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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人大院-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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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天娇把目光从山上撤回,看了一眼大家,抿着嘴笑了笑。    
  夏冰有些得意地说:“你们真的想不到……”    
  “别说了,让我们对一五八存有一种美好的想象。”任歌喊道。    
  夏冰看了任歌一眼,任歌正冲她笑,她只有没趣地闭上了嘴。在这辆车上,夏冰没有了平时她那一副副班长的样子,倒显得有些多动,如果不是在移动着的车上,说不定她会站起来到处走走。此时的一五八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久别后的家。    
  她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提了建议,她说:“我们来唱歌好吗?”    
  没有人说好,也没有人说不好,夏冰就对任歌说:“你起个头吧。”    
  任歌停了一会儿,张嘴便是:“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    
  大家就跟着任歌的旋律唱了起来:    
  “荡起小船儿,晚风轻轻吹,花儿香,鸟儿鸣,春光多明媚……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天也美、地也美,风光惹人醉……”    
  歌声随着车子向前,好像被这几个青年人的歌声所感染,路边一直沉默如智者的按村也轻轻地摇曳着树枝,树叶在扬起,似乎想够一够车上的年轻生命。桉树一直在说话,它喃喃叙叨着,年轻就好像是阳光,亮出的光是最大的,消失得也是最快的。但是,它的话被女兵们的歌声淹没了,年轻的女兵们拥有的是未来、是整个世界,古老的桉树只是她们眼睛里的一道风景。    
  风景能告诉她们什么呢?    
  汽车在一个类似小镇的地方停了下来,助理员跳下驾驶室,站到车尾,抬着头冲着大家说:“我们在这里吃午饭。下车吧。”    
  “现在就吃午饭了。”有人叫道。的确比起学校开午饭的时间整整提前了一个小时。    
  助理员听到了这个声音,走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再往前走就没有吃饭的地方了。”    
  听起来好像前方的路情况不妙,姑娘们听了这话便纷纷跳下了车。    
  与早晨离开的省城相比,这里有一种到了乡村的感觉,姑娘们一跳下车,立刻围上了一群看热闹的小孩,一个个脏兮兮的,小脸已经看不到原来的颜色,远处有一些妇女黑着脸,抿着嘴朝向这边。地上一片水洼,一片泥泞,是那种浆了又干干了又浆的地。    
  显然,助理员对这一带很熟,他看都没看就带着大家进了一家饭馆,人一进去嗡地一声,腾起了一片苍蝇,飞得头晕的,便一头撞到了进来人的脸上、身上。    
  助理员转过头对大家说:“将就一下,这已经是好的啦。”    
  夏冰赶紧说:“没什么,挺好。”她接着说,“好像这里是小新街?”    
  助理员点了点头:“就是。”    
  夏冰一种旧地重游的感觉,所以连苍蝇也都视而不见了。此时,那些飞行物又重返故地,停留在已经黑得不见底色的桌子上。几个人纷纷抄起能拿到了东西,摇摆着手哄苍蝇。起先苍蝇受到惊吓,飞跑了。没多久又黑麻麻地爬了一桌,摇摆的手对它们已经没用,一付不到灾难临头决不起飞的架式。    
  “这些苍蝇真赖皮。”王萍平细声细气地说道。    
  “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苍蝇。”任歌说。    
  坐在一边的助理员嘿嘿地笑了两声。    
  从里间出来一个女人,满脸堆着笑,嘴里在骂着:“挨刀呢,还不快滚。”说着扬起手里的笤帚,接着赶紧把笑脸朝向大家,“没有办法,农村卫生差些。”她说着当地的口音,一脸谦卑。    
  “是你们家养的吧。”朱丽莎用调侃的口气说。    
  女人笑了,嘴里说:“嗯,哪个养它。”又一脸谦卑对着大家。手里举着那个谷苗扎成的笤帚一晃一晃的赶苍蝇。说着话,里面有男人的声音,“来端菜了。”    
  汽车在离小新街不远的地方拐了弯,一头扎进了山里。    
  所有的一切就像电影的切换镜头一样,突然全都变了,汽车突然被夹进了山里,山几乎是贴着汽车的车厢沿走,姑娘们只要伸长手臂就能薅到山坡上的杂草和树枝。    
  这里的山没有高大的树木,但是遍地长满了低矮的灌木林,密密麻麻,想象着上山时脚根本插不进去,就是插进去也一定是满脚的稀泥。正想着那种被稀泥缠脚时皮肤发麻的感觉呢,一转脸向后,立刻车后面拖起了一个长长的尾巴,一股浓烈的尘土像一条长龙一样,紧紧地咬着车尾,根本无法看清路面。似乎一。八的狰狞从这里开始,除了呛人的灰尘,路面也是凸凹不平的,人一会儿被抛向空中,一会儿又被摔向车厢。汽车变成了一叶行驶在风口浪尖上的小舟。    
