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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谦带着蒂莲一路到得内室,轻轻推开门引她入内。
清澈的月眸扫过屋内垂落的青烟罗幔,朱木雕栏的桌椅软榻,兰青床幔垂落的紫木架子床,南墙的洞窗下是摆置笔墨纸砚的书案,端坐着青衫素服的人。
蒂莲一步步靠近他,视线细细瞧着他英朗的眉目,健阔的身形瘦了许多,天青的素色内衫穿着都显宽松,记忆里持着刀剑弯弓的手,此时生涩的攥着毫笔,在宣纸上勾画。
绕过桌案步到他身边,清痕湿凉了面颊,宣纸上的水墨痕迹实在模糊难看,但只一眼,便让蒂莲痛的断了心肠。
“子煦。。。”,他们在外面争吵了如此久,甚至她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触手可及他的面颊,可他却好似并不知道身边有人。
颤抖着握住他的手,蒂莲弯身小心的抱住他的肩臂,低轻柔语细唤他的名字,小心翼翼怕会惊着他。
“子煦。。。”
清泪如断了弦,滴滴滚落在谢珩煦的面颊与手背上。
攥着毫笔的手停住,乌黑空茫的凤眸似乎有些疑惑,谢珩煦终于缓缓侧头看向抱着自己的人,蒂莲的视线有些模糊,素手抬起轻柔抚上他清瘦的面颊。
乌黑的眸子犹如古井无波,静静看着蒂莲,半晌修整的眉微蹙,掩不住的迷茫与困惑,令蒂莲心下痛闷窒息。
谢谦在旁看的眼眶微红,声音低哑无力道,“不止是蒂莲小姐,三爷他,谁都不识得了。哪怕是今日记住了,睡一觉起来,便又忘了。”
举步靠近桌案,将叠放在桌角的一叠宣纸一张张铺开,谢谦干涩一笑,“蒂莲小姐看,即便如此,哪怕是不识得小姐,但他心里还是记着您的,每日里说的最多的,便是‘莲儿’。”
宣纸上的墨迹生涩难看好似刚刚习字的幼童所画,歪斜单调的竖枝,两相开放的花朵,虽然瞧不出莲花的形韵,但这样简单却也足够让人看懂。
“子煦。”,素手捧住他的面颊,蒂莲含笑落泪,静静与他对视清柔细语道,“我回来了,我是莲儿,记得吗?”
捧在手中的面容并没有反应,依旧一眨不眨的与她对视。
静了许久,蒂莲月眸微动,浅含笑意清柔道,“没关系。”,素指轻轻抚着他的面颊,垂头与他抵额,“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陪着你,我相信你,终有一日会好起来,一定医好你。记得吗?你曾说过允诺我的都会做到,泛舟美人湖,雨幕上西楼,会带我游遍四海天涯,会为我晓镜描眉,为我铺就十里红妆路,会向天下宣告江蒂莲是你谢珩煦的妻子。你说过的一切,都要做到。”
清柔的细语犹如梦呓,渐渐含上哽咽泣声,“你说过的,你若是做不到,便悔及终生。子煦。。。。”
桌案上摇曳的灯烛将依偎在一起的人影投射出纷纷凄美哀伤,谢谦只觉心下酸涩,转身要离开,便见垂落的青烟罗幔边站着两个人,骆伽和蛮西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清黑的杏眸闪烁复杂,骆伽侧目看向身边的南苗少女,见她骄纵的眉目间亦难掩复杂怜悯,不由叹了口气,低轻道。
“情之一字,还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无论谢珩煦是疯了也罢傻了也罢,只要蒂莲还深爱他,别人就没有资格将他们分开,你懂吗?”
樱唇轻咬,蛮西蹙眉看向他,倔强道,“谢家和江家都是他们的亲人,让他们分开总是有道理的,既然你这样维护江蒂莲,也总该知道她若是跟谢珩煦在一起,或许便一辈子都守着这样一个行尸走肉,你认为那样会幸福吗?”
骆伽神情严肃,与她对视着沉声道,“幸福不幸福,只有相爱的人才知道,旁人是没有资格言论的。蒂莲爱着他,这世间除了谢珩煦她再也不会爱别人,谢珩煦更爱蒂莲,哪怕是他变成这副样子也心心念念唤着她,这还不够幸福吗?若是相爱的人明明可以相守却偏偏被多事的人拆散,一辈子都与幸福二字无缘了!”
蛮西圆润的杏眸微湿,不甘示弱的瞪着他,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见她如此,骆伽叹了口气,语气缓和道,“你该知道的,人最难医的便是心病,谢珩煦是蒂莲的心,蒂莲亦是谢珩煦的心,他能在如此情景下还牵挂着蒂莲,只有她陪在身边,医好谢珩煦的把握才会更大。他的身体由你和我来医,他的心魂,便交给蒂莲吧。”
蛮西秀气的腮帮鼓了鼓,半晌冷哼一声,“谁要和你一起医!他是我的病人!”,言罢一把推开骆伽,愤愤的离开了屋子。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骆伽怔愣的眨眨眼,片刻回神,咬着牙低咒一声,“你以为骆爷稀罕和你这臭丫头一起。”(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兀自相守对世人
临近年关,鹅雪一下便连了七八日未停。
本便铺就了满园白细石的海棠苑,此刻真正是银装素裹,除却朱红的廊道楼阁,再没了别的颜色。
青篍引着刘君尘往屋内走,二人并肩走在廊道下,细细说着话。
“煦爷的状况可有好转?”
