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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金座活佛-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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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香弥漫;只要大经堂顶上法螺朝暮有规则地鸣响;只要集会诵经的僧人木碗中有奶茶,有漂着酥油汁的米粥,有巴掌大的酥油和白晃晃的银元布施……他就心满意足了,管谁在地方掌权,是汉人回回都无所谓。披袈裟、诵佛经的人不就图个佛法昌盛吗?佛法是自己的灵魂,是生命的依存,对他来说,更是如此!有句谚语说得好:“孔雀吃进去的是毒花,羽屏却艳丽无比;野牛啃的是枯草,双角却粗壮锋利。”他还钦佩起佛父佛兄来,觉得他们会办事,比自己活泛有本事,把自己想办却没有来得及办的和没有想到的事都办得很漂亮,说不定吉祥右旋寺会出现一个崭新的面貌,佛事会更上一层楼。    
    但让他困惑的是,佛父贡保嘉措在西康时,是那样的仇恨外族人,一副誓不两立的样子,而如今在吉祥右旋寺,却和马麒家族打得火热,不分你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原先说的是假话?或者现在是耍手腕,要笼络军政要人,把脚根站稳当?他弄不清楚也就没有往深里去想。    
    当然,也有一些怨言传了过来。金牧师的信中就充满不高兴和警告。他说坚贝央一家太傲慢太缺乏眼光,根本不把他这个美国传教士看在眼里。他上门拜访,被拒之门外,受尽冷落和尴尬。而宁海军一个排长前去,却前呼后应,簇拥上楼,不胜恭敬。寺中那些对基督教持偏见的年轻气盛僧侣们如今更加猖狂了,他上街有人盯着,故意在他们身前身后吐唾沫、跺脚、翘小拇指,甚至拦住要辩论。晚上有人用石块砸大门,把屎拉到门槛根。有的熟人悄悄告诉他,佛父佛兄在西康时就憎恨基督教,私下传出话要把基督教牧师从金鹏镇赶出去,把两座教堂交给穆斯林当牛羊屠宰场。    
    这封信在他心头浮起一朵阴云,但他只是苦笑了一下。自己能做什么呢?佛父佛兄会听他的劝告吗?说不一定适得其反还产生疑虑,认为他是想遥控大寺的风向,干涉他们的决策权威,结果只能会使关系更僵。所以他也就没有回信金牧师,只是捎去了一布袋川贝、一布袋狼肚菌算作问候。    
    第二年、第三年传来的消息就不太乐观了,好像应了金牧师的那句预言:“吉祥右旋寺是斗不过河州马麒家族的。”佛父佛兄和马麒的蜜月仿佛过去了,接下来便是你争我斗。那些消息让在千里之外的首席金座活佛也心绪烦乱,忧心忡忡,令他有点坐卧不安。    
    矛盾的引子看来是佛父佛兄提出要马麒把驻金鹏镇的骑兵撤回去。听说在西宁马麒设的酒宴上,酒酣耳热之际,佛父随口说出的,说罢还唱了一首意味深长的酒曲:    
    当我红斑猛虎下了山,可怜的浪狗该回窝了;    
    当我英雄儿女长大了,你上门女婿该走开了。    
    马麒听了哈哈一笑,眼里掠过不悦,但嘴头上却大大咧咧调侃道:“佛父,现在我们都是民国政府的英雄儿女,哪有上门女婿啊。”至于撤兵的事,连提都不提,佛父佛兄只好悄悄收场,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闭门羹。


第四部分第十章 首席金座活佛的日子也难熬(5)

    第二年,佛父贡保嘉措又派吉祥右旋寺总管家、他的弟弟俄旺,带着厚礼前去拜见马麒,郑重提出寺主阿金在西康时,吉塘仓代表寺院和地方前来接迎,许诺下三件事,其中有一件就是宁海军不在金鹏镇驻兵。现在阿金坐床了,驻军也该撤走了。马麒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让俄旺给他的拜把兄弟捎个话:“猫能吓住的是老鼠,狗能阻挡的是野狼,吉塘仓能答应的只能是寺内教务。河水再大再宽,也在桥面之下;嘴巴再大再厚,也在鼻子之下,驻军是国家的大事,寺院管到国家头上,那会招人猜忌的。不要说地上奔驰的羚羊,就是六技威猛的斑虎,也管不了飞翔的云雀。”    
    俄旺灰溜溜地回来,如实转达了马麒的捎话,贡保嘉措和泽旺气得鼻孔里冒烟,眼窝里喷火,粗话满嘴地诅咒,但说千道万还是无可奈何。从此再也不敢正面向马麒提撤兵的事,第一个回合佛父佛兄就这样败下阵了。宏伟计划第一次受挫。    
    后来情况的越来越糟。马麒在吉祥右旋寺教区内开始设茶粮局、税局、盐局、商号,想法设法搜刮民脂民膏,把老百姓压榨得前胸贴后背,肚里没一点油水,不要说供养吉祥右旋寺的活佛、僧侣,连自己的肚皮都垫不饱。吉祥右旋寺像一棵大树缺了水源的涵养,根根须须到枝枝叶叶,开始萎缩枯干,财金捉襟见肘,拮据难堪。    
    佛父佛兄面对马麒的所作所为,奈何不得又生气万分,暗暗鼓动有的部落聚兵反抗,封锁营盘,赶走驻兵,火烧税局茶粮局和马部的营房,引起了马麒的恼火,种下了仇杀的祸根。双方互不相让,很多大大小小的摩擦接踵发生。    
    由于听到的消息是零零碎碎,东一句西一句的,加之他很忙,事物纷繁,脑子里也就没有形成个完整的轮廓头绪,但有一点令他十分气愤,那就是马麒竟给吉祥右旋寺的僧侣派枪款马款,上交几百元银洋来抵挡。没有钱就捆绑吊打、关押拘禁,还搜查僧宅佛殿。僧人是受供养的,现在却要交枪捐马捐等五花八门的苛捐杂税,这在佛教二千五百多年的历史上闻所未闻,从未有过。在信仰佛教的各个国家、地域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的!难道马麒给清真寺也派过枪捐马捐吗?给清真寺的阿訇乡老也派过枪款马款吗?没有!这不是宗教歧视、民族歧视吗?在这样重大的是非面前,佛父佛兄敢挺身而出、直面抵制,这胆量、这魄力还真值得钦佩,应该受到赞扬!想到这,他的热血也不由沸腾,眼里冒出火花,恨不能插翅纵马飞到吉祥右旋寺,直接找马麒马麟辩个明白,驳个痛快!    
