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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之手-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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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铺里熙熙攘攘,广播里正在播相声“小偷公司”,几个旅伴听得傻哈哈地笑。在许剑的记忆中,这列火车上10年前就爱播这段相声,10年后的人照样为它傻笑。趁着没有熄灯,他把复印资料摊在上铺床上反复阅读。很可惜,今天他有一点疏忽,只顾复印这几本法医学的内容而忘了记下作者。他觉得很遗憾,因为他越看越对作者敬畏。作者们在书中详细列举了种种性怪癖。这每一条怪癖表现在现实生活中时,都连着一段销魂,一段癲狂,连着一个人一生的痛苦甚至横死,连着多少亲人的哀痛。但在教科书里,它们仅浓缩为干巴巴的一条叙述,冷静,简约,惜墨如金,无喜无怒。能做到这一点,已经不是凡人了。他们是上帝,至少是具备了上帝的目光。高踞在云端之上,平静地观察分析凡人的可笑癖好,还有,造成这种癖好的物理原因。
手机响了,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在火车车厢的嘈杂声中,他辨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是小许吗?我是你郑姐。”
郑姐?许剑迅速把自己的人际圈子过了一遍,想不起这个人。正要问“你是哪位郑姐”,好在他及时想到了:是仝宁的夫人,郑孟丽。在潜意识中,他一向把这位贵夫人排除在交往圈子之外,没想到她会主动打来电话。他说:
“郑姐你好。你声音稍大一点,这边很乱。”
电话里声音大了一些:“小许,我想找你聊聊,你今晚有时间吗?”
“郑姐我正在火车上呢,你听这周围的嘈杂。不过明天下午就赶回去了。正巧,我明天本来就打算到你家去的,我这次是专程到省城母校那儿查资料,为池小曼那案子,就是特车厂那桩案子,所有疑点我都弄清了,我得向仝局汇报。”
那边顿了一下:“不,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许剑心中咯噔一下。郑姐主动打电话已属不正常,避开仝宁谈话更属不正常。许剑立即联想到自己的“历史污点”,料定郑姐的谈话必定与此有关。他心想摊开也好,省得郑姐风声鹤唳的,他都替郑姐累。他笑道:
“那好那好,我也正想找郑姐聊聊呢,郑姐你20年前就是我心中的偶像了,我一直盼着能当面表达我的仰慕。”
他想用玩笑来冲淡这件事内蕴的阴暗,郑姐没有响应这个笑话,仍淡淡地说:“那我明天到火车站接你吧,我知道车次。我开一辆米黄色的POLO,在停车场等你。”
“好,不见不散。”
电话打完车厢就熄灯了,许剑把复印资料整理好,塞到牛皮袋中。先想了一会儿明天与郑姐的谈话,然后又把思路转回到小葛身上。在火车单调的哐通声中,他两手枕着脑袋,久久地仰望天花板。实际上他的眼光穿透天花板,望穿了万年的时空。他把今天所得的资料、与葛大姐的谈话内容、过去小曼透出的有关小葛的点滴情况,再加上平时对小葛的观察,逐一合并、搅拌、澄清,然后,他觉得可以勾画出小葛完整的一生了。
葛大姐自从在死人堆里扒出小三儿后,就把这个苦命孩子放到心中最首要的位置,绝不比自己后来的儿子低,更远远超过自己的丈夫。她天生就强烈的母性经了那次刺激,突然膨胀,长出一个大树瘤。这个心结终生不会改变了。
找对象时她没敢挑剔,只提一个条件:要把小三儿带上,养大。一个男人答应了这个条件,于是成了她的丈夫。在婚礼上,五岁的小三好像看出他的生活要有大变动,目光胆怯,始终拉着大姐的手不丢。新娘手里拉着一个孩子,这事够尴尬的,好在镇上人都知道小三的来历,没人笑话新娘。晚上年轻人来闹房,已经困乏得要死的小三儿就是不睡,非要等着大姐。他怕大姐突然消失,以往的晚上,他必须挨着大姐的胸脯才能睡着啊。闹房的人走了,新郎急煎煎地等着妻子。但葛大姐歉意地让丈夫等等,先来到小屋,陪小三儿睡下。小三儿把手伸到大姐怀里,脑袋靠在胸脯上,闻着熟悉的气味,摸着两个肉团团,这才放心地睡了。
这期间新郎来小屋了两次,葛大姐都示意他再等等。终于小三儿睡熟了,葛大姐赶紧回到婚床上,新郎急不可耐地干起了男女之事。那晚新郎要得很贪,最后一次是在凌晨,丈夫正在上边驰骋,妻子忽然察觉到异常:在熹微的晨光里,床边多了小三儿的身影。小三儿先是惊呆,随后大哭,用小手拉姐夫,打他的光屁股,哭喊着:不许欺负我姐!不许你!
