了一稿,我认真修改了两稿,然后,我就把方案拿到了有各科室负责人参加的院长办公会上,让大家讨论。众人听了改革方案,都呆住了。他们大概实在想不透,我如何跟一向不团结的陈大鹏捆绑到一起了。我听到了私下有人传说,是陈大鹏给张陆梅吃了什么迷魂汤了。是啊,如果说一个陈大鹏疯狂了,六医院还不在乎,如果院长和书记两个人捆绑在一起疯,这六医院今后会有怎么样一个结果呢? 
  讨论会开得尴尬,一个上午谁也不发言,只是听我和陈大鹏不时地讲解着方案的条文。下午的时候,人们开始发言了,而且发言的一个比一个激烈,因为这毕竟关系到个人利益。如果真的按照这样的搞法,在座每个人的收入,都会大大缩水。 
  杨常在先发言:“张院长,我总是有些不放心,我们医院的拨款,每年只有四十万,还常常不能按时到位。我们医院的正常运转,发展,开展一些公益活动……都需要钱的。如此搞法,六医院会不会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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