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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有什么非凡的意义。总之,我只是想表明,即使在南极,我仍然是一个正常人,拥有的只是正常的心情而已。
在纳尔逊岛上
纳尔逊岛是乔治王岛东南方的一个小岛,岛上有一个小小的捷克站,住着三、四个捷克人。前些天,我们曾去访问他们,意外地发现岛上还有一个中国避难所,居住条件尚可,周围风景极佳。今天天气晴朗,经站长同意,我们去那里住一夜。1…29
上午,橡皮艇把我们送到岛上。看着小艇离岸,我们都有一种自由了的感觉。
立刻开始安家。收拾屋子。把十多年未用的被褥拿出来,晾在石头上。何搬来几块石头,在屋外搭了个小灶。我和邵在滩上挑选一个地方,是融雪水流的交汇处,在那里挖了一口小井。劈柴,生火,煮面。开饭了,都觉得这面特别好吃,其实只放了些盐和方便面调料。
饭后,我们把被褥铺在石滩上,或躺或坐,身心都十分放松。我们为这个临时的家自豪。你看,冰盖拔海而起,如同一面用太古时代的材料建成的墙,谁家的客厅有如此辉煌的墙壁?悬崖高耸海上,如同一座空中的阳台,谁家的阳台有如此壮阔的景致?屋前有海湾,是我们家的游泳池。屋后有苔藓,是我们家的绿草地。一只贼鸥在我们周围走动,像自家养的母鸡。岸边的企鹅不时地叫几声,很像鹅鸭在叫。它们都是我们的家禽。在说了这些比喻后,我不禁自嘲:把这般大景观都往小日子上拉,毕竟是凡人呀。
上回匆匆到这里,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的景色。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最恰当的就是“奇丽”。
实际上,这里是纳尔逊岛的一个小海湾。不过,我是今天才看明白的。上回来,我们是先到捷克站,然后翻过一道山梁到了这里。当时,站在岸上看,出海口好像很窄,眼前这个风平浪静的小海湾就像一个小湖。今天,我们的船直接驶进这个海湾,才发现出海口并不窄,它其实是像别的海湾一样敞开的。1…39
可是,一旦置身岸上,错觉又恢复了。我喜欢这种相对封闭的景致,因为富有整体感。背后是碎石山坡,有些地方积着雪,有些地方雪已融化。这山坡呈月牙形向两端延伸,左端连着起伏的石峰,右端连着一座方正的石头悬崖,悬崖背后是另一座双峰悬崖,那座悬崖便与冰盖紧密相邻。在视觉上,如果平坦的岸是底边,那么,以悬崖和冰盖为一条边,以起伏的石峰为另一条边,恰好把海湾的这一角圈成了一个三角形的湖。
这景色是秀丽的,壮阔奔腾的大海被阻隔在外面了,这里只有静谧的湖光山色。这景色又是奇特的,黑色的悬崖紧连着白色的冰盖,在湖中拔起的竟是这样一堵宏伟的墙。
坐在石滩上,看海,看冰盖。不断听见轰隆声,像雷,像炮。那是冰盖在爆裂。有时候,随着这轰隆声,可以看见我们面前的冰盖脱落下一大块,掉入海里,新的断面显得格外碧绿。多数时候,看不见动静,爆裂发生在别的边缘处,或者,如果响声闷闷的,很可能是发生在冰盖的内陆部位。冰盖本来就有许多冰缝,在太阳晒烤下,有一些冰缝旁边的冰体就因融化而断裂,因失去支撑而倒塌了。
忽然一声巨响,冰盖紧靠悬崖的部位发生了大规模崩塌,在岸边的静水里激起了一层又一层壮观的浪潮。
海面上漂满了大大小小的冰块,缓缓地朝我们的岸边聚拢。那么,它们都是冰盖爆裂的产物了。天气真是暖和,它们一边漂移一边融化,到傍晚时所剩无几了。有一块浮冰上躺着一只小海豹,那浮冰越来越小,它仍舍不得离开。我隔一会儿就寻找它,它仍在那里,而它身下的冰已经小得支撑不了它了。后来,它和它的小冰船都不见了。(1…45?)
几只企鹅站在岸上。一只离群的企鹅从老远朝它们走来,一边走,一边叫,那叫声酷似孩子在找妈妈。走到了伙伴们的中间,它才不叫了。
午后,我独自登上了那座紧挨冰盖的双峰悬崖。坐在崖顶,我静观近在咫尺的冰盖顶部,但见盖面很不规则,凹凸不平,有些地方出现一串坟头似的鼓包,鼓包周围下凹。而且,到处都有脏迹,像是被灰尘污染了的雪。也许,深入到腹地,情形会两样,看到的就是一马平川似的洁白的冰原了。
下午四时许,我又独自登上近处的那座悬崖。崖顶平坦,我坐了很久。一只贼鸥站在我身边的一块石头上,如雕塑般不动。有时候,我们互相默默对视,我觉得我的心中对它怀着朋友般的亲切感情。
从这里看出去,我们这个避难所的地理位置就一目了然了。它所在的海湾是紧靠纳尔逊冰盖的最后一个海湾,左侧山后,应是捷克站所在的那个海湾,再过去,一定还有许多小海湾,围绕着这个小岛的岸。偏左方向,科林斯冰盖横在海的对面,用望远镜可以看见冰盖下韩国站的房子。偏右方向,从科林斯冰盖延伸出的山脉与纳尔逊冰盖遥遥对峙,那就是整个大海湾的出海口了。
阳光明媚,天和海都格外蓝。几朵白云缀在蓝天。这云,这海,仿佛都静止不动。涛声从山峰背后某处传来。黑的礁岩,白的冰盖,黑白相间的山峰,一幅版画。
入夜,我们五人睡在大集装箱做的避难所里。虽然经过晾晒,枕头和被子仍是潮湿的,我始终嗅到霉味。阿正突然说:“有人在石头上走。”他刚说完就鼾声如雷了。我睡不着,起床走到外面。一弯金色的月牙悬在天空,海、山峰、冰盖在夜色中依然清晰,像是一张蓝色幻灯片上的风景画。我想起了里尔克的诗句。此时此刻,谁在世界的尽头走,在向我走来?
