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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山暮色-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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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颢崐架了笔,取了印来盖在纸上。拎起来吹了吹墨,自己又打量一番,转头对莫非道:“白马庄庄主要的字,你明天派人给他送去吧。江湖第一公子的字?哼,他怕已是得了什么消息,才巴巴儿地来求晴玉公子的字。这江湖和朝堂,从来都是一样的,有的总是盘根错节的关系。”没关系乱闯的,即便闯出来也会付出头破血流的代价。他眼前忽然闪过一张清秀的脸,那眼睛干净透彻,眼神时而好奇,时而迷茫,时而又倔强……
    他有些漫不经心地问莫奇:“前些日子让派人去北狄查祁暮的身世,可曾有回报?”
    莫奇回道:“早上刚得的,还未来得及说,府中的催报便来了。北狄皇室中,只有前怀义王有女,名祁暮。但怀义王夫妇八年前因协同太子谋逆一事已被斩,其府中除了三子祁峰不知所踪外,都已被处决,府中女眷也在一场意外火灾中死了。至于祁暮,当年的皇榜上并没有她的名字。据说,她是怀义王十四年前在云阳捡的孩子,收了义女的。九年前亲生父母来寻亲,怀义王已将她还了回去。”
    他红润的嘴角略微上扬:“罪王义女?还回去了?我看未必。只是这罪臣之女……”
    莫非道:“爷是觉得其身份不可用么?”
    他笑笑:“未必,更何况她有一身好功夫呢!”又转头道:“晚上,我还有一个私宴,莫奇莫非你们俩都跟着。”
    莫奇又问:“晚上的宴会要通知池小姐吗?”
    他轻摇头:“我是约了人的,也不是什么应酬的事,让她歇着吧。”
    两人点头退下。
    贺兰颢崐宴罢归府,才过戌时。看到书房有灯光,不禁略皱了一下眉,留守别院的莫劲迎了上来,看到贺兰颢崐的表情,急忙解释道:“爷,是池小姐在书房,她以为爷在书房,我们说爷去赴宴了,她也不信,说爷赴宴一定会带上她。我和莫松拦过了,拦不住。”
    贺兰颢崐心中冷笑:拦不住?是自己的态度让他们都误会了么。女人,总是逃不了一个“恃宠而骄”,而莫劲莫松恐怕也吃了排场,又碍于他的态度不敢发作吧。他淡淡地说:“池小姐,我会处理。但你们自己,你觉得该如何?”
    莫劲的脸色在灯光下变了变,低头道:“属下领罚。”贺兰颢崐又说道:“池月婉的性子,我也知道,也不能全怪你们,明天你们自去领二十板吧。以后知道怎么做了?”
    莫劲微微吁了口气:“是!”又急报道:“酉时三刻相城城守曾来拜会,带了东西,池小姐接待的。”
    贺兰颢崐英挺的眉此刻纠结如蚓:“池小姐接待的?她何时倒成了女主人?”莫奇莫非莫劲三人俱不敢出声。
    他匆匆向书房走去,才到门口,一具香软温暖的身子便投入怀中:“爷,你到哪里去了?婉儿等了你快两个时辰了。”他依旧温和地说道:“我约了一个伙伴吃个饭谈点事。你在你房中等便可,我自会来寻你的。晚餐可用了么?”
    池月婉嘟了一张粉唇道:“你真的赴宴,不带婉儿呀?我晚餐自是用了,在书房用的,一个人好没意思的。”
    他好声气道:“婉儿,你与莫劲莫松吵了?”婉儿撒娇道:“我只想在书房等你嘛,这两个奴才还死活不让。”“我的书房一般不让人进的。”
    听了这句话,池月婉有略微的愣神,只一瞬,又幽怨道:“婉儿也是一般人吗?”
    他唇角掀起一个笑容:“唔,婉儿嘛,你自己说呢?”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池月婉的心忽地就凉了一下。
    他又看了看他的桌子,桌上多了两个盒子。走过去掀起一看,是两件狐裘,一红一白,毛长而丰厚,竟是一根杂色也没有。虽不是顶贵重,却也是个稀罕物事。池月婉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便娇声说:“爷,这是适才相城城守送来的,婉儿替爷谢过他了。”
    他依旧淡淡地说:“哦,婉儿很喜欢么?我瞧着也喜欢。可是,却不能拿呢。”池月婉娇柔的微笑便如石上的浮雕,凝住了。
    他转头朝她笑了笑:“婉儿挺喜欢作主。在我这儿少不得会逆了婉儿的意,倒有些对不起婉儿。今儿晚了,婉儿先回去歇着吧,明儿我给你寻个去处,可以让婉儿做得了主。”说罢,唤莫奇道:“送池小姐回房。”
    他是一贯的温和,一句重话也没有,但池月婉却觉自己只着纱衣站在风中,霎时便没了知觉,只僵硬地随莫奇出去了。
    莫奇暗自在心中算了一下,这位池小姐,算是长的,四个月,也是待遇最好的,可结局可能比那些一二个月的还要不如,那些只是成了爷后园寂寞的花,而这位这个样子,估计后园也进不去了。那些小姐总会被爷表面的温和所吸引,便看不见温和背后的冷酷。爷的底线,从来都是不能碰的。
    
    正文 第二十章 正月祭
    
    祁暮从来没试过正月里要帐。不对,她根本连要帐也没要过。
    所以她仔细地考虑了一下讨租讨田地的步骤。要不就要租金,要不就将田地收回,虽然自己不会种,但可以再租给他人。她又回想起以前沈千笑跟她讲过的一些江湖轶闻,想想那些江湖人士是如何讨债的,决定采用最直接的方法,直接要。不行,就以武力说话。
    饶是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出门前她还是调了调气息,给自己鼓鼓气。
    她带了王喜出门,走到路上,她问王喜,那几户中谁最难缠?王喜道:“是西头第三家的王德全。自雪姨走后他便一点粮也没拿来过。其他几家给的少,或不给,但我每次上门,他们还周济一些衣服吃食,他们家,去了两次,倒被骂了两回,说雪姨是将田抵给他们的。”祁暮暗道:欺侮孤儿,还德全,今天便从这个德全开始吧。教训了这样的人,心里也不会觉得歉疚。
    走到西头第三家,是个齐整的人家,黑漆的板门上贴着鲜艳的桃符,倒是一派喜气。祁暮上前叩门,王喜闪到了她身后。许久,一个壮年男子开了门,探出头来问祁暮:“你找谁?”
