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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风泪眼-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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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反常态地高声说道,“我爸爸活着的时候,这么教育过我;郑队长,您使我懂得了人活着应当廉正。”   
  “索泓一……”郑昆山嘴唇哆嗦了。   
  “您慢慢说。”   
  “我命令你去修改那幅画!”   
  “我确信,这不是您的实心话。”   
  “……”郑昆山虽然脸色冷得伯人,但没能说出半句话。他双手用劲把破草帽一绞,那顶草辫子编成的玩艺,被他绞得变了形。散了架;他一挥手,那顶草帽成了一条条的草节,摊在了绿绿的红薯秧上。他没有再多看索泓一一眼,像自我惩罚似地咬了手背一口(在草料棚他也曾咬过自己的手),转身向家属区走去。   
  落日终于沉到远山背后去了。   
  索泓一的心也随着落日一齐下沉。是忧虑自己?还是怜悯郑昆山?也许是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了,使他久久地在原地站立。短短的片刻之间,他像是经历了滑铁卢战役的惠灵顿将军,一举击败了铁面铁甲的“拿破仑”。没有金戈铁马,没有火枪火炮,而是用真理——这把锋利的长矛揭开了“门神爷”的心。到现在,索泓一似乎才真正认识了郑昆山这个人。当然,索泓一更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为把那口猪画瘦了的问题,等待他的也许是十级风暴。管它呢!反正他战胜了自己的卑躬与懦弱,向人的坐标迈了第一步,就像爸爸讲述的“鹿回头”故事中的小鹿,勇敢地奔上了陡峭的悬崖。   
  之后,是使他时而晕眩、时而清醒的批斗会。   
  “你丑化了社会主义的猪!”   
  “难道我们养的猪是那样皮包骨吗?”   
  “你睁眼看看,杨科长圈里的猪头头滚瓜溜回!”   
  “你为什么把猪画得那么瘦?”   
  “这是右派立场不改!”   
  “给他重新戴上右派帽子!”   
  相异的面孔。   
  相同的语言。   
  这些都不使索泓一感到惊奇,在五七年的批斗会上他早尝受过了。使他惊异的是,这个批斗会本来该由郑昆山主持,因为他画这口猪的壁画时,是属于“门神爷”手下的“兵”,可是这个铜铸铁浇从不生病的汉子,据说得了重感冒,杨绪只好披甲上阵,亲自主持了对索泓一的批斗。批斗的方式也逐步升格,先是呼喊口号命令他低头弯腰,当重炮一样的轰鸣声失去效能时,他脖子被坠上了几块砖头;当那细细的铁丝勒进他的脖颈里,他真有点承受不住了,他几次想表态:杨科长,我承认错误,我一定去改画那口猪。可是每到这个时刻,他像抽疯发吃症一样,眼前总是看见翠翠背着“小狗儿”捡红薯时,腰间绳子上拴系着的那口猪。是眼发离了?还是闹鬼?那口瘦猪摇身一变变成了往山崖之巅奔驰的小鹿,他立刻把求饶的话一下憋回到舌根下边去……   
  疲劳轰炸了五天,第六天早上就业人员在食堂门口排队打饭时,发现了一张批判稿,个个伸长脖子观看。全文如下:   
  稿题:索泓一,你为什么不老实?!   
  稿曰:索泓一,你这个摘了帽子的摘帽右派,简直   
  反动透顶。你的眼睛怎么长的?杨科长圈里的猪明明个   
  顶个儿长得肥头大耳,你为什么偏偏画别人猪圈里的猪?   
  众人看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再看看后尾的署名,个个目瞪口呆。原来质问索泓一的不是别人,正是索泓一自己。食堂门口顿时哗然:   
  “这小子把魔术变到食堂墙上来了!”   
  “这是世界上最高级的魔术!”   
  “他是吃了豹子胆啦?”   
  “快去报告杨科长。”   
  不一会儿,这张小字报被沾着水的扫帚刷掉了。索泓一手里捧着的那碗稀粥还没喝完,就被专政的铁扫帚扫进了严管班。严管班设在远离场部的狱墙脚下,白天岗楼上有值勤的哨兵,夜晚高墙上的示警红灯眨着眼睛。被送到这儿来的成员,除了他这坚持反动立场的摘帽右派之外,几乎清一色是“二进宫”“三进宫”……的亡命之徒。这二十几块“特殊材料”,不属于任何中队,直属管教科管理;这些亡命徒,嘻笑颜开地称呼这个集体为杨绪的“嫡系部队”。   
  内炼筋骨、外练皮肉——脱胎换骨的劳动改造开始了:炎阳似火的盛夏,索泓一和这些成员,在没有一棵树遮荫的荒原上,挖掘着排灌大渠。有一天,天气奇热,由于沟渠里热得如同蒸笼,所有成员一律脱得一丝不挂。索泓一最初还以一条短裤保持自己的体面,后来索性入境随俗,也光起身子干活。这天,正好碰上杨绪来工地视察,别人光腚干活,他似乎视而不见,只把索泓一一个人叫到堤岸上来——那儿有一个专为干部和警卫搭起的遮荫凉棚。   
  “你怎么也光着身子干活?”杨绪问道。   
  “热。”   
  “你该知道你是有文化知识的人,他们……”   
  “我和他们一样,都是被严管的反改造分子!”索泓一赤条条地站在那儿,毫不脸红地说。   
  “你背过身去和我讲话。”   
  “我不理解!”   
