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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变[梁凤仪]-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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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一说完,就挂掉电话。
  我完完全全地不知所措。
  家家有缓急的大小事情、摇电话到写字楼去商讨,乃人之常情。就算阻碍了一点点的办公时间.就值得如此大发雷霆?
  再说,谁不买顺水人情?这不见得就跟贪污官僚同—路数,要来个严辞拒绝,厉声斥责?
  一旦有大事业的人,如此的不可亲近?
  气闷了—会,我静下心来搜索枯肠,试行尽量站到妹妹的位置上想,也许真有其情不得已之处吧?都说行走江湖多风险,说不定刚才在公事的会议上头,郁真自己受了难以言宣的窝囊气,乘机发泄到亲人身上亦未可料。况且,的确是要做廉洁的清官好,胡乱行使特权,说什么也有歪公道,郁真不以为然.处处大公无私.才能有今日,她其实已经向我解释清楚了!
  做人说到头来,必须要易地而处.才相对方的难处。
  然,郁真又可曾为我设想过?
  还未想清楚谁是谁非,就已到锦昌下班时分。
  他进门来,第一句话就问:“事情办妥了没有?”
  我无可奈何地支吾以对。
  锦昌不得要领,脸色胆显地难看.说:“你怎么跟母亲交代呢?”
  这句话真叫人难受,夫妻上头,还分彼此?更何况对方是他亲生母亲,由他说上一句半句解围话,岂不更易下台?
  怎么是必要我挑起千斤重担以及所有罪名?
  心头的不满却绝不敢表露出来,我又何尝未听过更刺心的说话,诸如:“闲在家里头的人真没法子干一件半件正经事出来!”
  经验多了,我晓得避免自取其辱。
  如今,只有一道板斧,就是缓兵之计。我说:“再过几天,或许会有消息了。”
  也只好求伸拜佛,刚好就在这几天,锦玲的菲佣得着签证,不就过关了。
  在这等待“黎明”的几天.我比锦玲一家还要难过。多少次我想开口跟母亲说,让她去求郁真网开一面、只是话到唇边,又拼命吞回肚子里;无他,母亲从未试过背逆郁真的意思,她的话是圣旨,我的呢?是耳边风,扰人清梦。
  不全是我小器吧?积几十年的观察与经验,错不到哪儿去了。
  我也决非妒忌郁真,同人不同命。我是认命的。
  只是,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眼看过尽三天,仍然没有好消息。昨天家姑摔掉了我的电话之后,就再没有接触过了。形势已然非常危急。
  我决定趁锦昌还未再施加压力之前。自己跑到移民局去闯一闯。
  单是那条轮候询问的长龙就够吓死人。凡半小时之久,才到我发言,谁知一道来意,就触了霉头。对方说:“菲佣并非你申请的,我们不会代为调查。轮候签证的人也实在很多,这是没法子的事了!”
  两句话就交了差,把我远远地挡出门外。
  移民局内熙来攘住、挤着一堆堆诚煌诚恐、患得患失的脸孔。谁个寄人篱下,不有着—份情不得已?真是到处杨梅一样花,天下乌鸦一样黑!
  奈何如今,我竟也成了其中一员!
  呆呆地在人堆之中,进退两难,欲哭无泪。
  突然,有人从身后叫我:“王太太吗?”
  我蓦然回转头来.见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和蔼地展露着微笑。
  这位男士是谁?
  “我是周钰城!段郁真是我的上司,有一天,你跟段老太在这儿等候你妹妹下班,我跟她一道走出来,大家见过面了!”
  “失觉呢!我就是这副德性,老是记不住人的名字与脸孔,经常有类似的尴尬事件发生。”
  周钰城礼貌地跟我握手,并且问了个我不知如何作答的问题:“你不是来找段小姐吧?她写字楼并不在这层楼!”
  我一时间语塞。
  “有什么事我可以效劳的?”
  简单若此的一句话,竞如大海内的一片浮木,我这个快要没顶的人,立即有伸手抓住的冲动。
  “我是来移民局查询关于菲佣到境的情形的,家姑的女佣跑掉了,急着用人,签证却迟迟未发……”
  周钰城还没有待我讲完,就说:“有那菲佣和顾主的名字吗?”
  我连忙点头,把写着资料的字条交给了周钰城。
  “请在这儿稍候。”
  我安稳地在人丛中坐下,周钰城的诚恳,使我整个人在极度紧张、不知所措当中刹那间舒适下来。
  原来人在惶惑与绝望之中,一旦获得同情与援手感觉会如此的好。
  才—阵子功夫,周钰城又带着个和蔼的笑容,跑回来,说:“已经给你发了一个电报到马尼拉的英国领事馆了,你嘱代办手续的荐人馆留意签证批发日期吧,应该在短期内办妥了!”
  我心头一阵狂喜,不晓得如何言谢。只道:“周先生,不该劳你大驾!”
  “别客气!”他陪着我走出移民局的大门。
  我突然有所顾虑,万一让郁真知道,也许又会怪罪了。
  于是我讷讷地说:“郁真……她并不知道我跑到这儿来询问的。”
  “她实在忙,现在问题大致上解决了,不用她劳心其至预闻其事,岂不是好?”