    祁暮问道:“你是王德全?”
    那人点头应道:“我是王德全,你又是谁?”
    祁暮便不客气地道:“要债的。”
    那人以为她开玩笑:“姑娘说笑了吧,我又不认识你,怎么可能欠你债。”
    祁暮从身后拉出了王喜,“那你总认识他吧?”
    那王德全看到王喜,愣了一下,接着不耐烦地挥手道:“怎么又是你这小子!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那姨已经将那块田抵给我了,根本就没什么租子,你又来纠缠作甚?”
    祁暮道:“抵给你了,那你可有田契?”
    王德全没料到她这么问,愣了一下反诘道:“你究竟是谁,我们王家的事不用外人来管。”
    祁暮道:“我是他小姨,你们这般欺侮我外甥就是不行。今天,你要么给租子,要么还田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王德全自然不会将这样一个清瘦的小姑娘放在眼里:“我没地契,难道你就有?”
    祁暮当然也没有,但是,她说:“我有你四年前签的租地文书。上面有你签字画押的。再说这村里谁不知道这田是我们家的?”
    那王德全果真不是省油的灯:“你拿出来我瞧瞧。”
    祁暮从怀中取了一张陈旧的麻纸出来。这是她在一只装粮食的陶罐里发现的,幸好当初商雪莹没有将它收到柜子里,要不然早就当柴烧了。
    那果然是封文书。祁暮还拿在手中,那王德全却忽然劈手来夺,祁暮哪能让他拿到,轻巧一闪,又顺势将他伸过来的手往前一带,他便摔到了地上,他却还以为是自己力使猛了,不小心摔的一个狗啃泥。只好自己尴尬地爬将起来。
    这厢动静那么大,早惊了院中人及周边的邻居,院里便又奔出两条大汉,邻居也出来不少,慢慢围过来看热闹。
    那两条大汉是王德全的两个儿子,此时冲出来嚷嚷道:“怎么着怎么着,大过年的要欺侮人么?”再一看是一个清瘦少女和一黄口小儿,这话便问不出响亮的气势来了。
    祁暮道:“你家欠了我们四年的租子不给,害得我外甥几个差点饿死,我今天来讨租有什么不对么?”一边说一边恨自己口拙,这话要是由沈千笑说出来,必能说得有理有节,气冲霄汉,可于她,又不会吵架,只能这么说了。
    围着的村民中自是有人认出了王喜,私下里交谈声便响了起来:“那是东头王家老五的大小子,爹娘死了四年了,倒还挨着活着呢。”
    “是啊,他们家的田好象是租给王德全、王富几个了吧?”
    有知情人说:“田是他们一个姨租给德全几个的,说好分夏秋两季每家给他们一石米麦的,姨在的时候还给,姨死了后就没人给了吧?”
    “他们家姨?喔,是那个老是穿黑衣蒙脸的女人啊?听说长得跟个女鬼似的呢。”
    那王德全赖道:“田是你们老五家的不错,但是老五夫妻俩都没了,你们一家小孩又不会种,自然要由族里管着,由族里分了。”
    祁暮怒了:“那田是族里出钱买的么?你是族长么?”
    王德全又道:“现在可以交由族里商量么。”
    祁暮决定再不跟他废话:“四年的租金共是四石米粮,要不就是折合成银子,给200文,你到底给是不给?”
    见祁暮语气坚决,村民们又议论纷纷,并没有站在他们这边,王德全的口气也略微软了一些,但却嚷嚷道:“我们哪有这些银两,你倒象是官府收税呢。”
    祁暮耐心磨尽,运力于拳,忽然挥拳击向他们家的黑漆大门,那门应声而裂,碎出一块小钵大小的洞来。一声脆响过后,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王德全一家张口矫舌,围观村民们也是瞪大了双眼。祁暮努力地学着江湖游侠的腔调,朝王德全跨进了一步道:“你是要我将你家打碎了来寻粮呢还是你想象这大门一般?”
    大王村无甚富户,但王德全家也是殷实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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