  王萍平急忙招呼坐得靠后的夏冰和任歌向前挪,她还让大家坐得尽量挤一些,就这样一会儿的功末,姑娘们的头发上就积起了一层灰,一眼看上去像就要变白的灰发。    
  “哇,一五八……。”都这时了朱丽莎还不闭着嘴。果然,她像吃到了一把泥一样,咧着嘴要吐出来,戴天娇忙让了一下身子,朱丽莎就对着车下呸呸。    
  后来没有人说话,已经不能说话了,几乎没有一段路是直的,过了一个弯就立刻有另一个弯在等着。眼看着就要撞到山壁上,吓得紧紧闭上眼睛,可是一睁眼竟又是一番天地,这时眼睛倒成了惟一的庇护。    
  任歌首先受不了啦,她的脸色突然苍白,一层密密的汗在瞬间爬满额头,她一句话也说不出,一下窜到车厢边上,还没来得及坐好,就哇哇吐了起来,山里的风比外面要猛得多,她吐出来的东西立即被风卷走,风把她的头发盖在了她那张苍白脸上。    
  汽车仍然癫狂地朝前奔去,一侧已经没有了山,变成了山崖,在路况极差的情况下,又多了几分险峻。    
  任歌苍白着一张脸,躺在了背包上,没吐的人也是头晕眼花的,对于对一五八充满深情的姑娘们,通往一五八的路表现得一点也不友好。    
  两侧的山冷峻地看着这辆癫狂在山谷里的汽车和车上的女兵,山上的灌木林在颤抖。    
  夏冰用胳膊揽住柔软的任歌,她没有说话,对于眼前的一切她不陌生,她当新兵进山时,就有人这样吐过,她考上军医学校离开山时,又有人这样吐过。几乎在进一五八的车里总有晕车吐的人,这一条通向一五八的惟一一条路,就像神话故事里的千难万险,只有过了千难万险的人,才能找到幸福。    
  戴天娇坐的最靠车厢右沿,她把自己的坐姿调整得舒服了一些,她又把目光紧紧地盯在二侧的山上,她的心里有一种禁不住的兴奋,是一种不可能手舞足蹈的兴奋。只能撞击在她的心里,再从她的心里撞击到她眼前的山上。在她看来山总是和神圣的。永恒的、不朽的、英勇的连在一起,“他们在山里行军,在山里宿营,在山里作战,还把他们的遗骨埋在山上。”她的耳边响着这样的话,她被这样的话激励,她的心突突跳着,伴着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流淌着一股柔柔的水,她禁不住在心里轻轻地喊道,我来了,我来看你们了。    
  朱丽莎的眼睛紧盯着路的前方,目光中透着一丝焦渴。    
  突然,朱丽莎大喊起来:“花,快看啊,花,山上的花。天哪,像火一样。”    
  果然,在远处一个山的凹处,一片火一样红的山花灿烂地开放着,姑娘们的眼睛一下子被花擦亮了,就连一直柔软在夏冰胳膊肘里的任歌也坐直了身子。汽车一拐弯,那一片山花就好像是被抽走的一张画片,可是一转眼又展示在姑娘们的眼前,那一片红就这样时隐时现在她们的眼睛里,长时间地伴随着行驶在山谷里的她们,她们感觉到她们正一步一步地接近那一片灿烂,在她们看来那是她们在山谷里看到的惟一希望,似乎越接近那一片红就越接近她们的目的地。    
  在知道一五八又不敢来一五八的普通人看来,一五八似乎远在天边。朱丽莎在心里说道,可是我还是来了。想到这她浑身陡增几分骄傲,她在心里说道,纵然是刀山火海,我还是来了。顶着迎面呼呼的风,她感到她像一个女英雄。    
  王萍平一直在压抑着自己身体里那一股往上冒的酸水,有一阵那股酸水已经不管不顾冲到了她的锁骨处了,她的阻腺像涌出的泉水一样,在她的口腔里分泌了大量的酸水,她紧紧地咬住了牙关。用双手卡住脖子,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要求自己,千万不要吐,决不能吐。这时只要她一张口,那么她的胃内容物就会像自来水一样喷涌而出。因此,这一路上谁也没有听到王萍平说话。直到她的眼睛里出现了那一片火一样红的山花时,那一股即将喷射出来的酸水才退到了她的胃里,她急忙迎着风大大地喘了两口气,把风狠狠地咽到了肚子里。    
  姑娘们就在这山的夹缝里被抛弃又被拥抱,这似乎是山对她们的惟一欢迎的方式,是一种她们必须接受的方式。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受尽了山风的蹂躏,天色已暗,已经是一天的黄昏时分了,太阳已经跑到了山头上,随时都准备向万物说再见。    
  可是,一五八依然像一个害羞的新娘一样,让人无法窥见它的真容。难道要在天完全黑定后,才能到达一五八吗?那种在姑娘心里悄悄描绘过的到达一五八以后应有的辉煌场面,已经无影无踪了,一五八的冷漠竟像大山一样坚硬。    
  夏冰看了一下大家,除了戴天娇和朱丽莎的精神稍好一些外,任歌和王萍平看上去都很憔悴,对此,她依然是不陌生的,在经过这一路的折磨,就是最鲜艳的一朵花也会凋谢的。她说道:“快了,翻过这座山就到了。”    
  “还有一条河,是一条从西向东流的河。”这是朱丽莎说的,她说完一脸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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