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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变[梁凤仪]-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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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倩彤的家,也变成我唯一的栖身之所。等会要是倩彤问我为什么不回到锦昌身边,我决定什么也不说,只说锦昌根本不知道我回港处理钱债纠纷一事,便算了。
  倩彤推门进来,看见我已醒来,忙问:“肚子饿了吗?”
  我摇着头。
  “有充沛的精力,才能以清醒的头脑排除万难,自暴自弃干急着,无济于事。”
  我点点头。
  “倩彤,你见着施家骥,有跟他提起吗?”
  倩彤叹了一声,摇摇头:“没有,没有提。”
  我哑然。
  “郁至,我不是不肯帮你。只是家骥这阵子闹离婚,情绪十分的不稳定。我不想因为我的私事,再加添他的顾虑。”
  我呆住了。
  “他的压力,你不易明白。要他在这个时刻,护着我的朋友,弥补一项如此错误的行为,他有他的难处!我也真的不明白,你怎会糊涂到这个地步了!”
  我把脚伸到地上,坐直了身子,意图伸伸腰骨,图个精神一点的样子,再重新思考。
  “你的鞋子放在大门口玄关之上。是不是要回家去了?”
  我望住倩彤,还是做不了声。
  “早点回家也好!休息一天,明日再想办法!”
  “我可以留宿你家一宵吗?”
  “郁至,别到这个时候还闹孩子脾气,丑妇终于要见家翁的,是你自己的事,早晚要给家人知道,极其量是一顿争吵,锦昌有办法帮你。”倩彤深深叹一口气,“我从前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家庭主妇也得有私己才好,有什么危急关头,谁都不比自己能救得自己,你总是不信!”
  “让我过了今天晚上才回家去,我很累很累了……”
  倩彤一直在我身边说的话,像加重我脚上所缚缠的铅块,更使我身上如有千斤担子,半点儿动弹不得。
  “郁至……”倩彤有些微不耐烦,“好好的振作,天大的事总会想到法子解决!今天晚上,你还是回家去,况且家骥等会要回来,我把他支使去买点消夜,这些天,我说过了,这些天,他情绪甚不稳定,我不希望在这最后关头,还多生枝节,我老是陪在他左右……”
  我缓缓站起来,穿回鞋子,跟倩彤说了再见。
  身后还听到倩彤说:“振作一点,明天再给我电话联络。”
  我从未试过踯躅街头,看这城市的夜景。
  从小我是个乖乖女,吃饭后绝不离家。嫁后,也只爱留在我的天地,并不好高骛远!
  今夜星光灿烂。
  除了那宗悬而未决的钱债案,我应毫无牵挂。
  什么时候会流连在这海边,坐在一张街边的长椅上,长候天明的?
  人生原来如许多的莫名其妙与不可知。
  海风阵阵吹来,使我头脑刹那间清醒了。
  母亲畏罪遁逃,躲到乡间去了。千斤重担,由我一人承担。
  从来如是,她毕生活像只有一个女儿,那人竟不是我!
  丈夫,哈哈!近二十年的夫妻,就竟不知道他会垂涎小姨,我以为锦昌一直跟郁真有或多或少的心病。是啦!这种心病还须心药来医!
  妹妹,更不用多说,我欠任何人,也没有欠她的!
  谁不知寂寞难耐,同样是那三百多个孤零零的日子,是不是锦昌可以有权利过不了,而我就有义务坚守下去?
  谁不有生活的压力,谁不有难言的苦困,谁不需要有人分担危难,分享欢愉?每个人的哀愁,都可以深得有如这海港,可是,并不因此而可以牺牲任何他人的些微幸福去平衡自己的苦衷!
  我有没有错呢?
  海浪拍击着堤岸,一声声,提点着我,我当然是有错的。
  错在懒惰。年年月月的放松自己,不图长进,不求成熟,不思学习。跟社会脱离,远离丈夫要求的沟通水平。
  错在疏忽,思想行为从不追上时代,落在人后,为人取笑而不自知,在自己亲人以至相识的人群中,造成鸿沟疏离,使他们不愿认同!觉得跟我等同陌路。
  终至无人觉得有责任、有心情、有需要去爱我。
  我还是无所谓、无所谓地一天又一天的活下去吗?
  不,直至今天,我蓦然觉得有所谓了,……
  至于倩彤……
  我怅惘,但不失望。
  有哪时哪刻她不是让身旁的一总人,把自己拱卫保障得无懈可击,是我从小一厢情愿地拿她看成亲人一般而已。
  当真正的亲人尚且把自己的利益放在所有事物的大前提之上时,我要求倩彤十足斤两地还以关爱帮忙,未免是属于强奸友谊,敕令回报了!
  谁都没有错!
  因为谁都有苦衷,有难处。只要能找得出借口,谁不可以洗脱罪名?
  错的只有那些精神感情经验生活完全不独立的人,怀抱着世界上有人先顾念他人,再顾念自己的幼稚思想,做着各种先君子、后小人的看似伟大、实则戆居行为,那才是千错万错!
