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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踪侠影录-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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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还存着希望,渐渐连希望之火亦已熄灭,自忖此生终归要无声无息地死在异乡了。 
  哪知还有这一天,还有重见女儿之日。 
  云澄的突然出现,云蕾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她怔怔地望着父亲,望着面容丑陋、跛足 
苍老的父亲,“呀,还未到五十就头发斑白了!”从父亲憔悴的颜容,斑白的头发,跛了的 
足伤了的面,云蕾不消他说一句话,已看出了他十年来辛酸痛楚的经历,所受的种种难以想 
象的折磨。云蕾叫了一声,扑到她父亲的身上,女儿的眼泪滴在父亲的心上,父亲的眼泪也 
湿透了女儿的衣裳,父女的眼泪混在一起也不知是欢喜还是悲酸! 
  此景此情,任是张丹枫如何洒脱,也不禁触目凄怆,想好的万语千言,都说不出口。他 
知道云蕾这时十分难过,要人安慰,但却又有谁知道,他心中的难过,比云蕾更胜万分,而 
且天地之间,更无一人能给他安慰。 
  两父女抱头痛哭,良久良久,眼泪渐收,云澄这才发觉旁边还站着一个少年,这少年是 
和自己的女儿同来的。云澄望了张丹枫一眼,只见这少年一身华服,英俊之中透着儒雅之 
气,但却两眼无神,呆若木鸡,不禁问道:“阿蕾,他是何人?” 
  云蕾听这一问,恍如在恶梦中初醒过来,却又突闻惊雷疾响。她父亲虽是低声说话,但 
每一个字都如一个焦雷,霹在她的心上。许久以来,她就想好一番话要向母亲解释,可是如 
今见了母亲,又意外地见了父亲,想好的话语,也像张丹枫一样说不出来。 
  云蕾的母亲用力睁开眼睛,眼前依稀看见一个白衣人影,她含泪微笑道:“阿蕾,那小 
伙子是和你同来的吗?告诉妈妈知道,他是谁?”话语说得十分温柔,可以想见她母亲正是 
期待“双喜临门”,以欢迎女儿的心,欢迎女儿的男友。 
  她哪能想到,这温柔的话语却变成一根根利针,刺在女儿心上,云蕾忽而离开了父亲的 
怀抱,又手掩面,低声地说道:“他、他姓张!” 
  “什么,他姓张?”云澄不自觉地喊了出来,这十年来,他对张宗周恨之入骨,只听到 
一个“张”字,已是难以自制,感到无限憎恶。云蕾喊了一声,又扑到父亲身上,只见父亲 
好像石像一样的立着,面上毫无表情,身子微微向后退缩,手指也不碰她。 
  张丹枫再也忍受不住,低声说道:“不错,我姓张,我是张宗周的儿子,如今向老伯请 
罪来了!”这霎那间,只见云澄面上肌肉抽缩,牵动面上的伤痕,神气更是难看,默不作 
声,忽然像火山爆发一样,咬着牙根,举起拳头,一手推开云蕾,就要跑上前去。 
  云蕾又不由自己地嚷了一声,手臂一抬托住了父亲的手。云澄只觉虎口发疼,不能往前 
移动半步,这一瞬间,他什么也明白了,这小伙子是自己最最痛恨的仇人的儿子,也是女儿 
心中最欢喜的人。 
  云蕾猛然醒起,敢情是自己不知不觉之间,用力用得太过了,急急松开双手,轻轻地拉 
她父亲的衣袖。只见父亲又是用力一摔,那破烂的衣袖登时扯断了一截,父亲盯了女儿一 
眼,忽地把破烂的外衣一把撕开,向着云蕾兜头一摔,呸了一口,冷冷说道:“你走吧,我 
这里破户穷家,不敢招待你们少爷小姐!” 
  这一瞬间,云蕾有如触电一般,全身震抖,爱恨恩仇,羞惭自疚,百般情绪,倏然之 
间,都涌上心头。她茫然直立,看看父母,又看看张丹枫,脑中空空洞洞的,好像神经全都 
麻木知觉也消失了。张丹枫面色惨白,凝望着她,只见她慢慢地伸出手来,忽地把身上穿的 
那件紫色的罗衣,用力一撕,也摔到地上。张丹枫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件紫色的罗衣,正是 
云蕾露了女儿本相之后,第一晚所换的衣裳,记得那时和她在古墓的密室之中,在烛光掩映 
之下,他还啧啧称赞过她的美丽。这件紫罗衣在他们两人的心头,都曾经占过一个位置,有 
一段美好的回忆。然而这件紫罗衣如今已被云蕾亲手撕成碎片,所有的美好的回忆,也好像 
这件罗衣一样,被撕碎了,随风而逝,永不复回! 
  张丹枫叫了一声,只见云蕾头也不抬,左手拖着父亲,右手拖着母亲,走进柴门,接着 
是“砰”的一声柴门也关上了,两扇破门,将两人分开,门里门外,已隔绝成两个世界。张 
丹枫绝望之极,云蕾走进门内,将他关在门外之时,竟然没有回头望他一眼! 
