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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出书版) 作者:寒川子-第2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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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秦微微一笑:“请问里正,像我家这样的田产,一亩可值多少金子?”
  里正大是惊讶:“嗬,刚一分家,这就想着置地了。哈哈哈哈,有志气!”眼珠儿一转,“二少爷,跟你实说吧,你家的地是上等好地,值钱着呢。你要想购置,真得花些金子!”
  苏秦又是一笑:“得花多少金子?”
  里正垂头思忖一时,抬头道:“这么说吧,置田产的事,没有定准,有旱田,有水田,有桑园,还有林子,地不同,价值也不同。似你家的地,得看地块,具体值多少,刘某真也说不大准。”
  苏秦从袖中摸出自己那份田契,摆在几上:“像这上面的呢?”
  里正细细一看,赞道:“嗯,二少爷,刘某贺你了。不瞒你说,你家这一井地,就数你分的地好,上水头不说,地力也肥,好地呀!”
  苏秦敛住笑,目光直逼里正:“里正大人,我问的是,它值多少金子?”
  里正怔了下,因吃不准苏秦用意何在,只好赔笑道:“是是是,我得细看一下才是,”拿过田契,端详一番,“这么说吧,旱田一亩三金,水田一亩四金,这桑田嘛,一亩少说也得二金!”
  苏秦点头道:“里正大人,谢你估值了。在下此来,是有一事烦请大人。”
  里正笑道:“这个好说,刘某既然做了这个里正,理当为大家跑腿!”
  苏秦指着田契:“这是在下昨日分得的二十亩田产,除去五亩桑田之外,另有十亩旱田、五亩水田,照大人所说,当值五十金。在下因是急卖,只求四十金,烦请里正大人为在下寻个买主。”
  “二少爷,”里正大吃一惊,“这……如何使得?”
  苏秦笑道:“怎么,里正大人为难么?”
  里正看看苏秦,又看看田契,故意皱下眉头,长叹一声:“唉,别的倒是没啥,只你阿爹那里,我不好交待。”
  苏秦拱手道:“就请里正大人暂时保密,莫要告诉阿大。”
  “好吧,刘某帮你这个忙。敢问二少爷何时用钱?”
  “越快越好!”
  里正低头思忖有顷,再次抬头:“这么多钱,二少爷又这么惶急,叫刘某哪里去寻买主?”
  苏秦想了一想:“依里正大人之意,该如何才是?”
  里正又想一时,笑道:“这样吧,二少爷若是急于用钱,这点田产暂且寄放刘某这里。无论何时,二少爷若是回心转意,只需将本息还予刘某,十五亩良田仍是二少爷的!”
  “金子呢?”
  里正轻叹一声:“这些年收成不好,刘某家中也不宽余,二少爷要是急用,刘某只能临时凑出三十金。”
  “三十金就三十金!”
  里正心中窃喜,起身走进内室,不一会儿,拿出三十金摆在几上:“二少爷点好,这是三十金,你写个收据。这是两个新田契,一个十五亩,押在刘某名下,另一个是五亩桑田,你也签好,画押,待会儿刘某到司农大人府上加过印玺,就算成了。五亩桑田的田契,刘某自会使人给你送去。”
  苏秦写好收据,在两块田契上签字画押,收起金子,揖道:“在下谢过里正了!五亩桑田的田契加过印玺之后,还请里正暂时收存,一个月后,烦请里正直接交付在下长兄苏厉,向他说明因由。”
  里正还过一礼,点头道:“这个好说,刘某听公子的。”
  苏秦走出里正家,指使阿黑回去,自己径投洛阳,来到号称“王城第一剪”的那家铺子。看到又是苏秦,那伙计坐在柜台后面,连身子也不欠,淡淡说道:“客官大人不会是来订制那套士子服的吧?”
  苏秦斜他一眼,从袖中摸出八块金子,“啪”的一声掷在地板上:“这是八金,十日之后,我自来取!”言讫,转过身子,大踏步走去。
  那伙计眼睛大睁,正在那儿发愣,帘子掀动,掌柜急步蹿出,朝伙计大声骂道:“你个瞎眼狼,差点误我大生意!还不快请客官回来,不量尺寸,如何做衣?”
  伙计猛醒过来,拿上皮卷尺,一溜烟儿追出店铺,见苏秦已经走远,急追一阵,大声叫道:“客官留步!”
  苏秦站住,冷冷问道:“怎么,金子不够吗?”
  伙计“扑通”一声跪于地上:“够够够,小人是来为客官度量尺寸的!”口中说着,两手已飞快地为苏秦上下度量。
  正在此时,远处飘来一阵极尽优美、凄婉的琴声,如同仙乐似的。
  苏秦陡然心动,侧耳聆听,两腿不由自主地循声而去。那伙计不敢硬拦,竟是站直身子,小跑步跟在身后,在他的肩上最后比量几下,长出一口气,躬身打揖道:“客官慢走!”
