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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不算开门见山,坦然心交,在这么漫长的啷啷跄跄后。
赵亚微微蹙眉。
他的心并没有针扎一样的疼,象被人施了麻药搬上手术床,他睁着眼睛,无动于衷地看着医生划开自己的肚肠,挑穿血管。
一点也不疼。
“亚亚,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娟子。”若琳无法控制地掉下眼泪,赵亚的印象中她一向坚强,温柔,可现在她哭得如此哀伤,仿佛得不到赵亚的原谅她会一辈子这样哀伤:“请你原谅我。”她滚烫的眼泪滴到赵亚手上。
赵亚轻轻抽回被若琳握住的手,扯了一条面纸递给若琳。
他平静地说:“您说的没错,我和张瑞在一起了,我们很好,很快乐。”
若琳似乎得到安慰,抬头看着赵亚。
这是一位母亲,不过是一位母亲。而且,她是徒颜的母亲。
保护一个,舍弃一个,原本就天经地义。
“你原谅阿姨吗?”
“这些事,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赵亚从容地看钟:“张瑞也该下班了,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我该走了。”
若琳在门口再次握住赵亚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问:“真的不恨阿姨?”
“不。”
“一点也不?”
“一点也不。”
“亚亚,阿姨希望你可以永远快乐。你真的快乐吗?”
赵亚认真地说:“真的快乐。”
若琳长长叹气:“那样的话,我就放心了。我以后,能常常来看你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
“阿姨。”赵亚忽然轻轻打断她的话:“徒颜要回国了吗?”
若琳表情微滞,她看着赵亚,抿嘴,郑重地点了点头:“对,那孩子要回来了。”
“他还好吧?”
“跟着他爸爸,毕业了,发展得不错。”若琳带着点小心地说:“他……也许会带个女孩子回来见我。”
赵亚深深凝视着若琳,忽然淡淡笑起来。
“阿姨,你看,”他在若琳面前倜傥地转身,让若琳看清楚他高挑的身子,然后面对若琳站直,带着骄傲说:“亚亚已经长大了。”
“对啊,孩子们都大了。”若琳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感慨。
“见到徒颜,告诉他我很好。”
门关上的声音很清晰,锁咯噔一声,清脆得近乎悦耳。
赵亚用背抵着厚实的木门,面对若琳的最后一丝微笑僵硬地残留在唇角。
抬眼,时针已经指到六,夜幕低垂,吞了太阳,眼看要吞没这个小房间,连同赵亚和他深深眷恋的那袋子旧模型,也要一同吞没。
他失了力气,缓缓挨着房门瘫在地上,惘然地靠意识编织一条无从知道的线索。
徒颜走了,他被爸爸看住,他打电话回来……
亚亚很好,亚亚和张瑞在一起,亚亚过得很快活。
一切天经地义,一切理所当然,所有的所有,都风和日丽。
赵亚所经历的孤单和寂寞,凄凉的空气、淡漠的悲怆,原来都被幸福包装起来,送到远在异国的徒颜面前。
夜越发欺近身边,凉浸浸的,赵亚在黑暗中睁大的眼睛渐渐有了焦距。
盯着对面的电话,他象找回力气似的蓦然站起来。
张瑞,你在哪?
颤抖的手指拨着熟悉的号码,他慌乱地寻找着。
永恒,你又在何方?
当血管失去血液,当身体失去温度,为何灵魂依然不灭,而仍懂得哭泣?
我不想哭泣。
我的愿望如此卑微,不过是一枚戒指一朵鲜花一个目光一个微笑,只要其中任何一样可以让我永远保留。
可永恒,你在哪?
赵亚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摸索到他的大袋子。他伸出双臂紧紧拥抱着他的模型,轻轻地深情地抚摸它们。
不管你是谁,请不要离开我。
凡人歌 第十九章
他哭泣着睡去,哭泣着醒来。
窗外黑暗已经过去,灰白占据了天空。有人拍他的肩膀,赵亚抬头,看见张瑞温柔的眼睛。
“对不起,我迟到了。”
赵亚懵懵懂懂地看着他,轻声要求:“张瑞,送我一枚戒指吧。”
张瑞深邃的眼睛看他许久。
“好。”张瑞点头。
赵亚长长地,舒了口气。
人如果是全知该多好,那将不会有许多的不确定,也不会随时随地无法拥有安全感。
赵亚唯一知道的是张瑞回来了,张瑞眉目间的疲倦藏得很深,可逃不过赵亚轻轻一瞥。
他的张瑞,打赢仗回来了。
受伤否?
