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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说-第五辑-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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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没有开灯,在头脑混沌的时候更显得没有存在感,这间房子居住已有近一年时间,客厅的白色沙发没有坐过几次。每个月为房子还掉的贷款占据收入的四分之三,只是我对它还是陌生,还是无法梦到有任何事情发生在这个场景里面,与居所的情谊,也许和同住其中的人多少有些关联,你永远记得年幼时昏黄灯光下的晚餐、初中时和母亲照料朝南阳台里的盆栽植物、高中时在租来的小房子里度过的下午,而不会对这个尽管付出最多心血维持,独自居住的处所有更多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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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节:个人专栏
  总记得幼年时随母亲去乡下的外婆家。外婆已经在我不很记事的时候过世,母亲长年在外很少能够回去。
  夏季的雨天过后,车子开进密集的居民区,道路泥泞得无法继续前进,只得艰难步行,避开水洼和泥塘。在那里度过的时间短暂悠闲,日子被无限制地拉长,出了院子的西边是无尽的麦田,在夕阳时分格外好看。
  我不知道在母亲的记忆里,这些景色房间的构造,蜡黄色镶嵌彩色绘制玻璃的老衣柜,宽大的土炕,房前屋后的草木,以及麦田,究竟占有多少重量,或者以怎样的形式存在,是否经常浮现脑海历历在目抑或偶然出现在梦中。
  母亲也不经常主动提及。
  我的生活由记事起便和学习成绩绑定在一起,如今又绑定在如何做好工作如何与人相处的问题上。母亲的回忆,与我幼年时与她行走在夕阳时分的麦田的情境仿佛成为了被收纳珍藏的宝物,因为太珍贵隐秘,渐渐忘记了存在,隔着一扇不再被轻易开启的门。
  我想我会对子孙讲述我的母亲曾为了给高三的我做晚饭每天早上六点钟离开家门坐两个小时的车去工作,晚上下班后赶回来,风雪无阻。
  讲述她沉默忍耐的性情和平凡的生活。讲述后来我离开了家,独自在外生活,因为沉重的负担自顾不暇,无法为她多尽责任。
  我内心明了付出庞大代价买下这间居所,无非是填补离开父母后长久丧失的安全感,尽管无济于事,也盼望着在今后的时日,他们能够搬来这里与我一起生活。
  怀抱着这种希望耗费愿望实现之前的时间,我不知道将有多么漫长。甚至不知道愿望实现以后将有多少在一起的快乐时日,想也不敢想。
  只是平凡的父母为我倾尽一生,却要因为我远走高飞的轻狂理想负担感情的代价。在失去理智的时候总以为于心不忍,是不是平凡地与他们厮守一起才算是更成功美好的人生。父母应该被一些同事羡慕,说孩子有自己的一番作为,不用继续操劳。而我想,父母一定也羡慕他们回到家里与孩子嬉笑怒骂,或者为将来苦恼,却始终没有分开……
  年轻的母亲曾经因为要夺回原本属于自己却被最好朋友依仗父亲职权占走的上岗资格,哭着一路步行到乡长办公室评理,再后来得到应有的工作。尔后经由介绍认识帮姨妈家修车的父亲,和人调换工作岗位,嫁到离家很远的城市,算是投奔早一些成家立业的姨妈。而今已经许多年过去。姨妈家里的诸多变故,让许多事情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生活几度破碎绝望,又再渐渐变得平静缓慢,渐渐生发出让人感动欣慰的喜悦,像是一条宁静的长河。如今两家人居所相邻,相互照料,母亲为姨妈的身体担心,姨妈家的哥哥帮父母打点许多事情。从小我就被教导着明白滴水之恩的道理,亦由此领略世间情谊。
  我喜欢北方冬日里家中的温暖午后和上海橙色夜雨中,在家里透过朝东的落地窗看到东边茫茫雾气中高大建筑群顶的闪光。
  喜欢回忆起幼年时没有特定纪念的小情境。
  喜欢梦见母亲对我说〃怎么样?还不错吧?就等着你回来选墙纸了〃;喜欢在周末的上午还没睡醒时接到母亲的电话说收到我寄回去的特产那一刻感觉彼此很近。跨越了列车行进需要36小时的距离。
  在我曾遭遇责难的那段时间,想起夏天时父亲母亲来上海的新房子帮我添置家具,晚上因为太热睡在地板上,我在黑暗里走进他们的房间,感觉到从他们身上辐射出的那种叫做安全感的物质,包围住我所在的空间……便不再感觉孤立无援。
  无尽的夜的足音 冒着溺水的可能 在人流间逆行那些无意义的话语在脑际回荡苍旧的地板 影子相互缓慢纠缠击倒厚重的门 是昨夜的味道可以听见笑声
  叹息声般沉重是否可以不要停止这个夜
  冰冷之地与温暖之花
  '一
