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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变[梁凤仪]-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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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把的沛放下在校门之后,车子就直往前走,只因麦当奴道是条单程路.无时回头。
  每天路过、我会不期然地想,如果重新让我选择自己要走的路,会不会回头?会不会自中文大学两管系一毕业,才工作了两三年,在机构里碰上了王锦昌,就一下子结婚了?
  抑或,我会像妹妹。甚至孟倩彤,在官府或商界发展,如今要不是贵不可当,就能富甲一方?
  别说我不是这块料子,不能胡乱羡慕人家所有,况且……我悄悄望了旁坐的文夫一眼,过尽悠悠十数裁,锦昌仍然令我心醉。那年头.我在永成建筑公司当行政练习生,被人事部安排到各部门去学师。轮到了工程管理部,一抬眼,望见了相貌端正、昂藏七尺的王锦昌,就那—刹那.便知道自己的前途放在什么人的手里了!
  我们很顺利的恋爱,人家说头一个恋人就成配偶是最最幸福的,我一直同意这个讲法,且因对方是锦昌之故,我更觉得我是最最最最最幸福的了。
  想想,我也会抿着嘴笑,脸烧着了似的发烫,真是的,女儿都快要上大学了。
  “郁真究竞住麦当奴道几号?”
  锦昌这一问,把我从迷惘中唤醒过来!
  丈夫的生辰八字大概跟我们段家的二小姐不配合!
  郁真自从升了副处长职位,搬到半山的高尚住宅后.她未曾正式邀请过我们一家去探望她。只我不时上她家去,陪母亲去小坐,或给她买些山珍海昧去、教那菲佣如何调味烧菜等等。
  我答:“刚驶过了,在麦当奴道头段!”
  锦昌好奇地望我一眼。
  为什么呢?
  他竟笑道:“是真一样米养百样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跟郁真是亲妹妹吗?”
  “当然!”
  “截然不同!”
  “幸好不同,不然你要两个都爱在一起,据为己有了?”
  我哈哈大笑,没有再留意锦昌的表情。
  他常常批评我言语没有幽默感.也不见得呢!我间有佳作!
  我总让锦昌在中建行门前下车,他写字楼就在皇后大道中。
  锦昌通常在下车前吻在我的脸上,今早匆匆地开了车门,就跳下去了。
  我不明所以,耸耸肩,把汽车开走。
  人家说女人心如海底针,其实又何只女人。在我生活圈子内,差不多人人都是如此,情绪上永远的三更穷二更富吹捧得不合时宜,就只会赢回一面屁!
  有时我也觉得母亲、锦昌、郁真、倩彤,甚至是沛沛,都活得过分地紧张了,时常执着一句半句说话,就会得恼半天,何必呢?很多时是言者无心,只是听者有意,这种一厢情愿的被逼害与不如意,其实十分的划不来,只害惨了自己!
  我不是乐观派,也许只是随和,得过且过,但求心安理得,温饱两餐,就好了,其他的有什么打紧呢?
  我趁便到菜市场去,就这么兜了一圈,买下了林林总总的瓜菜,买齐了,下午便无须再动身外出,奔波了好一个早上,真想回家去躺一躺。
  挽了大包小包,才踏脚入门,电话铃声就响.我让菜蔬包裹都散了一地,慌忙抓起电话,那边就传来母亲打锣似的声响:“怎么送沛沛上学一转车,会去足两小时?”
  “妈,你在哪儿呢?不是还在睡觉吗?”
  “真是的!我晨早醒过来,厨房半点吃的都没有,我跑出中环,跟郁真到文华吃早餐去,你开车来接我好了!”
  “现在吗?”我拿手按着胜子,那隐隐的痛楚还在作怪。
  “怎么呢?你会有什么紧要事做?”母亲显然的不悦。
  算了,这就去吧!多走一转.息事宁人,免她老人家回家来还要噜苏一整天。
  才走至停车场,猛然省起郁真喜欢喝莲藕章鱼汤,很难得今早在菜市场买到多肉而实心的粉藕,好歹带去给她。
  上回我给她的菲佣写好了简单煮法,应该晓得熬一锅让妹妹下班后有靓汤水可饮了。
  于是又急急跑回家去.胡乱拿个胶袋。把枝粉藕装进去。才再度出门。
  香港的交通,说多塞便有多塞,应该是十分钟的路程,可以折腾半小时,才把车子开到文华门口。
  郁真陪着玄坛似的母亲,等在正门。
  母亲上了车,使劲地把车门关上。
  我还不及向她解释车塞。先喜孜孜地把个红彤彤装着粉藕的胶袋,递给郁真。
  郁真惊问:“这是什么?”
  我给她气死,这么的大惊小怪,于是笑答:“莲藕嘛,拿回家么熬汤……”
  “姐姐,你真是的!”
  郁真厌弃地挥动着她那只仙奴的招牌手袋,掉头就走了!
  我望住妹妹苗条的身形,走远了,那恰到好处的背和腰。匀净的美腿,叫人看得好舒服。连我这老姐都被她吸引着.竞忘了叫住她问,为什么不愿意把粉藕拿回家去,还一脸的不高兴?
