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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杨全集-第4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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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把长女、次女交给后来出狱的杜其庆带回辉县育养,万书林女士则带着三女、四女,仍留上海。杜其庆前年(一九八六)曾和两个女儿到上海探望母亲,万书林在楼上勉强接见两女一面,但对杜其庆则阶级立场仍十分严正,连一面也不肯见。现在,长女、二女都是文盲。回想四十年前,在父母怀抱中撒娇的心肝女,她永不会了解,妈妈的党性会把她父女当作路人。
   
   
   祭父墓
   将来我远葬台湾,因为我在台湾已落地生根!
   辉县是一个小县,但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却大大出过一阵锋头,全国一窝蜂学「辉县经验」,结果是苦了辉县人,以毛泽东为首的五人帮,整天追求享受,却要求别人「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辉县位于太行山麓,除了「苦」和「死」外,还有什么可以输出!然而,辉县并不是河南省最坏的县份,辉县在全体民众努力下,做到了「三通」指标,这「三通」不是台湾海峡两岸的「三通」,而是辉县境内的「三通」──路通、电通、水通。四十年前我离家时,辉县只有一条通往新乡市二十公里的公路,没有公共汽车、没有电灯,没有自来水。现在却什么都有,公路通到每一个村庄,而每一个村庄都有电灯,自来水也深入农村,凡没有自来水的村庄,由生产单位互相认领,遇到天旱井枯,各生产单位负责每天运水到它所认领的村庄。三通的意义不能用自由世界的标准去理解,公路大部份仍是泥土路面,下雨成泥,晴天扬尘;电力不足,而且大多数人都负担不起电费,我曾经到较贫苦的拍石头村参观,屋里一片漆黑,收音机发出声音,但没有人扭开电灯。自来水仍十分落伍,素萍住在县城西关,因地势稍高,龙头就滴不出水,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也不可能改善,以致洗衣机放在那里,毫无用处。
   辉县应是特殊县份,除了有「万元户」外,还有「亿元乡」──孟庄乡,我特地到那里参观,他们有自己的发电厂、化肥厂。即令我们郭姓族居的常村,千年来苦旱之乡,也忽然在村头凿出泉水,饮水情形自然完全改观。硬体建设比起四十年前,可以说突飞猛进,人民生活水准虽然比外面低,但比过去高。我踏进素萍家的第一印象,就是长长的叹息,但她现在已经很满意了,她们每星期吃一次肉,而在从前,她和孩子们每天只能喝一碗玉米稀粥,饿得双腿疲软,眼睛发黑,天黄昏后看不见东西,要扶着墙才能走。
   前往大陆的海外朋友,往往从横切面观察,震惊大陆的落后和贫苦,但是如果从纵切面观察,大陆同胞生活,比起文革时期,确实获得急剧改善。
   到辉县后不久,就看到姐姐的女儿窦芳爱,我离家时,她还是一个不满十岁小女孩,和我玩捉迷藏游戏,笑得咯咯的,现在已是一个白发太婆,而且不认识字,我问她为什么不念书?但立刻懊悔自己失言,寡妇孤女,能够有碗饭吃,就够显示那个大家庭优待了。大陆「解放」后,姐姐带着芳爱,给人帮佣做工,过继了一个儿子,也十分不如意。当我脱下项链挂到芳爱颈上时,她说:「舅舅,你救不了我,我家是个黑窟窿!」甥女似乎无法了解,我只是向已死的姐姐,聊表一个不争气的弟弟的一点心意。
   最出人意料的是见到九婶,九叔郭学澐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河南大学毕业后,在几个县主持苗圃,一直从事稻麦品种研究工作,抗战胜利后,他才回到辉县,担任县政府建设科长,年纪轻轻即行去世。九婶胖多了,行动不便,天寒风急,我扶她上车,答应她再去晋见老人家,叙叙别情,但日程排得太满,仓卒而去,回到台北后,特地写信给素萍,务必代我前去请安。我父亲兄弟九人,仍存人世的只剩下九婶,也是我在故乡唯一的长辈。
   抵达辉县的翌日,十一月三日,去拜祭祖坟。父亲郭学忠先生在我们郭姓大家族中,是少数读书人之一,曾经当过通许县长,后来定居开封。他的官运一直坎坷,以后很少找到像样的差事,稍后娶了继母祁女士,是满清王朝的没落贵族,她养尊处优惯了,最初吸鸦片,后来吸海洛英,家庭遂告败落。父亲于一九四一年病故开封时,已是租房而居。我把灵柩运回辉县安葬,看到黑漆棺木冉冉下降,里面躺的是父亲遗体,不禁抢地哀号:「爸爸,爸爸!」那情景,今天仍凝聚心头。
   祭墓的车队在坐在前车的素萍引导下,出城向祖坟进发,祖坟不过麦田中墓塚累累的一小块葬地,我在父亲坟头立的那块石碑,仍矗立在那里,显得孤独凄凉,素萍焚起冥纸,纸灰随风飘荡。小时候,父亲常说:「等你娶了媳妇,我死也甘心!」停一会又说:「那也不甘心,我还要抱孙子!」而今,儿也有孙,父已化为泥土。我跪下向父墓叩首,思及再来何日?碑毁何时?不禁黯然。父墓左下方,安葬的是二弟郭德漳,他比我先亡;父墓正下方,是我的预定墓穴,而将来我却远葬台湾,因为我在台湾已落地生根,大半生时间在台湾奋斗、挣扎、入狱、重生,有我太多的汗迹和泪痕,有我儿孙的家室,有我太多的朋友情义。女儿扶我起身,原野北风又起。
   
   
   常村故居
   我停留的时间不过半个小时,满怀惆怅无奈。
   祖坟在常村村头,常村定居的郭姓家族,父老们传说,当一八七七年山西省发生严重旱灾时,郭姓祖先在山西省洪洞县一棵大槐树下,摔破一个铁锅,兄弟姐妹,各拿一片,向四方流亡,希望有一天,即令自己不能,子孙们也要回到洪洞县故乡,各拿碎片,作为血缘证据,使骨肉重合。其中一支,就在辉县常村住下。再聚的诺言,子孙们已永远无法履行。中国文化的特色之一是家族观念很重,但中国人的家族意识,却很模糊,西方人一向被认为没有家族观念,但西方人的家族意识反而强烈,常能列举他们家族几代祖先,和他们的「英雄」事蹟。就以美国而论,一般人差不多都能追述第一代移民,甚至兴高采烈的介绍他们在欧洲的祖先,即令身是海盗。而一个普通的中国人,如果他出生时祖父已去世的话,恐怕连祖父叫什么都不知道,对曾祖父事蹟还能津津乐道的,万不出一。郭姓家族不能例外,早已不知道开创辉县基业的第一代祖先埋葬何地?叫什么名字!
