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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端人-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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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停顿了片刻。“在我带他进来之前,”她说,“我想再补充一句,他昨天下午袭击了一名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把他打得够惨的。他的手术安排在明天,我们已说服警察把他交给我们监护。但从法律意义上说,他仍因殴打的指控在等候提审。”
  她转身出去带本森进来,房间里寂静无声。
  本森就坐在半圆形阶梯房间外的轮椅里,身上穿着医院发给病人的蓝白条睡衣。珍妮特·罗斯出现时,他笑了。“你好,罗斯医生。”
  “你好,哈里,”她也朝他笑笑,“你感觉如何?”
  当然,他感觉如何罗斯是一目了然。本森紧张而又害怕:他的上嘴唇上冒出了汗珠,肩膀畏缩着,双手握着拳头放在膝盖上。
  “我感觉很好,”他说,“真的很好。”
  本森后面是推着轮椅的莫里斯,还有一个警察,她对莫里斯说:“他也跟我们进去吗?”
  没等莫里斯回答,本森用轻蔑的口气说道:“我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
  警察点点头,显出一副尴尬的神情。
  “好吧,”她说。
  她打开门,莫里斯把本森的轮椅推进阶梯房间,一直推到埃利斯跟前。埃利斯迎上来和本森握手。
  “本森先生,见到你很高兴。”
  “埃利斯医生。”
  莫里斯掉转轮椅,让本森面对阶梯房间里的听众。罗斯坐到一边,朝呆在门旁想避开众人视线的警察瞥了一眼。埃利斯站在本森旁边,本森的双眼望着一面磨砂玻璃,玻璃上夹着十几张调光照片。他似乎意识到了这些是他的颅骨光照片。埃利斯发觉后关掉了磨砂玻璃后的电灯。X光照片变成了黑糊糊的一片。
  “我们请你到这里来,”埃利斯说,“是要你回答这些医生提出的一些问题。”他指指坐在排成半圆形的座位上的男人。“他们不会让你感到紧张的,是吗?”
  埃利斯信口问了一句,罗斯皱皱眉头。她出席过几百次这样的大会,每次总少不了要问病人俯视着他们的医生是否让他们紧张不安。病人在回答这个直截了当的问题时总是否认自己感到紧张不安。
  “他们当然使我紧张,”本森说,“见到他们谁都会紧张。”
  罗斯忍住没笑出声来,谢天谢地,她心里在想。
  接着本森说:“如果你是一台机器,我把你带到一帮计算机专家面前,他们想找出你的毛病并把你修好,这会怎么样呢?你会有何感受呢?”
  埃利斯感到慌乱无措。他用手理了理日见稀疏的头发,朝罗斯看了一眼。罗斯摇摇头,示意根本不行。这不是探究本森的精神病的地方。
  “我也会紧张的,”埃利斯说。
  “是啊,”本森说,“这下你明白了吧?”
  埃利斯咽了口口水。
  他是故意装怒,罗斯心想,别上他的当。
  “可我当然不是机器,不是吗?”埃利斯说。
  罗斯在一旁皱眉蹩额。
  “难说,”本森说,“你的某些功能便是重复的和机械的。从这个观点看,它们的程序编制很简单并且相对明确,如果你……”
  “我认为,”罗斯说着站起身,“我们现在也许该来听听到会者的问题了。”
  埃利斯显然不喜欢有人插话,但他没有吭声。本森总算静了下来。罗斯抬头看青听众,接着后排的一个医生举手说道:“本森先生,你能否和我们详细讲讲你记忆丧失前闻到的气味?”
  “没什么可讲的,”本森说,“味道很怪,就这些,很难闻,可说不出像什么气味,不知你明白我的意思没有。我是说你无法确认是什么气味。记忆的磁带出现空白。”
  “你能否说出它类似什么气味?”
  本森耸耸肩膀。“也许像……松油里的猪粪。”
  又一位听众举起了手。“本森先生,你的记忆丧失越来越频繁,记忆丧失持续的时间是否也越来越长呢?”
  “是的,”本森说,“现在长达几小时。”
  “你从记忆丧失中恢复过来后会有什么感觉?”
  “胃里难受。”
  “能再说得具体点吗?”
  “有时我会呕吐。够具体了吧?”