男人被打断好事,难免气恼。葛大姐只好赶紧推开丈夫,穿上内裤衬衫,抱小三儿到小屋,哄他睡下。直到小三儿再次睡熟,她才回到大屋,让丈夫把被中断的事情做完。
婚后,葛大姐同丈夫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那是因为夫妻生活中多了一个“第三者”,男人埋怨她心里只有小三儿,把男人放在僻角落里。公平地说,丈夫说得不错,这对丈夫说是不公平的。但她无法改变自己的施爱顺序。
小三儿长大了,不再馋大姐的咪咪了。他非常腼腆,不爱疯闹,不爱和男孩儿们玩打仗。倒是常和小女孩们坐在地上,文文静静地玩抓子儿。邻居总是夸:看你家小三儿多乖!多文静!葛大姐的丈夫则看不上他,说他太文弱,长大不会有什么出息。
那时没人知道,他一生的悲剧就种在他的腼腆天性中。
小三儿八岁那年,23岁的大姐带他去河里洗衣服。那时镇上的女人们都到河里洗衣,说河水是甜水,洗出来的衣服白净。女人们挎上篮子,带着棒槌,来到河边,在现成的圆石头上搓啊捶啊,洗完衣服立即晾在石岸上,等回家时衣服也干了。那天葛大姐正洗着,看见小三身上的衣服也脏了,就让他把衣服脱下来洗,顺便给他洗个澡。但八岁的他已经知道羞耻,死活不脱衣服。大姐没客气,抓住他三下两下剥光,捺到水里,开始在他头上打肥皂。他不敢反抗,气得嚎啕大哭。旁边一个大嫂说:
“看你这个当妈的,娃儿已经大了,知道羞臊了,你干嘛非要逼他。”
大姐笑着说:“谁是他妈?我是他大姐。他爹娘死了,我一直带着他过,也算是他半个妈吧。”
大嫂也笑了,说:“你看我这嘴,该打该打。我正想呢,哪有这样年轻的妈?哟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小三儿吧,镇上人常说叨,你这当姐的真不容易呀。”
那天小三儿哭得非常痛,非常顽固,直到衣服干了,穿上,他还在猛烈地抽咽。大姐奇怪地问他:
“咦,今天咋回事,洗个澡值得你屈成这样?”
她不知道,那时小三儿已经有“大人心思”了。他已经知道大姐是姐,不是妈。既然是姐,自己的鸡鸡就不该让她再看见。还有,大姐捺下他的脑袋打肥皂时,他看见了她领口中的乳房。白润,柔软,紫红色的乳头顶着薄薄的衬衫。那是他心目中的母爱,心目中的至高无尚。他真想还能摸着它们,亲着它们,枕在肉团团中睡觉。那会儿他馋得立马想伸出手……但他知道这是不对的,是罪恶的。那不是妈的奶子,是姐姐的。他已经懂事了,以后永远不能再亲近它们了。
这些心结悄悄结在心中,永远不能向任何人诉说。
大姐的爱非常强大,用她的翅膀时时刻刻护住他,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对小三儿的偏爱也没减弱一分。供他上学,为他安排工作,替他介绍对象……
大姐的爱纯洁无私,可是,她的爱过于强大了。
由于这种无时不在的强大,他从小对异性充满敬畏。女性在他心目中是神秘、强大、纯洁的代名词。从小到大,他不敢接触除大姐外的异性,看见她们就脸红,尤其是进入青春期后,当他对女性有了“卑鄙的欲念”之后,他更加自卑。有时正在和某位女同学说话,突然会对她的胸脯或臀部想入非非,这时他会面红耳赤,垂下目光,无地自容。这种情况日甚一日,以致到最后,他和异性连普通交谈都非常困难。
但他的情欲却不因他的内向而关闭。那是上帝种在基因中的,是人类最强大的本能。随着年岁的增长,体内的欲望悄悄成熟了。由于他的极端孤僻,体内的欲望没有一点办法释解和转移,危险地积累着,有时甚至达到狂暴的程度。上大二时,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中,他发现用手指捺压颈动脉窦会带来性快感,这太好了,因为这个方法完全不涉及异性,绕开了他对异性的恐惧。他很快耽迷于此,用自己的聪明逐步改进自慰的方法,一直达到专业化水平。从手指捺压,发展到使用绳套自缢,制作和购买了种种器具(绳套、挂钩、乳罩、女人内裤),制订了自缢的各种保护性措施。其中一步很实用的小改进,是在绳套上,按照两个颈动脉窦的距离,挽了两个软疙瘩。
大学宿舍不是很私密的空间,所以这个爱好相当危险,稍不注意就会被同学们发现。一旦被发现,他咋有脸面继续呆在大学里?但他无法止步。十分钟的危险能带来那么强烈的快感,这种刺激像毒品一样让他迷恋。他非常小心地安排着自淫的时间,幸运的是,在大学里一直没人发现他的秘密。
后来他结婚了。从见到小曼的第一眼他就迷上了她。小曼是个好女人,是个非常“女人”的女人。他一会儿听不到她的声音就像掉了魂。他对小曼言听计从,恨不能把小曼捧在手心里,含在嘴中。不过两人中间一直嵌着一枚危险的炸弹――夫妻性生活很不和谐。他满足不了小曼,小曼也满足不了他――小曼那迷人的、颤悠悠的肉体所带来的快感,比不上那根结了两个绳疙瘩的绳子!
然后是小曼发现了他的秘密,当他从快感的晕眩中睁开眼睛时,看到小曼极度震惊鄙夷的表情!
……

小曼公然会情人去了。葛玉峰木然地回家,关上房门。在整整15个小时里,他不吃,不睡,不动,两眼呆呆地望着无物。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小曼的红杏出墙不能怪小曼,都怪自己。他要痛下决心,改弦易张,改掉自己的“淫贱毛病”(小曼的话)。然后,他要同小曼来一个推心置腹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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