  我仰望漆黑长空,繁星点点,对岸一片的万紫千红,璀璨夺目,是这世界一流名城,冠绝人寰的夜景。我怀着感恩的心,因为我觉醒了。
  在举世公认的、如此成熟世故精明练达灵活聪敏的大都会成长的人,如果还出落得幼稚肤浅草莽愚笨顽固,那怎么会是社会的错?绝对绝对绝对是自己的错!难辞其咎!
  最错的人,实实在在只有我一个!
  “嘘,小姐,今晚寂寞吗?”
  我吓一大跳,一个流氓突然坐到我身边来,他无疑衣衫褴褛,满面油污,那头胶着似是千年未经梳洗的头发,发出阵阵酸臭的霉气。他刚开嘴唇,露着一排参差不齐的烟牙,一口恶俗的口气,照口照面地喷过来,我惊呆了,完全没有回避,我睁着眼看他。
  流氓看我没有反应,笑嘻嘻地继续调笑,说:“不怕冷清清呢,我这就陪你过一夜好不好?”
  我瞪着他,心里悲哀至极地想,人的厄运要走到何时始是尽头!
  对方的胆子分明的壮了,说着说着竟伸手过来捏着了我的手,使劲地搓了几下,更突然猖撅地抓向我的胸脯。
  我岂只没有畏缩,竞哈哈大笑起来!
  太可笑了,那个流氓,他的一举一动,卑鄙下流得如此明目张胆。可是,这有什么可怕呢?要躲避,还真容易,只消大喊一声,就会惹来途人警察,把他抓走了。可怕的不是明枪,而是暗箭,所有的陷害、压迫、侮辱、玷污,全部防不胜防。只怕你喊破喉咙都不管用,旁的人谁会帮你,谁能帮你?
  这个流氓,他算老几?
  他有本事就将我强奸、劫杀,今时今日,我当然不会再以此为苦!我会怕?简直做梦!
  我哈哈的失声狂笑,笑得前仰后翻,不能自已。
  流氓刹那间把手缩回,连连退坐到长椅一角,然后急急站起来,望住笑得连眼泪都挤出来的我,像遇鬼似的惊呼一声,头也不回地拔足而逃。
  我笑得拿手按住小腹,有点不支的样子。
  心头又是另一番的领悟。无他,恶势力挡在你的面前,只有毫不畏缩,比它更恶,才是彻头彻尾的退敌良方!
  三天之内,我学晓了前半生所有末懂而应懂的道理!
  天色不知不觉间,已是微明。
  我仍然踯躅街头,不是办法了。
  扬手叫了部计程车,把我载到附近一家酒店去。
  我把自己关在睡房之中,坐在镜前,问自己:“段郁至,现今放在你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走进浴室放满满的一缸温水,把自己抛进去,完完全全地浸在暖洋洋的洗澡水中,然后打碎一只玻璃杯,狠狠地在手腕上划那深深的一下。就这么简单,不会太难受!甚至以后都不会再有痛楚了。另外一条路,好好地睡一觉,重组生活,蜕变新人!”
  就只有这两条路,我别无其他选择。并须迅速取决。
  终于,我站起来,定进浴室。
  把衣服再次脱下,伸手抚摸自己的脸、肩膀、胸脯、小腹……一个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必然面临一次脱胎换骨的抉择,再世为人。
  我扭开了水龙头,贮满了一缸温水,卧进去,闭上眼睛,好舒服、好舒服,过去的一切,已成过去,必须过去。
  良久,良久……
  我再爬出了浴缸,用大毛巾拭干身子。返回睡房中,睡到床上去。
  竟然无梦。
  好的开始必是成功的一半。
  人生不应有梦。
  我睡至日上三竿,醒来……
  伸手摇电话至酒店服务柜台,要了设在酒店的服装店电话,把我的尺寸、年龄相告,请他们送上一套款式简单、净色的西服。
  我在房中用毕早餐,穿了那套新衣,出门去了。
  车子把我载至恒茂银行,我走进陈业广总经理的办公室时,对方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对不起,时间有限,我没有预约就跑来了,原不打算你能立即接见我!我想我可以在银行候至你有空的时刻!”
  “不,不,别客气,我明白你的心情,事情是愈快办妥愈好!”
  “对。”我呷了一口茶。
  “王太太,今天精神焕发得多了。”
  我笑,单刀直入,闲话少说:“陈先生,二百万现金,不可能立即筹还,但只要你通融两个月左右,大概就能办妥。”
  “两个月?”
  “对,我可以尽快还一半。在温哥华,我有一间平房,一年前买入,价钱是十七万加币,现在应该升值起码百分之三十,如果我作保守估计,照原价卖出,可以立即脱手,全数先还给恒茂,至于余下的数目……”我嘘了一口气,“要我办妥离婚手续,分了家资,才能偿还。”
  陈业广在踌躇。
  “陈先生,这已是尽我所能。离婚手续可能需时,我会试图通过我的律师,请求外子先把我名下的本市住所物业所值,以现金给我,便可以立即补偿不足的数目了。”
  陈业广认真地望住我:“王太太,你只是一个家庭主妇?”
  “从前是的。”
  “幸好恒茂银行并非上市银行,业务处理的自由度比较大,我尽量向董事局以及信贷委员会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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