  云蕾走进屋内,气力全都消失,从门外踏进门内,只不过是仅仅的一步距离,然而跨过 
这一步,却比走过万水千山还要困难,云蕾几乎是竭尽平生的气力,才跨过了这一步。踏进 
门内,她再也支持不了自己,颓然倒在地上。只听得门外马嘶,悲凉之极,这是云蕾那匹宝 
马的叫声,听这叫声,似乎它也正在恋恋不舍地离开它的好友,从中原走到蒙边,万里同 
行,这两匹马也好像结成不可分开的好友了。云蕾的马在悲鸣,远处张丹枫的那匹宝马在悲 
鸣,“马鸣风萧萧”,风声传送马鸣之声,更好像两个好朋友在生离死别之时,悲歌酬答。 
马犹如此人何以堪?云蕾在门内惨叫一声,晕倒地上,耳边隐约听得母亲叫道:“呀,好可 
怜的孩子!” 
  但还有人比云蕾更要可怜,那是张丹枫。云蕾此际,尚有父母在身旁抚慰着她,可是张 
丹枫的满怀凄楚,却连找一个人诉说也不能够。他绝望到了极点。如痴如狂,天地茫茫,孤 
身只影,竟不知该走到何处? 
  他信马所之,只见唐古拉山高耸云霄,他依稀记得,自己的师父曾约过他在北高峰相 
会,好像是要去拜会什么魔头。张丹枫本来是聪明绝顶,记性过人,然而心灵上的重创,竟 
使他陷入了半疯狂的状态,除了云蕾和她的事情之外,其他的事情都只能记得一鳞半爪,连 
那老魔头是谁,师父为何要去拜会他他都记不起来了。还幸他尚记得有一个师父,他心头的 
郁积,正要找一个人倾吐,于是他沿着唐古拉山策观而行,走了两天把马放在山下,让它自 
行觅食,自己单独登山。 
  山高入云,杳不见人,张丹枫越走越觉得孤寂,越走越怀念和云蕾并马同行的情景。他 
和云蕾曾在春暖花开之日,踏遍山温水暖的江南,也曾在朔风怒号的日子,穿过风沙漠漠的 
北方原野,然而不论是山温水暖的江南或是风沙漠漠的塞北,现在回想起来,都是美到极 
点,甜到极点。他好几次在沉思之际还以为云蕾尚在身边,高声地叫:“小兄弟,小兄 
弟!”可是荒山深谷之中,只听到自己的回声,“小兄弟”再也不见了。 
  张丹枫就这样如痴如狂地独自走上唐古拉山,第一日还有点清醒,记得自己此来是要找 
师父,第二日就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单独在这荒山之中。见着山花枯树怪石奇 
峰,眼前都幻出云蕾的形象,听到流泉山涧的声音,也好像云蕾在呼唤他,然而这“呼唤” 
之声倏忽又变成了那“砰”的一声关门的声音,张丹枫永远忘不掉这个声音。这声音在追逐 
着他,他不敢下山,茫无目的地向山上跑,好像这样就可以躲开那个声音,避开那个令人厌 
烦的山下的世界。 
  第二日傍晚,他走到了山顶,停下足来,忽觉腹中饥渴,这才记得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 
在登山的第一日已经吃完,这一天竟然没有吃过半点东西,饥饿使他稍稍清醒,想起自己该 
去找点吃的东西,抬头一看,只见山上一间石屋隐隐冒出炊烟。 
  张丹枫哪里知道这正是自己师门的大对头,上官天野所居的石室。这时他只知道要找吃 
的东西,他跑去推门,那两扇石门关得紧紧的推它不动,这两扇石门在他眼中倏又幻成云蕾 
家的那两扇破门,“嗯,我要走进门内!”门内好像便有云蕾,他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气 
力,猛地运用金刚大力手的功夫,在石门上重重地击了两掌,那石门竟然给他的金刚掌力震 
开了。 
  忽听得门内一声怪笑:“什么人这样大胆,敢毁坏我的门户!”隔着石门,那笑声却像 
利刃一般刺进他的耳鼓,张丹枫凛然一惊,这可怖的笑声和云蕾的笑声简直有如夜莺之于枭 
鸟“这里面没有云蕾,呀,我来到这里是做什么呢?”这霎时间张丹枫的神志又转模糊,饥 
饿亦已忘却。倏忽之间,忽见几条黑影向自己奔来,张丹枫本能地运用武功相抗,伸指出 
掌,竟在黑漆漆的石室中施用上乘的点穴功夫,只听得“咕咚咕咚”几声疾响,那几条黑影 
都扑倒地上。就在此,只见里面的一间密室石门一开,一条黑影现出身来,人还未到,劲风 
先到,张丹枫忽感地转天旋,一交跌倒,人事不知。 
  这几个被他点倒的人是上官天野的侍者,上官天野这时正从密室之中走了出来。 
  上官天野武功盖世,且有“魔头”之号,几十年来,隐居此山,武林高手,不敢从他居 
处的附近经过,却不料被张丹枫震塌了他的石门。上官天野初时还以为是玄机逸士,但转念 
一想,以玄机逸士的身份,绝不会这样无礼,心中极是奇怪,到他遥用“一指禅”的功夫, 
点倒了张丹枫之后,便急急点燃灯火,要看这个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究是何人? 
  这一看更令上官天野惊诧,只见倒在地上的竟是一个面如冠玉的美少年,只是形容憔 
悴,似病非病,看样子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上官天野所学甚广,医卜星相,无所不能,一 
见情状,便知其中定有蹊跷,试替张丹枫把脉,一把之下,具有绝世武功的上官天野,也不 
禁大为奇怪。 
  要知他的一指禅功,已练至出神入化之境,所点者又是张丹枫胁下的软麻穴,按理来 
说,附近的血流受到阻滞,脉搏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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