  母亲待我—开车.就说:“郁至,你是真要自己妹妹学习一下得体的礼数了!
  人家上班的高级官员,打扮得如此登样,把个装瓜菜的胶袋挽在手上,也亏你才想得到!是否多见世面,明眼人到底看得出来的!别怪我这做母亲的不提点你.运气不会跟着你一辈子,从小到大。你总是出半分力,就有十足的收成,若不给自己多点历练,只怕将来连个安稳的家都散了!”
  我吃吃笑:“妈,你别危言耸听!”
  “我?哼,我提你要居安思危呢!四十开外的男人正是闹婚外情的全盛时期。”
  “我们都老夫老妻了!”
  “讲笑!你自己老了是真的.你试试拿自己跟郁真,甚至你老同学孟倩彤比一比。服饰形相不知差多远!几个女人一齐站在跟前,谁个男人会挑你!”
  真不要跟母亲磨下去.今时今日,自己都等着当丈母娘了,还要紧张有没有男人挑选,什么话了?
  再认真地给自己检讨一下,实在还很过得去呢,生养过的女人,一般腰肢较粗.腹部又屯积了一点多余脂肪.在所难免,整体上还是合格的。
  做人,过得去就算了。
  这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要事事斤斤计较,还不累死!现今单是要理好一头家,我就穷于应付,家内老、中、青三代,全都要我侍候.时常弄得乌烟瘴气,他们也不愿对我的装扮将就点吗?
  况且,母亲并不知道,其实锦昌不喜欢我打扮。
  试过一次我跟孟倩彤去逛名店,倩彤死命要我买下一套过万元的套装。试穿在身上,又的确相当好看,比起我平日那一套套的港产货式,连气氛都不同了。只是多出十倍价钱,很是肉刺!
  倩彤就说我:“宁可少穿九套,也要有一套得体的才登样!我教你的准没错!”
  这也是对的,我跟倩彤从中学到大学是同窗,不论人情功课运动,全都是她比我棒,她义务当我的各科补习老师经年了,老是指点我的迷津。除了郁真,我跟她最亲近。郁真可从不跟我多说话,姐妹多有情谊,少有沟通,反而这老同学,二者兼备。
  于是我把心一横,买了套名牌服装回家来,准备陪锦昌出席什么公司的重要宴会时派用场。
  谁知套装一在锦昌面前亮相,他就拉下了脸。
  “穿一万三干多元一套服装的女人,要不是大亨夫人,就应该是孟倩彤这种白手兴家、自己掘钱自己花的职业女性。”
  这其实是相当伤害我自尊心的话。
  难道所有伸手向人要钱的人,都得看对方的眉头眼额!
  只不过当年沛沛出生,夫妇俩商量着还是由做母亲的亲手把女儿带太好,于是辞退工作,专心一致地做了家庭主妇。否则,在大公司里头挣扎到十年八载之后的今天,也不至于连偶然买件像样点的衣服,都匹配不起!
  然,我也许是太小器了。锦昌只是实话实说而巳。
  他自知不是大亨,所以老婆才没资格挥霍,难道他也故意看扁了自己的身分和地位不成!
  凡事从好的一方面想,才易宽心。
  于是我讷讷地向锦昌解释:“只这么一套,万一永成建筑有宴会……”
  “你别幼稚好不好!永成的董事夫人一大堆,人家岂只穿得好,戴的都是翡翠巨钻,你能充撑到什么地步去?若跟我那些女同事相比,又除了服饰,还有谈吐风度,你要有样学样,真真会弄得人疲马倦,所谓人比人,比死人,多余之至!”
  每件事、每句话的轻重.都不外乎是观点与角度的问题。
  我并不相信丈夫对我轻蔑.他只不过是开解我,恐防我作无益之事。做人但求心安理得,充撑场面是的确犯不着的。
  其实,我本无虚荣之意,只是表达得不好,害锦昌气恼了一阵子,以后记着别乱说话,就省却不必要的误会了。
  自此以后,每次我陪倩彤逛街,都只有看的分儿。那些名店的售货员,跟倩彤相熟得不得了,她只一脚踏进去,便有前呼后拥的架势。全部人等对我,则视若无睹,我活像个透明人,随便在店内或立或坐,无人干涉,亦乏人过问,简直自生自灭。
  当然啦,商业社会,谁不先顾了生意饭碗,怎能执怪!
  这种种的经历,我都没有跟母亲稍提。自己固然是成熟的人了,断不能仍像做小女儿时的阶段,事无大小都向父母投诉。好女两头瞒的伎俩经常都得在日常生活上使出来。
  事实上,当父亲还未去世时,我向他诉哀情的机会还比母亲多。父亲是个非常耐心的聆听者,每逢有事件发生,他必教我选择喜悦而善良的角度去审视。譬如说,蹲在路旁的一个跛足乞儿,向自己摇尾乞怜,父亲就会教我:“且别管这要饭的是否装跛,他既肯如此委屈,为求一毛几分,就施舍给他好了,又是自己能力所及。”
  于是,我半生都记牢着,一件事发生了,有十个可能的成因与后果,就挑最随和的一个去予以信任和进行。
  母亲老说我性格像父亲,要不得!
  她口里说的,未必是心头话。要不得的人.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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