  “它脏。”   
  “赤裸出来的东西都不脏,只有隐藏在心底的东西才脏哩!”索泓一回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随便您怎么理解。”   
  “你可不要后悔!”杨绪侧过脸去,目光从他光条条的身上移开。   
  “我早就不吃后悔药了!”   
  “真?”   
  “真!”   
  “你这是侮辱管教干部,来人——”杨绪解下随身带的小细麻绳并把它扔给了跑上堤岸的严管班班长。   
  于是,在挖渠工地上,出现了一场光腚人捆绑光腚人的表演。索泓一被捆在支撑凉棚的一根木杆上,让太阳暴晒。收工的时间到了,捆他的那个班长,来给萦泓一解绳子。细细的麻绳已经被汗水洇透。杨绪走上来,拦着这个班长说“他不是愿意光腚干活吗?让他在这儿光上一夜!”   
  “杨科长,这……这……”捆他的班长为索泓一求情说,“苇塘里的黑蚊子会把他叮烂了!刚才我们不也光着身子干活了吗,您……”   
  “他和你们不一样!”   
  “是!是!”   
  严管班的队列,扛着铁锨,背着抬筐,叫着一、二、三、四的响亮口号回窝了。在水渠工地上,只留下索泓一和他的影子。索泓一微微闭着眼睛,静待着夜幕降临后花脚蚊子的惩罚。他不后悔刚才的行为,却有点害怕妇女从这儿经过。这儿虽然比较荒凉,但堤下不远就是一条小路。如果他赤身露体地站在沟渠之内,将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存在;而他所站的地方,是一个制高点,小路上只要有过往行者,都会看见他这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原始动物。他忽然想到,进化的人类总是谪贬原始社会,那时候的人虽然没有现代的物质文明,却远比现代人纯真,就像他现在这样袒露着生命的一切似的。后来,出于御寒的目的,更出于怕丑的心理,老祖宗腰间开始围上兽皮,又进化成各种时装,不但遮盖了人的本来面目,而且矫饰了心灵……   
  堤下的小路上,当真有人走了过来。他完全能估计到,别人发现他时的惊讶表情,最好的办法不去看来者——不管他是干部还是就业人员,或者是囚徒以及劳教分子;只要女劳教队不从这儿经过就阿弥陀佛了。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声音就像饺子下锅,显得零乱而无章法。在劳改农场生活久了的人,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右派队走过来了。他很想睁开眼,看看昔日和他同窗的那些好友。还没容他启开眼帘,堤下的声音就飞到了堤上:   
  “喂!快看,那不是‘幸运儿’吗?”   
  “他为啥光着身子站在那儿?”   
  “是在表现男性的曲线美吧!”   
  “哎——伟大的公民你怎么不说话?”   
  “幸运儿”“伟大的公民”这两个称呼,像针尖麦芒戳进他的耳鼓,他心里一阵酸痛,两只紧闭着的眼睛立刻涌溢泪水。他不想让伙伴们看见眼泪,蠕动了一下手背想抹掉它,这时他才意识到他的手是无法动弹的。他扭动着脖颈,用肩头蹭着脸腮上淌下来的泪水,同时自己对自己下着严格的命令:索泓一,你不能哭,要是在这时候流眼泪,当初何必冒充男子汉呢!   
  好奇心重的伙伴,顺着大堤的斜坡跑了上来,直到距离他二三米远的光景,才发现他不是向大自然展示一个男性的曲线——他是被麻绳捆在棚柱上的。   
  “你……”   
  “你们不要解绳子,那是一根法绳!”索泓一向伙伴们示警。   
  “为什么?”   
  “别问了,给我揪几把茅草来,塞在我必须遮挡的部位就行了。”索泓一请求。   
  茅草没有送来。有人到沟渠里拿来索泓一的衣裤,小褂斜披在他肩上,裤子蒙在他的腰胯之间,再把两条裤脚管打个结系在凉棚的木柱上。这就算是对索泓一最诚挚的帮助了,至于那根绳子,无一个右派敢于问津。多亏了这块遮羞布,因为右派的队伍过去之后,一群光着脚板的妇女就走过来了,她们是去稻田施肥的,有人提着化肥袋子,有的手里拿着脸盆;不知哪个眼尖的妇女,发现了他,一声尖叫过后,有人用手遮住眼睛,有的用脸盆挡住了自己的脸。   
  “缺德鬼!”   
  “臭流氓!”   
  “好像是那个变戏法的。”   
  “别看了,谁看谁长眼疒丁!”   
  在妇女的叫骂声中,索泓一只是像死人一样地听着,等女工班的脚步渐渐远去,他才睁开他那双眼睛。他定睛搜索着这群妇女的背影,生怕其中有李翠翠在内,他宁愿那群娘儿们把他看成畜牲,却不愿李翠翠眼皮子里沾上一粒灰尘。索泓一失望到了极点,因为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穿藕色小褂的人——那正是她。她走在人群最后,虽然没有回首张望,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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