  任何时间段里的任何班级上,总会有一个或几个很古怪,会受欺负,不受欺负的话就是被人在背后议论排挤着,永远独来独往的人。而之于我,他们是分别出现在小学时的同桌男生,初中时隔了几排的黄头发女生,以及高中时只读了一年便转走,戴牙套,长得像不太好看的男孩的女孩。
  ※虹※桥书※吧※BOOK。HQDOOR※
  第30节:个人专栏
  就像人总会回避着小时候曾经将蜻蜓溺死在水里的过去一样,或者仅仅用哈哈一笑来这么解释着〃当时不懂事嘛〃。似乎只要如此的借口,便能缓和了过去所有应当不应当的行为举止。
  小学时的同桌男生,黑黑的,虎头虎脑,和那个年龄段中所有男生一样不知道〃个人卫生〃为何物,总是看见他把抠完鼻子的手往桌肚下一擦,让我当时只能拼命在下面踢他的腿。而这并不是他被人欺负的主要原因。
  是为了什么,到现在也不清楚。班里有另三个男生,像是挑了随意的一天突然开始,把我同桌的书包扔进垃圾筒,撕掉他的书,打掉他吃到一半的冷饮。他们在课后的教室角落闹成一团,如果没有上课铃声前来阻止的话,也许会一直持续下去。
  皮肤黑黑的,虎头虎脑的同桌,就算被人问到〃你干吗不去告诉老师啊〃,也只是呵呵地傻笑着。然后某个刚刚入夏的日子,看见他的衣领突然被拉开后倒进一杯热水。
  这一幕,是伴随着小学时爬在教学楼外的爬山虎,升国旗仪式上摆得过于僵硬的右手,午睡后能分到的一支冰棍等等柔软而平和的事物一起存在的。
  世界在几亿几亿个日子后早就学会了如何将矛盾的万物安稳地处置在一起。有灰绿色的黏滑台藓,植物腐朽后的味道,也有碧蓝色的海鸟瞳孔,望见最远最远处的山线。
  它们完美地吻合着边缘互嵌。好像从来都是一体。
  '二
  或许小学时欺负我那同桌的几个男生,还能算单纯的淘气和是非不分(尽管我并不这么认同)。那么随着时间增加,进初中后遇见单名一个〃华〃字的同班女孩,每次都被男生排在写得大喇喇的丑女名单之首这种事情,该去怎么定义。
  时至多年后的今天,我对着毕业照相上的面孔,能够喊得出名字的,已经不会超过1/10。甚至连曾经关系不错的人,也会在努力搜索他们的姓甚名谁后宣告失败。留下来的那些,从当年原封不动地遗留至今,甚至只是稍稍抖动时间的外衣,便会立刻掉下来的名字里永远被老师骂成废物的人,父亲因为股票失败而自杀的人,班里最早谈起恋爱的人……他们的存在总比曾经和我分享过同一支棉花糖的人更久远。
  过去许多年后才发现,看似在一段距离之外的面孔,原来在某种意义上纠缠得更深。
  在毕业照上,站在我左手的左手的左手的左手边的,就是那个女孩。
  〃华〃和连上姓后更是平凡普通的名字,怎样怎样也不会格外注意到。而她有天生偏黄褐的头发,那时染发还没有兴起,所以大家都觉得是先天性营养不良。面容同样普通,如同声音举止一样。但几乎任何一个部分都平淡无奇的人,却会成为许多人言语间攻击嘲笑的对象。又因为无论怎么挖苦,对方都不会反驳,只是把头更低地埋进课本,于是声音便在没有界定的地方愈加膨胀反复。
  说她丑,说她笨,想说别的又找不出更加鲜锐的话题,于是便重复回前两个。由她的男生同桌开始,慢慢扩散的娱乐氛围,最后成为似乎谁都应当参与的集体活动。这是个潮流,谁不附和反而奇怪。
  当然是没有朋友了,骑着女款自行车独个上学或放学,也没有见她哭过,只是长久地默不作声。
  而和先前一样,关于她的那部分记忆所保存的地方,整个初中年代,依然是整体一片暖热的金黄。被打造在脑海里的干燥空气,和砸到篮框上的声响。和人一起趴在栏杆上看对面体育场上空放出的风筝,一只两只三只。
  会描述到风筝这样的物体,往往是为了塑造整体的温馨气氛。
  可就是在落着风筝的暮色下,依旧会有被长久长久排挤着的,问不出原因却只是被排挤的人影,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回家。
  '三
  高中第一年,还没有文理分班。在最短时间里突出起来的面孔,不仅有长得特别漂亮的,讲笑特别利索的,风格特别外向的,也有一眼接触就觉得古怪的新同学。
  最初曾经以为她是男孩。因为理着很短的头发,身材干干小小的,然后一说话便露出戴牙箍的嘴。
  ◇欢◇迎访◇问◇HQDOOR◇
  第31节:个人专栏
  虽然〃戴牙箍〃这样的原因会让一个女生在十六岁的时候被扣分不少,但这并非她〃古怪〃的主要因素。说话总是会带着一点意义不明的笑,上课时用莫名的怪声接老师话茬,接着,印象里最深的一次,某天晚自习时我回过头,发现她拿着美工刀,在课桌上切开自己的一寸照。
  确实那么一瞬,从内心涌起的不仅是恐惧更有厌恶感。在半小时前,女生们纷纷从宿舍里洗完澡,借这个机会赶紧脱下校服换上私人的行头,衣服上留着柔软剂的香味,经过男生面前时有意无意笑得更大声一些。
  我眼里的高中三年,应当就是这样的轮廓。成熟的天真与傻气的骄傲,自负搅拌着适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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