   抵达常村故居的时候,街上已挤满了人,我下了车,面对着单调划一,好像一片灰海的男女老少,他们大都是郭家的人,可是我却一个也不认识,一位缠着小脚,头上苍苍白发,一脸皱纹的老妇从人群中挤出来,抓住我说:「我就是二嫂呀。」五叔(我父亲的亲弟弟)有两个儿子;长子郭祥生、次子郭吉生。祥生精明而吉生老实,我称为大嫂的是堂兄祥生的妻子,已经去世,只剩下祥生健在,他住在儿子家,儿子媳妇排斥他,当女儿给他一点钱,买点肉回家时,儿媳妇却不准他用火。看着二嫂,那种老的形象,使我心中抽痛;我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素萍,从人群中挤到我曾经住过的宅院,大门、堂屋、厢房、南屋,依然如昔,但全破旧不堪,依稀的仍记得那煤火灶,就在煤火灶台上,五婶冬天总是盘腿坐在上面。我在五叔常坐的已经破烂的木椅上坐下,二嫂扶着她丈夫吉生进来,安排坐在一旁,他行动迟钝,两眼发呆,我问他认识不认识我,他点点头,旁边一个人告诉我说,他已很久不能进食,吃了就吐,身体虚弱,行动不便,但晚上仍起床几次,给骡子拌草。我大声喊叫说:「你们应把他送医院检查!」我有心理准备,如果她们说没有钱,我会表示我愿全部负担,但二嫂的回答出我意外,她说:「他没有病,过些时就好了!」武勤英女士在旁也心情沉重的劝她们送他去医院,他儿子随意──我离家时,他还垂着鼻涕玩泥,也说:「俺大爷没病!」她们对亲人的那种态度,使我感到寒冷。耳际听到的是一片嘈杂,我摸着一些孩子们的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终于告辞,临上车时,祥生挤过来,叫我买些风湿药。车子缓缓驶出村子,一去四十余年,今日重到,前后不过停留半个小时,怀着满怀的惆怅和无奈。
   车子前往段屯。
   我虽然是辉县人,而又在辉县读过小学和初中,但我从没有听说过段屯的名字;还是昨天晚上,素萍告诉我,我才知道。段屯是个小村庄,位于新乡市到辉县公路中途,我当时就决定,祭过父坟后,直去段屯。
   我所以急于前往段屯,是我离北京的前夕,发生一件事情。
   一位我很尊敬的朋友,到北京饭店,要求和我单独谈话,三分钟都可以。他压低声音告诉我说:「柏杨先生,你知不知道,你家乡给你立了一个塑像?」我说:「开什么玩笑,你听谁造的谣?」他说:「不是造谣,确有其事。」自从立像的风气传入中国后,中国似乎只会给有权杀人、有权捕人、有权给人官做的人立像,犹如过去帝王时代,只会给这类人物立碑一样。而竟有人给我立像,未免离谱得不可思议。然而,朋友的神情凝重,我开始有点不安。我问:「你听谁说?」他说:「我自有可靠的来源,你的意见怎么样?」中国历史上有无数人物打算靠一块石碑,传名万世;二十世纪以来,又有无数人物打算靠他的塑像群,使他的声威遍布他控制的土地上的每个角落。结果是,塑像跟石碑的命运一样,最后总是被人打碎。我把这个意思告诉他。我说:「如果还没有竖立,我回辉县后,会竭力阻止。」他说:「如果已经竖立了呢?」我说:「我会建议主办人把它打碎,自己动手总比被不相识的人动手好。」他声调忽然严肃的说:「你如果不能处理你的塑像这件事,对你会十分不利!」一直很融洽的气氛突然被这句含有威胁的话破坏无遗,我无法了解「不利」的具体意义,难道不准我回台湾?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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