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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之死_余华-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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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这个事实使两个博尔赫斯都深感困惑,他们相信这可能是一个梦,然而,“到底是谁梦见了谁?我知道我梦见了你,可是不知道你是否也梦见了我?”……“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是一个人做梦还是两个人做梦。”有趣的是,当他们回忆往事时,他们都放弃了“我”这个词,两个博尔赫斯都谨慎地用上了“我们”。

    与其他作家不一样,博尔赫斯在叙述故事的时候,似乎有意要使读者迷失方向,于是他成为了迷宫的创造者,并且乐此不疲。即便是在一些最简短的故事里,博尔赫斯都假装要给予我们无限多的乐趣,经常是多到让我们感到一下子拿不下。而事实上他给予我们的并不像他希望的那么多,或者说并不比他那些优秀的同行更多。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的叙述,他的叙述总是假装地要确定下来了,可是永远无法确定。我们耐心细致地阅读他的故事,终于读到了期待已久的肯定时,接踵而来的立刻是否定。于是我们又得重新开始,我们身处迷宫之中,而且找不到出口,这似乎正是博尔赫斯乐意看到的。另一方面,这样的叙述又与他的真实身份——图书馆长吻合了起来,作为图书馆长的他,有理由将自己的现实建立在九十万册的藏书之上,以此暗示他拥有了与其他所有作家完全不同的现实,从而让我们读到“无限、混乱与宇宙,泛神论与人性,时间与永恒,理想主义与非现实的其它形式。”《迷宫的创造者博尔赫斯》的作者安娜·玛丽亚·巴伦奈切亚这样认为:“这位作家的著作只有一个方面——对非现实的表现——得到了处理。”

    这似乎是正确的,他的故事总是让我们难以判断:是一段真实的历史还是虚构?是深不可测的学问还是平易近人的描叙?是活生生的事实还是非现实的幻觉?叙述上的似是而非,使这一切都变得真假难辨。

    在那篇关于书籍的故事《沙之书》里,我们读到了一个由真实堆积起来的虚幻。一位退休的老人得到了一册无始无终的书:

    “页码的排列引起了我的注意,比如说,逢双的一页印的是40,514 ,接下去却是999。我翻过那一页,背面的页码有八位数。像字典一样,还有插画:一个钢笔绘制的铁锚……我记住地方,合上书。随即又打开。尽管一页一页地翻阅,铁锚图案却再也找不到了。”

    “他让我找第一页……我把左手按在封面上,大拇指几乎贴着食指去揭书页。白费劲,封面和手之间总有好几页。仿佛是从书里冒出来的……现在再找找最后一页……我照样失败。”

    “我发现每隔两千页有一帧小插画。我用一本有字母索引的记事簿把它们临摹下来,记事簿不久就用完了。插画没有一张重复。”这些在引号里的段落是《沙之书》中最为突出的部分,因为它将我们的阅读带离了现实,走向令人不安的神秘。就像作品中那位从国立图书馆退休的老人一样,用退休金和花体字的威克利夫版《圣经》换来了这本神秘之书,一本不断在生长和消亡的无限的书,最后的结局却是无法忍受它的神秘。他想到“隐藏一片树叶的最好地点是树林”,于是就将这本神秘之书偷偷放在了图书馆某一层阴暗的搁架上,隐藏在了九十万册藏书之中。

    博尔赫斯在书前引用了英国玄学派诗人乔治·赫伯特的诗句:

    ……你的沙制的绳索……

    他是否在暗示“沙之书”其实和赫伯特牧师的“沙制的绳索”一样地不可靠?然而在叙述上,《沙之书》却是用最为直率的方式讲出的,同时也是讲述故事时最为规范的原则。我们读到了街道、房屋、敲门声、两个人的谈话,谈话被限制在买卖的关系中……

    显然,博尔赫斯是在用我们熟悉的方式讲述我们所熟悉的事物,即使在上述引号里的段落,我们仍然读到了我们的现实:“页码的排列”、“我记住地方,合上书”、“我把左手按在封面上”、“把它们临摹下来”,这些来自生活的经验和动作让我们没有理由产生警惕,恰恰是这时候,令人不安的神秘和虚幻来到了。

    这正是博尔赫斯叙述里最为迷人之处,他在现实与神秘之间来回走动,就像在一座桥上来回踱步一样自然流畅和从容不迫。与他的其它故事相比,比如说《巴别图书馆》这样的故事,《乌尔里卡》和《沙之书》多少还为我们提供了一些现实的场景和可靠的时间,虽然他的叙述最终仍然让我们感到了场景的非现实和时间的不可靠,起码我们没有从一开始就昏迷在他的叙述之中。而另外一些用纯粹抽象方式写出的故事,则从一开始就拒我们于千里之外,如同观看日出一样,我们知道自己看到了,同时也看清楚了,可是我们永远无法接近它。虽然里面迷人的意象和感受已经深深地打动了我们,可我们依然无法接近。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意象和感受总是和他绵绵不绝的思考互相包括,丝丝入扣之后变得难以分辨。