  世界上真有如此周到体贴的人!
  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到底抹掉一把冷汗,总算能交代过去。
  这个周钰城是官,郁真也是官。前者官阶且没有后者高,高官呢,又是我亲妹子。怎么伸手援助自己的竟是外人?
  也不去想它了,反正问题解决,免我再受罪便好。
  我倒会记牢这个姓周的,希望有日图报。
  想来,我真不是到社会上办事的材料,只一点点人事折腾,我就两晚睡不好,怎能成大事?
  三天之后,菲佣介绍所果然通知锦玲,女佣已拿到签证,正在尽快安排机票让她来港报到了。
  一时间,锦昌连对他岳每也额外地和颜悦色起来。母亲更是有点威风八面,不住在夸郁真位高仅重,能给亲友带来重重方便。她有理由开心甚至得得,因为经此役,她在我家姑面前,便是救驾恩人的令寿堂了,脸上自然光彩至极。
  似乎没有人额外感谢我,难怪,因为无人知道真相。
  我不能说不纳闷的。然而,这又如何?
  唯一解闷的办法是乘下午的空档,丈夫上班,女儿上学,母亲搓牌,只余我独拥小楼,自成一统之时,给自己倒杯冰茶,舒舒服服地跷起了腿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的午间妇女节目,一边翻周刊画报,精神最为松弛。
  现今的周刊总是沉甸甸的成斤重,因为资料丰富,广告也多。除了明星艺员多如恒河沙数之外,香港人现今对政客议员,以至在各行各业的成功人物都趋之若骛,很有兴趣知道他们的生活动态,素材真是俯拾皆是!
  我翻到彩页去,都是一张张名人的活动照片。其中一张的注解刹那间吸引了我:“施家骥议员伉俪出席小童群益会的周年慈善餐舞会”,那对璧人玉照映入眼帘,吓我—大跳。
  倩彤呢?施家骥是有家室的?
  那晚倩彤没有向我提起!或者,她根本不知道!
  怎可能不如道?连画报都明目张胆地刊登出来、一定是合法夫妻无疑!
  我抓起电话,立即接到倩彤的办公室去。
  秘书的答案,永远是那句:“请问谁找孟小姐呢?她正在开会,等一会回你的电话好吗?”
  名字到了唇边,就是出不了口。
  突然间地泄气了。
  聪明干练、玲珑八面的孟倩彤,她会不知道自己身处何种局面?不了解对手的来龙去脉?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我要问她为什么跟个有妇之夫闹恋爱吗?从小到大,她有哪—宗事处理得比我更不聪明呢?既然她以万分愉悦、无比兴奋的语调给我报告恋爱消息,我好意思给她浇冷水?
  况且,相处这些女强人如郁真、倩彤等,有时真有点令我吃不消,尤其不愿意把电话接到她们的办公室去:也许她们在自己的大本营里头,习惯了称王称霸,于是对付—应人事杂务,都是那副神圣不可侵犯、至高无上、不可亲近的横样与态度!别说对亲人是一视同仁,应该说.对亲人是变本加厉!
  这是我的经验!于是念头一转,就意兴阑珊,也没有留言,就放下电话了。
  为了施家骥议员的一帧照片,弄得我整天心神不属。
  如果沛沛长大后,也跟个有妇之夫闹恋爱.我这做母亲的如何是好?是管她?还是不管?锦昌和他母亲都期望沛沛将来干大事业。如果梦想成真,又是女中丈夫、巾帼须眉一名呢,怕只怕婚姻情况,不是如郁真待字闺中,就似倩彤的模样……
  我都不要想下去了!
  环顾我的家居,心头一阵温软,生活上虽有点滴的不称意,总体来说,我还是无忧无虑.备受照顾的。母亲难缠,女儿蛮横,到底是血浓于水,至于锦昌,他当然爱我,绝无异志!
  突然,我额外的心满意足。
  当晚,我和锦昌睡到床上去时,我竞清不自禁地主动抱住了他,温柔地喊他一句:“锦昌!”
  锦昌转了个身,没有多大反应。
  我轻轻地吻在他的颈项上。
  “锦昌!”我问,“你累了吗?”
  “嗯!”
  我仍旧抱住了他的腰,不放。
  今晚尤其希望丈夫对我有点表示,我那么需要实实在在地拥有他,也让他拥有我。
  我真怕失去锦昌!如果锦昌像那个施家骥,既有妻室,又有外遇。再荣华富贵,我也不愿意!
  世界上什么也可以少一点,或跟人摊分。只有丈夫不能够,他必须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
  “锦昌,你一直是爱我的,是吗?”我绝少问这些问题,如今竞启齿得这么自然。
  “什么?”锦昌微微惊骇,“沛沛今年多大了?”
  “十五。”
  “那就别胡扯了!我们有更紧要的家庭大事要办呢!”
  锦昌把脸朝向天花板,“我打算移民了!”
  “移民?”我从未想过这问题呢。
  “沛沛要上大学了,反正要让她到外头闯一闯,倒不如—家子申请到外国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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