“近几日已经记得小姐了,今晨起没见到还满屋子转着寻呢。”
刘君尘闻言浅叹一声,略起皱纹的眉梢眼角难掩无奈,“自煦爷回京起,我曾多次到荣国公府去,偏谢家就是不让我见,虽是听说了些传言,却没想到会这样严重。”,语下一顿,声线低沉轻微,“这样下去,姑娘该怎么办。”
青篍为此亦是十分忧心,自家小姐自回京那日起便没有回府,听说一直陪煦少爷住在山上的木屋,前两日回来后也是带着煦少爷,这些日简直一步都舍不下离开他。
今日的煦少爷,哪里还有当日那个飒爽神朗英姿勃发的年少将军一分影子,这样下去,自家小姐该如何是好。
见她一脸忧虑不再说话,刘君尘心下叹了口气,出声安抚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如今有骆伽在,还有那个南苗女子,加上姑娘悉心照顾着,保不齐明儿煦少爷便好了,他生就是人中龙凤,不会这样一直迷糊下去的。”
青篍闻言勉强一笑,二人说着话到了阁楼的扇门前,一前一后跨进门,便听扶琳屏风后的一阵争执声,不由对视一眼,纷纷自对方面上看到几分无奈。
拐过屏风,入目正在争吵的人,果然不出所料,正是骆伽与蛮西。
“我管你说的胡吹乱飞,不许用便是不许用!”,蛮西攥着拳头瞪着眼。
“你这毛丫头怎么回事,你治你的我治我的,拜托你别多管闲事可行?”,骆伽一手叉腰一手举着瓷碗,一脸不耐至极翻着白眼。
“姓骆的!我说过多少次啦,你那样的药方不行不行不行!内里都是以毒攻毒的法子,虽然互抵了毒性,可会伤到我的镇魂蛊!你知不知道它多宝贵,整个南苗百年才培育了两只!”
“别拿你那破虫子做挡箭,那虫子的命可比谢珩煦硬多了,这些草药能对它起作用吗?你给我闪开,药凉了会耽误药效!”,骆伽咬牙斥罢,伸手便要将她拨开。
蛮西却张开手臂死死挡在朱木阶梯前,“你这些到底都是毒!体内郁积多了亦会伤到谢珩煦的!”
“骆爷我师承燕峡山药谷,药谷的毒经你们这些九流人自然是不会懂得!只要我不想他死,他就死不了。时日久了骆爷还能将他灌的百毒不侵!还不给爷起开!”
“不许!”,蛮西闭着眼尖呼一声。
骆伽又气又怒又无奈何,只能咬着牙死死瞪她。
刘君尘与青篍在旁听得咂舌不已,左右看了看对峙不下的二人,终是疲于再劝。
这样的场景每日都在上演,乃至于所有人皆习以为常,面前这二位都是为了医好煦爷,不过却也是水火不容互不相让。
这真是除却谢珩煦的病症外,最让人头疼的事情了。
气氛再次陷入僵持,就在骆伽与蛮西进行眼神厮杀时,楼上的朱木阶梯传来了‘咚咚’的脚步声。
刘君尘与青篍抬眼看去,便见一袭月华襟裙的蒂莲牵着素白长衫的谢珩煦自楼上步下。
蒂莲微垂首静静看着堵在楼梯口对峙的二人,身后的谢珩煦则双手握着她的右手,低垂着头温顺宁静,清黑如墨的凤眸满是疑惑与小心看着几人,神情间像个内敛纯净的孩子。
骆伽微微抬眼看向二人,随即伸出空闲的左手一把将蛮西扯开,没好气道,“你没长耳朵吗?听不到有人下楼?”
蛮西被他扯的一踉跄,却也让开了楼梯的出口,秀丽的面容满是咬牙切齿的愤恨,扬声清厉的反驳回去,“你是个男人吗?对个小女子动手动脚!”
骆伽彻底无语,瞪着眼看她,二人又恢复了互瞪的对峙局面,好似两只炸毛的斗鸡。
心下又好气又好笑,蒂莲牵着谢珩煦下来,将他引到南墙下的软榻边坐下,才回头浅笑开口。
“争执的如何了?这碗药究竟还能不能用?”
骆伽和蛮西齐齐收回视线看她,二人面色纷纷紧绷。
蛮西抿着唇嘀咕道,“用倒是可以用,不过镇魂蛊可能会受些干预。”
骆伽翻了个白眼,嗤笑道,“你这毛丫头便是没事找事,你再配你的药培育你的蛊不就罢了!我治我的人,你治你的蛊,没事别给我找茬。”,言罢看向蒂莲道,“已经凉了,等我热过再端过来。”
看着他转身便走,蛮西气鼓鼓的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再开口反驳,而是看向蒂莲。
“我只能通过调理他体内的蛊来引治他,骆伽的医治根本与我的方式不同,他想要用毒攻毒的法子来直接激发谢珩煦的神绪,这样下去我们没办法合作。”
看着这个秀美倔强的南苗少女,蒂莲心下实则是感激的,闻言温笑清柔道,“骆伽说的对,或许你们两个的医治方式结合起来,对子煦来说才是更好的。你是对的,骆伽也是对的,只是你们的方式各异。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是为了医好子煦,只要目的是相同的,过程迥异也没有关系。”
在与蒂莲相处之前和之始,蛮西是并不喜欢她的,甚至于有些抵制。
但是这十数日下来,蛮西知道,这是个让人无法讨厌的女子,即便她总是清清淡淡不近人情,但却不能否认她的睿智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