冰盖的故事
我独自坐在悬崖上的时候,面对眼前的风景,心中感觉到了一种我所熟悉的绝望:文字与景物毫无共同之处,用文字怎样描绘景物呢?比喻,想象,象征,意象,其实都是文字被逼无奈才找到的方法。
冰盖那边不断响起轰隆声,是婚礼上的礼炮吗?谁的婚礼?海面上漂满了碎冰,是为新娘散的白色的鲜花吗?谁是新娘?
或者,随着那炮声,一大座冰山从冰盖上分离出来,如一艘大船,开始了自己的航程。它去向何方?它的命运已经注定,便是葬身大海。它为什么还要出发,莫非这正是它所向往的?1…45?是否应放上段?
就这样,我独自坐在悬崖上,怀着表达的渴望和绝望,思绪纷然,一首诗就从这纷然的思绪中鲜明起来了,它向我讲述了我所看到的冰盖的故事——天空多么晴朗洁白的冰盖浮在澄蓝的海上像一只崭新的冰淇淋蛋糕盛在蓝色的托盘上——你听那一阵阵轰隆据说是冰盖在太阳下崩塌——不对,那是婚礼上的喜炮今天不知哪位公主出嫁——你看海上漂满了冰块据说是冰盖爆裂的碎渣——不对,那是撒在婚床上的许多美丽的白色鲜花——你看那座巍峨的冰山据说是一次大爆裂的作品——不对,那是一艘豪华游船一对新人正在蜜月旅行此刻,浮冰已经融化鲜花和游船都已从海面消失我一遍遍问大海你把新娘藏到了哪里大海沉默不语阳光下涌流着万顷波涛一只蓝色的托盘上盛着被切割过的冰淇淋蛋糕。
山谷里的晚霞
这是纳尔逊岛上的一个山坡,眼前是向西伸展的宽阔的谷地,谷地上布满水塘和苔藓。我踏上谷地,独自漫无目的地走了起来。
一个平坡,松软的地是碎石和泥土。在这一带,碎石还在分化,泥土刚刚形成,两者的界限往往难以划清。就在这个平坡上,竖着一组神秘的石头,方正的大石块整齐地堆砌成两截城墙,酷似长城的遗迹。当然,不可能有人类来这里修筑长城。那么,这长城必定是外星人的作品了,或者,是上帝的作品。
我朝西走了很久,越过两个湖泊,湖泊的边缘是沼泽,每一脚踩下去都不知深浅,仿佛随时会被吞没。真正是万籁俱寂,杳无人烟,只听见我自己的喘息,长统靴踩进和拔出稀泥的擦破音,还有头顶成群紧追不舍的燕鸥的尖叫声。我心里有点儿怯,但仍硬着头皮朝前走。终于,西海岸已近在眼前,看见了大海和海上的礁石,我便返回了。
晚饭后,沿着我走过的路线,大家一起再去西海岸,说是要看日落。当我们登上山顶时,太阳已经隐没在邻近的一座雪峰背后。可是,晚霞——这落日的女儿,母亲的美貌投照在她的身上,她还在对着海的镜子梳妆,把那一头金色的秀发甩在海的上空。紧靠岸边,耸立着一座黑色的石峰,此刻却涂满了血红的残阳,仿佛是在为爱情而燃烧。我默默地想:这是一段注定无望的情缘,情人之间隔着走不完的路程,不用多久,夜幕就要落下,母亲就要把女儿带回宫中。
归途上,山谷越来越幽暗,四周黑影幢幢。奇异的是,在一座黑色的山岳上空,又闪出一片多么美丽的晚霞,像一簇簇金黄色的郁金香,静静开放在暮色里。我停住了脚步,抬头仰望,感到莫名的惆怅。我仿佛看见,这同样的云霞也曾开放在遥远的青春期的天空,向少年许诺爱情和光荣。现在,在生命的黄昏,青春的心情突然苏醒了,仍是那样甜蜜、清纯、芬芳,却笼罩着岁月的忧伤。当我重新上路的时候,我的心中有了一个温暖的思想:人生中的珍宝并未真正遗失,全都珍藏在某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心理测验答卷
来南极之前,曾在北京一家医院接受心理测验。今天获悉,答卷都在阿正手中,并且带到这里来了。我向他要回了我的那一份。当然,我很好奇,想知道测验的结果。以下是医生写的结论和分析——
“除mf分稍高之外,其余项目都在正常范围。mf高指示:具有极高的审美和智力,有良好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外表可能为非传统男性色彩,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