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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剑奇僧录-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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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成,只怕修为之凌厉,自己也不能再加钳制。

灶屋里的老板娘两口儿早已惊呆了,开始每一个碟盘落地,他们还会发出一声心伤的哭叫,这时却已再顾不得,只是相互握手,抖衣而颤。正屋与灶房之间的门脸本来狭窄,人龙六人攻敌不便,但你进我退,迭翻强攻。偏偏遇绮兰女孩儿心性,细致周密,守得极为谨严。而小苦儿每每又于众人万难防备处,一剑击出,简约通神。那六人神色大变。使双鞭的卢氏兄弟已经不耐,只听他们道:“看来,不挂点彩,还当真拿不下你们了。”

他们分明已动杀心。却见那少林门下的和尚落颜这时忽退后一步,略吸了一口气,甘苦儿见他面上神色,已知不好。仗着步法灵便,闪出门去,一钎就向他胸口刺去。可那五人与落颜配合默契,一见已明他的用意,武当清休拂尘一摆,已化解开了小苦儿攻敌之势。甘苦儿无耐之下,见那耿玉追击而来,只有先避。只见落颜和尚忽一扬首,口里宛如龙吟,竟仰天长叫起来。可他这叫是无声的。甘苦儿先还不觉,半晌,才见遇绮兰神色一变——这是佛门的“狮子吼”!吼至极处是无声,落颜修为果深!然后,只见那灶房门后“噼叭”连连,先是那空锅空坛一齐鸣响,然后只见遇绮兰将之护身的盘儿碗儿竟接连碎裂,满屋中竟似下起了一场瓷雨。甘苦儿神色大变,只见那本飞旋在空中的几十个碟子个个应声而裂。那少林落颜竟以“狮子吼”之术破解了遇绮兰的“碟变”!

遇绮兰神色大变,她一提气,只见她脸上一红,刹那之间,艳如三春之阳。照得与她刚一对面的耿玉目光一愣。甘苦儿情知不好,他知绮兰姐为护自己,竟要冒用那“自噬”大法,驱动无数碎碟飞袭杀敌,她是在催发出一场“碟暴”。可此法一用,只要待得一呼吸的工夫,遇绮兰面色转为至白,纵是伤敌,她此后一生也要经脉俱废。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慨,只知万不能叫这个一向对自己护持有加的绮兰姐姐受伤,忽用钢钎的把反向一撞,正好封住了遇绮兰经脉,阻住了她的气息运行,然后飞腿一踢,就把遇绮兰踢向了灶后的窗前。那窗子应声而破,遇绮兰被甘苦儿全力一腿已踢至窗外。小苦儿叫了一声:“姐姐,你先走,以后记得给我报仇!”

他牙齿紧咬,已把那“删繁就简”之剑术提至极至,亡命似地封住了灶间的门口。那六人只见一天碎瓷中,小苦儿神色悍厉,钢钎飞舞,竟不由也怔得一愕。就在这一愕这机,小苦儿耳里忽听得一个极低沉的声音道:“说,你怎么会修得这隙中驹步法?”

甘苦儿诧异之下,一抬头,只见满屋之人似都没听到这句话。只听那声音又响在自己耳朵里道:“你——是不是……回甘……她的孩子?”

那声音语意里都是一种深叹。甘苦儿听了,不知怎么就起了一股极为伤心的感觉。他辨不出声音来处,也不会传音入密。只见他眼圈一红,口里不自觉地呢喃了一句:“——人生多少伤心事……,历尽寻思乃回甘!”

然后,他只见那个一直块然独坐,屋里虽闹翻了天也没回一下首的那个壮伟男子身形一颤。然后他忽仰头一望,然后,一步,只一步就视众人如无物般,跨到了这灶房门前。人龙中人没想到还有人敢在这攻防凌厉中冒然插手,人人不自觉伸手一封,要封住那个人进灶房的路径。可那一人步子迈得那叫个怪,全不似小苦儿步法的轻灵飘渺,却别有一种雄威凛凛的杀气。人龙中六个高手的全力一封居然都没有挡下他来。只见他步伐沉稳,一脚脚踩在那碎瓷之上,那地上碎瓷全无声响,可众人往他脚下一望,只见他步履所至,那一地碎瓷无意间竟都给他踩成了一地齑粉。他一步步走过,那踩过的碎瓷摊在地上恍如细雪。那人似无意显露什么功夫,只是情怀说不出的觉郁闷烦躁。他径直走进灶内,一弯腰就提起了一个还没开封的酒瓮。他一撑拍去泥封,看着那酒,自叹了一声:“人生多少伤心事——”

他的话尾音极长。然后,他似极深极深地看了甘苦儿一眼,甘苦儿眼睛正望向龚长春,想他也许知道这个突然冒出的人的来历,却见龚长春那一向宁定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极度骇然的神色,那种震骇,让小苦儿也不自觉的情怀震动。

他望向身后那人,只见那人身高臂长,忽伸手摸了摸小苦儿的头。小苦儿下意识一避,可隙中驹步法到了那人手下,如小孩儿们的玩意一般,全不管用。只听那人道:“你是个好孩子。怎么,阿甘她还有个孩子吗?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

那人口里全不是发问,而一种自叹,然后叹了声:“酒,还是热的好。”

说着,他随手就夺了小苦儿手里的钢钎,小苦儿一闪竟没闪过。那钢钎到了他的手里,只一入手,忽然通体发红,他一把就把那钢钎插入了酒坛。只闻得酒香一爆,哧啦一声,那一瓮酒被他运力一逼,竟腾腾地冒起热气来。他随手丢了那钢钎,一仰头,竟抱着那酒瓮喝了起来。这真是一番狂饮,其意势之豪纵,纵千千万万人同时畅饮也难企及。他把那酒瓮举在头顶,直浇入口,竟不用换气一般,转眼就见那一坛酒已全倒入了他肚里。地上钢钎犹红,少林落颜却神色大变,颤声道:“炽剑,这是炽剑之术!”