“我们……暂时不搬过去。”
赵亚一点惊讶和疑问都没有:“嗯。”
“亚亚,”张瑞搂着赵亚沉吟:“我们换个工作吧。或者自己弄个小小的工作室。”
“吵翻了吗?”
“我妈病了,爸和我都不想她知道这事。放心,我会解决的。”
赵亚不安地寻求着张瑞的气息,在他怀里仰头努力让视线穿越云层。
主宰冥冥的天啊,他静静在心里述说,张瑞回来了。
似乎一切没有改变,午饭还是简简单单,男人的手艺炮制出来的各种以鸡蛋为原料的菜肴,长长短短的青菜往开水里一扔,倒点盐和味精,搅成一团就端上桌。
房间很安静,他们默契地摆放筷子和碗,装汤或者勺饭,手偶尔碰上,彼此交换一个叫人温暖的眼神。
“什么时候给?”
“什么东西?”
赵亚往嘴里塞一块炒鸡蛋:“戒指。”
“哦,”张瑞忽然提出:“有来有往,你回送什么东西给我?”
“你要什么?”
张瑞动作蓦然一滞,他轻轻把筷子放下。
“我要你爱我。”
赵亚愣住了,他眨眨眼睛。
张瑞诚恳地看着他,隔着桌子说:“亚亚,我要你爱我。”
空气凝结成一团,仿佛有了无形的压力。
浓密的睫毛上沾了水汽,变得沉重起来,赵亚似乎被别的什么东西控制了心神,远远躲在远处,看见自己认真地说了三个字:
“我答应。”
“象天崩地裂乃敢与君绝,象唐明皇夜梦杨贵妃,象梁山伯祝英台化蝶?”张瑞严肃地问。
赵亚不得不感叹张瑞过人的记忆力。
“这些东西,真的存在吗?”
张瑞皱眉,沉吟着,半晌,浓眉舒展开来:“至少,我们,我和你,张瑞和赵亚,真的存在。”
神秘的在上面窥探俗世的天啊,崩溃的世界要重建了吗?
更结实的支柱,更广阔的天地,更宏伟的气势,更辉煌的蓝图?
“对,至少我们存在。”
“而且,至少我们希望彼此相爱。”
“我怕,我怕压力。”
“汤冷了。”
“我去热。”
凡人歌 第二十章
赵亚没去想象张瑞家宛如炸弹尚未爆炸前紧张压抑的气氛,按照张瑞说的,他用心写了一张辞职信,打印出来,装进信封。
“给我吧。”张瑞自己那封也弄好了。
“一起去公司?”
张瑞上下打量赵亚一番,笑笑:“别去了,我帮你递。”
赵亚暗中松了口气,他真不想回去面对知道内情的总经理,更不想迎头撞上老板张局长。
他潜意识地回避危险和尴尬。
张瑞没多久就回来了。开门进来,把手上捧着的一个大纸盒放在角落,脸上带着和出门时一样的笑容。
“脸怎么了?”
“没怎么。”
赵亚偏着头皱眉:“谁打的?”
“老头子,他挺给我留面子,关上门在总经理室动的手。”
赵亚轻轻伸手碰他微肿的嘴角,张瑞眯起一只眼睛挣了挣,忽然抓住赵亚的手。
“别动。”张瑞沉声说。
赵亚不解地抬头。
“亚亚,就这样站着。”张瑞满足得直想笑:“多站一会。”
赵亚果然站着,象标枪一样直,可他怎么也无法和张瑞含着笑的目光对视,头渐渐低下去,视线落在张瑞的鞋尖。
凡人歌 第二十一章
那夜赵亚并没有揣揣不安,若琳来访的事他对张瑞守口如瓶,象尽量模糊一张曾经印有清晰图案的纸。
他上床,用肘子碰碰张瑞:“睡过去点。”
张瑞挪动一下,赵亚爬了上去。
“让我靠一下吧。”赵亚又用肘子碰碰他。
张瑞半闭着眼睛翻身,开放胸膛的位置,把手放在赵亚腰侧。
赵亚似乎安心下来,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做梦么?梦中有鸽子,灰色的翅膀,呼啦呼啦一群。
鸽子飞走了,穿过云层,瞧不清下面的芳草依依。
就这么飞着,发出叫人迷惑的尖声,那是鸽子的叫声吗?自由的翅膀,却有一副凄厉的嗓门。赵亚在梦中始终抬头,他担心鸽子飞不高,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