  罗斯皱皱眉头。她看得出来本森快要发怒了。“还有问题吗?”她问,心里希望不会再有问题。她抬头看看听众,房间里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
  “好吧,”埃利斯说,“也许我们可以接下去讨论第三阶段外科手术的具体细节。这些本森先生早已知道,所以留下来也可以,走也可以,请自便。”
  罗斯不赞同这种说法。埃利斯这是在炫耀自己,这是外科医生的本能,喜欢向大家表明他的病人不在乎开刀截肢。请——敢于请本森留在房间里是不正当的做法。
  “我留下来,”本森说。
  “很好,”埃利斯说。他走到黑板跟前画了一张大脑的简图。“注意,”他说,“我们理解的ADL综合症发展过程是,大脑的某个部分受伤,于是形成一个伤疤。它就像其它身体器官上的伤疤——有许多纤维组织,许多挛缩和畸变组成。这个伤疤成为异常放电的中心,我们看到电波从中心向外扩展,犹如一块石头在池塘里激起的层层涟漪。”
  埃利斯在大脑简图上点了一点,然后绕着点画了几个圆圈。
  “这些电波纹引起发作。大脑有些部位的放电中心会引起一阵阵颤抖和口吐白沫等现象,其它部位则引发其它现象。如果中心在颞叶,像本森先生的情况一样,那便会患急性无抑制伤害综合症——出现怪念头和暴力行为,它的典型先兆时常是闻到一种气味。”
  本森望着,听着,点着头。
  “另外,”埃利斯说,“我们从许多研究人员的工作中获知,把ADL综合症中抑制力的阶段性丧失看成通常意义上的发作是不对的。它们或许只是器宫损伤引起的间歇性大脑失灵。不过,这种失灵的出现往往有其独特的模式,于是为了方便起见,我们称其为发作。我们知道,对大脑的有关部位实施电击可以阻止这种发作。无抑制的全面发作需要几秒钟——有时长达半分钟的时间。这期间实施电击可以阻止发作。”
  他在几个圆圈上打了一个很大的“X”,接着重新画了一幅连头连脖子的大脑结构图。“我们面临两个问题,”他说,“第一,哪里是电击的正确部位?就ADL病人来说,我们大体知道,病源是扁桃体,即所谓的大脑边缘系统的前沿部位。我们不知道它的确切部位,但我们可以通过向大脑移植大量电极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本森先生明天早上将移植四十个电极。”
  他画了两条通进大脑的直线。
  “我们的第二个难题是如何知道发作即将来临,我们必须知道何时实施阻止性电击。所幸的是,我们用于实施电击的电极也可用来‘阅读’大脑的脑电活动。发作前脑电活动会出现独特的模式。”
  埃利斯停顿了片刻,朝本森瞥了一眼,随后又抬头望望听众。
  “所以说我们拥有反馈系统——仍然用发出电击的电极来测定即将开始的发作,然后发出阻止性电击。反馈装置由一台计算机控制。”
  他在简图的脖子上画了一个小方块。
  “神经精神病研究室研制了一种计算机,它将监视大脑的脑电活动。当发觉发作即将来临时,它便会向正确的区域发出电击。这台电脑像邮票一样大小,十分之一盎司重,它将被移植到病人脖子的表皮下。”
  接着他在脖子下方画了一个长方形和几条同小方块的电脑连接的电线。
  “我们用一个PP-J钚动力盒做供电装置为电脑提供电源,电源盒将被移植在肩膀的表皮下,这样病人便可完全依赖自己。电源盒能连续供电二十年,不会出问题。”
  他用粉笔敲敲简图上的几个不同部位。“这成了一个完整的反馈环——大脑,到电极,到计算机,到电源盒,再回到大脑。这是一个脱离外部的封闭环。”他转向本森。本森望着他们的讨论,脸上露出了无动于衷、漠不关心的表情。
  “有什么看法吗?本森先生?有什么要说或要补充的吗?”
  罗斯的心里在抱怨。她知道埃利斯只是想摆出一副体贴病人的架势,但在这种怕人的手术前叫任何病人发表看法都是不应该的,他提这种问题就好像病人本人无需经历手术似的。这太过分了。
  “没有,”本森说,“我没什么要说的。”他打了个呵欠。
  本森坐着的轮椅被推出了房间,罗斯跟了出去。其实她不必送他,可她为他的病情担忧——也为埃利斯对待他的方式感到几分内疚。她说:“觉得这讨论怎么样?”
  “我觉得很有意思,”他说。
  “为什么?”
  “嗯,讨论完全是专业性的,我原以为讨论会更富哲理性。”
  “我们是务实者,”她轻声说道,“处理实际问题。”
  本森笑笑。“牛顿也是,”他说,“还有什么比苹果为何掉在地上的问题更实际的呢?”
  “你真的看到这中间富有哲理的内涵了吗?”
  本森点点头。“是的,”他说,“你也是的。你只是假装没有看到。”
  她随后停住脚步,望着本森坐在轮椅里被推到电梯口。本森、莫里斯和那位警察在走廊里等待下一趟电梯。莫里斯急不可耐,死命地按着电钮。这时,电梯来了,他们全都走了进去,本森最后挥了下手。电梯门关上。
  罗斯转身朝阶梯房间走去。
  “……已经研制出来十年了。”埃利斯滔滔不绝。“起先是用于心脏起搏器的,它需一年左右动一次小手术以更换电池。外科医生和病人都觉得讨厌。现在的原子电源盒完全可靠,使用寿命长。如果本森先生到时还健在,我们可能要到1990年才需更换电源盒,但在此之前无需更换。”
  珍妮特·罗斯轻手轻脚地回到阶梯房间。这时又有人提了个问题:“你如何决定四十个电极中哪个来阻止发作?”
  “我们将移植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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