他话音未落,只见“人龙”中六人一个个忽大为紧张,只见他们脚步一错,已颠来倒去,六人已布成了一个“龙湫”大阵。那人略无一顾,口里轻叹道:“……历尽寻思乃回甘呀——回甘呀回甘,如此人生,如此际遇,你果还真能做到回甘吗?”

小苦儿眼里一红,不知怎么,一行热泪就流了下来。只觉那一句的忧伤苦沸,对自己一向的幼失怙恃却似是一种慰藉。不知怎么,他看着那个人,心里就有一种好亲近好亲近之感。

那人一瓮酒饮罢,忽抛坛于地,踏步而出。“人龙”六子还未及阻拦,他已到了门外。他的步子好大,全没提气纵身,却悠忽如缩地大法。那人出了门,忽冷冷道:“你们不是要找‘孤僧’吗?那跟我来吧!”

说着,他身形一纵,已向门外奔去。人龙六子虽心怯,但重任在身,不能不追。身形一腾,已迭相追去。小苦儿不知怎么,只觉自己一定要追上那个人,他展开隙中驹步法,在后面已疾跟而上。一时前后之人成了三拨,那男子大步当前,后面是提起身法疾追不舍的人龙六子,再后面就是小苦儿。他们奔了不上一刻,小苦儿远远已见一条冰封的大江横在眼前,那是封冻了的辽河。那人忽纵声而啸,吐出口的竟是一场大笑。那笑声中全无欢喜之意,分明是对这冰天冷地的一场反讽。一听得那啸声,甘苦儿就已知:是他,一定就是他!——他就是那天骑了一匹黑马直卷入白毛风中的人!

只见那人一啸之下,果有一匹黑马顺风而来。那人一掀腿,已上了马。他冷眼回睨:“你们回去告诉向戈,就说,他既违当年之约,我剧天择也就不能不出山。以后,凡是‘孤僧’释九幺的事,烦你们传言江湖,那就是我剧天择的事。只要向戈他还不想来一番天翻地变,那么四月十五,我们天池之畔相会,我会给他一个交待!”

他口里提及“神剑”向戈,这个江湖中人人敬畏如神明的人物,却全无畏怯之意。他就是剧天择?——甘苦儿一拍自己的额头!不是他还是谁,谁还能有这“炽剑孽子”如此豪雄的气度?

那剧天择说着一低头,温柔地看了小苦儿一眼,嘴里却冷冷一哼:“还有这个孩子,我下次见到他只要他少了一根毫毛,就叫你们五派三盟准备好一千条人命来偿还吧!”

说着,他已催马向那冰封的河水上奔去。那马也当真神骏,冰面那么滑,居然全不在意,依旧飞奔如电。人龙六子情知追它不上,却犹在后面亡命疾追。甘苦儿追到了河边,停下脚,那个男子的身影不知怎么已深深印到了他脑海里——这才是释九幺的朋友。释九幺千里鸿毛传远信,要找的就是他吗?也只有他,当得起那个“孤僧”另眼相看了。

他看着眼前那如玉带般深碧横陈的辽河,不知何时,一滴滴冰泪已冻满了颊脸。


第八章 若遇有情常懵懂 只缘无欲反从容

“苦儿。”

甘苦儿听得身后一声轻唤,茫然回头,只见遇绮兰正俏生生地立在自己身后的寒风中。

“跟我回家吧。”遇绮兰温柔地说。

甘苦儿猛地摇了下头——四月十五,天池大会,这样的热闹岂容错过?何况他还要找到自己的妈妈。那是唯一可以确定遇到孤僧的时刻了,他再怎么也不想就此回去。只听他道:“绮兰姐,难道、你也不想让小苦儿去找自己的妈妈吗?”

——不知为什么,在魔教总坛的那个大宅,提及小苦儿的妈妈遇回甘总是一件很避讳的事。遇古从来不容手下人提及他的这个女儿。遇绮兰叹了口气:“可你没看见,外面的人都好凶吗?姥爷他其实也是为着你好的。你刚才也看到了,大同盟的人如果知道了你的身份,他们是绝对不肯放过的。你在外面,实在好凶险。你不知道‘神剑’向戈的声势。别看剧天择已经现身,可他现在可是自身难保呀。”

甘苦儿摇摇头:“我不管。我不管是大同盟还是海东青,哪怕是什么‘神剑’向戈,只要他们敢阻挡我找妈妈,我就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遇绮兰不再说话,却忽一伸素指,点向甘苦儿背后。甘苦儿全没防备,当即软倒。遇绮兰一脸温柔地看着他:“苦儿,对不起。你别再犟了。”

说着,她抬手放飞了一只信鸽,轻柔道:“明天早上,你艾叔叔他们三个该就能赶回来。然后,我们护着你,咱们一起回山东吧。”

甘苦儿犹蹬着腿,意犹不甘地叫道:“不……”人却已被遇绮兰抱回那个酒店里了。

※※※

第二天一早,果然那号称“哎、哟、喂”的三个家人——也即甘苦儿与晏衔枚在白毛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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