  苏秦听若未闻,循声寻去。走有将近一里,苏秦方在王城的朱红城墙外面,看到老琴师两眼紧闭,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倚树而坐,忘情地弹奏。琴师前面摆着一只残破的饭碗,碗里有两块铜币,碗边地上也有一块,显然是路人丢下时弹出来的。
  阵阵朔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声响。琴师穿得甚是单薄,可说是衣衫褴褛,形如乞丐。此处甚是偏僻,几乎没有行人,那几块铜币,必也是闻声而来者施舍的。
  苏秦屏住呼吸,在距琴师几步远处站下。琴师毫无感觉,十根几近干裂的手指不无灵巧地拨动琴弦。琴声时而高亢,时而凄楚,如泣如诉,如悼如惋。
  苏秦静静地站在那儿,微闭双眼,用心聆听。听有一时,苏秦竟是呆了,泪花从他的眼角里流出,滚落在地上。苏秦走前几步,在老人面前缓缓跪下,叩拜于地。
  两行老泪从琴师的眼里流出,琴声止住。
  苏秦三拜,泣道:“晚生苏秦叩见先生!”
  琴师睁开眼睛:“苏士子免礼!”
  苏秦再拜道:“先生之琴出神入化,苏秦今日听到了真正的音乐!”
  琴师目视苏秦,缓缓点头:“老朽乱弹,能得苏士子赏识,于愿足矣!苏士子可有闲暇,至老朽寒舍一叙否?”
  苏秦再拜道:“晚生就是求访先生来的!”上前一步,扶起先生,收拾好他的碗、钱和琴具,搀扶着他,沿宫墙外面的碎石路缓缓走去。
  二人一路走来,不一时来到太学。走进大门,苏秦极目所见,竟比六年前更加荒凉,野蒿也更见繁盛,由不得感叹万千。
  琴师引领苏秦走入一个破败的院落,在一条破席子上并膝坐下。苏秦环视四周,但见家徒四壁,值钱之物,唯是刚刚拿回来的这架老琴。
  苏秦凝视老琴,有顷,转望琴师:“先生方才所奏,晚生如闻仙乐,潸然涕下。”
  琴师并不说话,只在琴前坐下,缓缓说道:“苏士子愿听,老朽为你再弹一曲。”双手抚琴,铮然出声,又弹一曲,琴声更见悲切,似在讲述一个老人的苍凉晚年,又似在吟唱一个王室的悲壮结局,听得苏秦再度泪出。
  琴师弹毕,抚琴问道:“请问士子,此曲何如?”
  “比树下之曲,又多一丝悲切。”
  “敢问士子悲在何处?”
  “树下所弹,先生只在悼思一人,方才所奏,先生却在悼思一国,更见悲壮,晚生是以觉得更为悲切一些。”
  琴师喟然叹道:“唉,区区数年,苏士子竟是判若两人,真是造化弄人也!”
  苏秦揖道:“先生雅奏,晚生妄议,不是之处,还请先生宽谅!”
  琴师还揖一礼,两手抚在琴上,缓缓说道:“不瞒士子,树下老朽所奏,是诉予王后听的。越过那道红墙,不远处就是王后寝宫。王后生前爱听老朽乱弹,六年多来,老朽只在那堵墙外,日日为王后弹奏数曲,先弹《高山》,再弹《流水》。士子所听,是两曲之后老朽自己的倾诉。此处所奏,叹的既是老朽自己,也是大周今日。苏士子闻曲即知老朽心声,堪为知音,实令老朽敬服!”
  “先生所奏,堪称天下第一,纵使伯牙再世,也不过如此。”
  听到“天下第一”四个字,琴师长叹一声:“唉,老朽命运不济,混至此境,已是不堪,恳求士子不要羞杀了!”言讫,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苏秦大怔,急忙改坐为跪,连连叩道:“晚生断无羞辱先生之意,求先生见谅!”
  琴师拿袖子擦一把泪水,惨然一笑:“士子请起,是老朽伤感,与士子无干。”
  苏秦起身,怔怔地望着这个被命运遗弃的琴师,不知说什么才好。
  琴师又是一笑:“士子此去,可曾见到鬼谷先生?”
  苏秦点头。
  琴师目露羡慕之光:“士子可曾拜到先生为师?”
  “晚生跟随先生修习五年。”
  琴师垂下头去,许久,长叹一声:“唉,士子是大造化之人,老朽祝福你了。”沉默有顷,又叹一声,“唉,你我同为学子,机缘竟是大不相同。莫说五年了,老朽若能得蒙鬼谷先生指点一日,此生足矣!”
  苏秦猛然想起张仪曾经言及琴师欲求鬼谷先生为师,却未如愿,不免好奇地探身问道:“若是得拜鬼谷先生为师,先生欲习何术?”
  “欲习何术?”琴师倒是惊讶了,“老朽此生只与这些琴弦有缘,除去习琴,还能修习何术?”
  “这——”苏秦怔道,“先生求拜鬼谷先生,难道只为习琴?”
  琴师不无肯定地点头。
  “晚生敢问先生,为何定要求拜鬼谷先生习琴?”
  “唉,”琴师叹道,“士子有所不知,此生老朽别无他求,只爱操琴。少年之时,老朽踏破铁鞋,遍访天下名师。而立之年,老朽自以为学有大成,遂至周室,当街操琴摆擂,欲比天下之琴——”
  说至此处,琴师一脸惭愧,打住不说了。
  “后来呢?”
  “唉,”琴师又叹一声,“此事荒唐至极,每每思之,羞杀老朽矣!”
  “是先生被打下擂台了?”
  “非也!”琴师摇摇头,缓缓说道,“老朽在天子脚下设擂三年,列国琴师闻讯,接踵而至者不下十人,无一不败在老朽弦下。天子闻名,邀老朽入宫演奏。王后听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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