    于是博尔赫斯的现实也变得扑朔迷离,他的神秘和幻觉、他的其它的非现实倒是一目了然。他的读者深陷在他的叙述之中,在他叙述的花招里长时间昏迷不醒,以为读到的这位作家是史无前例的,读到的这类文学也是从未有过的,或者说他们读到的已经不是文学,而是智慧、知识和历史的化身。最后他们只能同意安娜·玛丽亚·巴伦奈切亚的话:读到的是“无限、混乱与宇宙,泛神论与人性,时间与永恒,理想主义与非现实的其他形式”。博尔赫斯自己也为这位女士的话顺水推舟,他说:“我感谢她对一个无意识过程的揭示。”

    事实上,真正的博尔赫斯并非如此虚幻。当他离开那些故事的叙述,而创作他的诗歌和散文时,他似乎更像博尔赫斯。他在一篇题为《神曲》的散文里这样写:“但丁试图让我们感到离弦飞箭到达的速度,就对我们说,箭中了目标,离了弦,把因果关系倒了过来,以此表现事情发生的速度是多么快……我还要回顾一下《地狱篇》第五唱的最后一句……‘倒下了,就像死去的躯体倒下。’为什么令人难忘?因为有‘倒下’的声响。”在这里,博尔赫斯向我们揭示了语言里最为敏感的是什么。就像他在一篇小说里写到某个人从世上消失时,用了这样的比喻:“仿佛水消失在水中。”他让我们知道,比喻并不一定需要另外事物的帮助,水自己就可以比喻自己。他把本体和喻体,还有比喻词之间原本清晰可见的界线抹去了。

    在一篇例子充足的短文《比喻》里面,博尔赫斯指出了两种已经存在的比喻:亚里士多德认为比喻生成于两种不同事物的相似性,和斯诺里所收集的并没有相似性的比喻。博尔赫斯说:“亚里士多德把比喻建立在事物而非语言上……斯诺里收集的比喻不是……只是语言的建构。”

    历史学家斯诺里·斯图鲁松所收集的冰岛诗歌中的比喻十分有趣,博尔赫斯向我们举例:“比如愤怒的海鸥、血的猎鹰和血色或红色天鹅象征的乌鸦;鲸鱼屋子或岛屿项链意味着大海;牙齿的卧室则是指嘴巴。”

    博尔赫斯随后写道:“这些串连在诗句中的比喻一经他精心编织,给人(或曾给人)以莫大的惊喜。但是过后一想,我们又觉得它们没有什么,无非是些缺乏价值的劳作。”

    在对亚里士多德表示了温和的不赞成,和对斯诺里的辛勤劳动否定之后,博尔赫斯顺便还嘲笑了象征主义和词藻华丽的意大利诗人马里诺,接下去他一口气举出了十九个比喻的例子,并且认为“有时候,本质的统一性比表面的不同性更难觉察”。

    显然,博尔赫斯已经意识到了比喻有时候也存在于同一个事物的内部,这时候出现的比喻往往是最为奇妙的。虽然博尔赫斯没有直接说出来,当他对但丁的“倒下了,就像死去的躯体倒下”赞不绝口的时候,当他在《圣经·旧约》里读到“大卫和眠于父亲身旁,葬于大卫城内”时,他已经认识了文学里这一支最为奇妙的家族,并且通过写作,使自己也成为了这一家族中的成员。

    于是我们读到了这样的品质,那就是同一个事物就足可以完成一次修辞的需要,和结束一次完整的叙述。博尔赫斯具备了这样的智慧和能力,就像他曾经三次将自己放入到叙述之中,类似的才华在他的作品里总是可以狭路相逢。这才真正是他与同时代很多作家的不同之处,那些作家的写作都是建立在众多事物的关系上,而且还经常是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他们必须解开上百道方程式,才有希望看到真理在水中的倒影。

    博尔赫斯不需要通过几个事物相互建立起来的关系写作,而是在同一事物的内部进行着瓦解和重建的工作。他有着奇妙的本领,他能够在相似性的上面出现对立,同时又可以是一致。他似乎拥有了和真理直接对话的特权,因此他的声音才是那样的简洁、纯净和直接。他的朋友,美国人乔瓦尼在编纂他的诗歌英译本的时候发现:“作为一个诗人,博尔赫斯多年来致力于使他的写作愈来愈明晰、质朴和直率。研究一下他通过一本又一本诗集对早期诗作进行的修订,就能看出一种对巴罗克装饰的清除,一种对使用自然词序和平凡语言的更大关心。”

    在这个意义上,博尔赫斯显然已经属于了那个古老的家族。在他们的族谱上,我们可以看到这样的名字:荷马、但丁、蒙田、塞万提斯、拉伯雷、莎士比亚……虽然博尔赫斯的名字远没有他那些遥远的前辈那样耀眼,可他不多的光芒足以照亮一个世纪,也就是他生命逗留过的二十世纪。在博尔赫斯这里,我们看到一种古老的传统,或者说是古老的品质,历尽艰难之后永不消失。这就是一个作家的现实。当他让两个博尔赫斯在漫长旅途的客栈中相遇时,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在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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