    他让参尼寺僧众在喜金刚密宗学院诵经七天,念《破除邪秽经》和《大威德金刚经》,以帮助吉祥右旋寺冲开魔阵、击碎邪恶、求得吉祥安宁。    
    冷静下来后,他又觉得佛父佛兄做事欠通盘考虑,欠冷静谨慎。在处置与宁海军的关系,也就是与马麒的关系方面,凭的是自己的情感好恶,凭想当然来想事行事,显然偏执、自以为是。没有策略和战术考虑,完全是那种山乡僻野部落酋长头人们的思维方式和处事办法,脑子里只有一根弦,只凭蛮力和直来直去,想一比一地解决问题。他们不知道吉祥右旋寺内外的情况有多么复杂,各种纵的、横的关系网是多么的错综交织。要明白那是一张大网,弥漫着野心、狡诈和利益争夺,处处有陷坑,处处有暗箭,绝不像宰一只温顺的绵羊那样轻便顺利,你面对的是一群藏北高原的野牦牛啊!不仅得有胆量、勇气和气力,更重要的是还得有智慧、策略,群体的协调互动。不然,不要说猎到野牦牛,反而会被野牦牛粗壮锋利的大角破膛开肚挑上天去,或者被铁刷子般的舌头舔得你头颅成了蜂窝,面孔揭去了皮。    
    从一开始,他们的这一步棋就走错了,让马麒看出了他们的用心,一下警觉起来。    
    太幼稚了!相互刚刚混了个面熟,相互的关系只是个利益需要的基础,有什么可信赖的。而人心隔着肚皮,你怎能就鲁莽地提出要宁海军撤出金鹏镇的要求呢?这样敏感的问题你肚底里想一想是能随口说出来吗?万万不能的。宁海军镇宁使的本钱是什么?是军队!马麒的权势、财富从那里来?也是军队!人家一辈子提着头颅闯荡天下,凭的就是军队!军队是他的命根子,是他的眼珠子,是他的心肝肺!你让他撤兵,不就是抠他的眼珠子,摘他的心肝肺吗?第一次张口就叫人家兵回西宁,让出吉祥右旋寺教区的控制权,这不是摸老虎的尾巴、拔恶龙的胡须、捅坏人的痔疮吗?这种举动不单单是幼稚可笑,而且后果十分可怕。把睡着的狮子惊醒了,把肉味传递给了馋猫,是用棍子捣狗嘴。    
    太鲁莽、太简单了!真成了汉回嘲笑藏人的那句话:“番子的牦牛,只认一个帐房。”    
    马麒后来的一系列严厉举措,很可能是佛父佛兄提醒了他,也可能是他窥测到了佛父家族的企图,先下手为强,想把火种掐灭在萌芽状态。    
    一粒火星能烧光百里草原,一颗石子能压烂骏马脊梁。在东部安多只要稍稍失误,就会招惹来灭顶之灾,杀身之祸。佛父佛兄太缺乏政治经验了。马麒马麟生来虎狼性,他们时时想着吞噬羊羔和牛犊,只要你给个缝,他们就会像苍蝇般叮进去生蛆繁殖。你绝对不能给他们口实,绝对不能把睡眠中的他们吵醒惊起呀!    
    虽说宁海军只是驻兵守防,维护治安,没有行施行政税收等等权力,但那不过是一种冠冕堂皇的宣言而已;一种糊弄人的说法而已,谁不知道当今中国是军阀说了算?有枪杆子就有权,有权就下令,谁也管不着谁,文职政府只是个摆设。如果他以军饷欠缺为理由,大力设卡设局,收茶粮枪税,派草款钱款,以各种名目收税收捐,乱世社会中,谁能奈何得了他!所以,马麒马麟派捐摊税也是意料中的事,你反抗只会招惹更大的灾难。你不该去拨弄老虎嘴上的胡须,自找苦头。短眼光、小胸怀,急功近利,受害的是吉祥右旋区和数十万教民啊!    
    真是愚蠢!也没想到宁海军驻防金鹏镇是啥时代的事。不是这世坚贝央灵童坐床以后的事。在四世坚贝央时就有的,是十多年前的事。大清崩溃,民国成立,1912年马麒提任了西宁镇总兵,第二年又兼任青海蒙番宣慰使,其弟马麟任宁海军统领,规定驻防的地区就是吉祥右旋寺的金鹏镇。    
    马麒何等人呢?是同治年间跟随牦牛沟阿訇马占鳌造反的头头之一马海晏的儿子。后随马占鳌招安投诚了大清皇帝。马麒十七岁中了武生,在其父军中任哨官。马海晏病故,子承父职。他不到二十岁就混迹于宦海官场之中,挣扎在风云政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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