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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散文鉴赏文库 2-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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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日报


胡瀚霖

  那不知是一首什么曲子,慢起式,如茵茵绿草地飘然雨至,等不到花开,乐曲缓缓向前走了,抒情的柔板悠扬地浸入人的骨髓,身心融化一般,如叮叮小溪流入一片宽广无垠的湖泊,水波不起只有柳丝轻摆。恍惚间似有几声鸟鸣,乐调转而激越,节奏强烈,速度加快,如高山瀑布飞流直下,磅礴的乐调在高音区结束。 
  这是我自懂事以来一直萦绕心头的一个不解之谜。曲调何时进入我脑海的?已”“不得而知。抑或是在梦中,抑或是在婴儿时的小推车中?我只记得儿时在宁波镇海乡下一次重病,昏迷几天几夜,长辈们都以为不行了。那一日清晨,朝日从海上喷出火焰来时,忽然这一支悠扬的乐曲如春雨般汩汩然、绵绵然进入我的脑海,将灵魂从遥远的地方招来,随着一声鸡啼我清醒过来。再侧耳倾听,那乐曲已不知飘到何处去了。 
  第二次听到这曲调是在70年代末期。一个雨骤风啸的黄昏,打一顶黑伞行进在城西一条绿荫萋萋的小径上。仿佛是在雨住的间隙,一丝轻柔的乐曲从路旁一个深深的庭院里传出,伫足倾听,熟悉的曲调铺天盖地般涌来。我轻抚着怀中刚刚拿到的高校录取通知书,莫名的惊异海潮般撞击着我的心。轻轻地,沿着高高的院墙走到紧闭着的灰色木门前,几度犹豫之后,按响了门铃。门开出一条缝,一个荷枪实弹的士兵警惕地望着我。“对不起,我是否可见一下本宅的主人?”脸上漾起一个讨好的笑。士兵操一口苏北口音的普通话道:“首长不见生客。”我应声又道:“那么请您帮忙问一声,刚才里面放的是什么曲子?”接着我又强调了很多理由。 
  士兵看了我半晌才说:“你等着。”砰地关了门。门再次开出道缝时,士兵探头说:“首长说那是张旧唱片,上面都是洋文,他也不认识。”门又迅速关上了。我终于没有勇气再敲门,只得悻悻而归。 
  进入80年代,生活一天好似一天,便开始尽可能多地买音带买唱片,企盼能撞大运般地碰到这首曲子。然而音像制品浩如烟海,岂能车载斗量?于是,便淡了这条心。 
  两年前我一个同学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考入欧洲一所音乐学院深造。我听说后,心中忽有所动,按地址给他寄去了一张生日贺卡和一封信,信中将我听这首曲子的感受描述一番,请他给辨一辨。他倒是很快来信,大意说:“搞了这么多年音乐,越来越觉得音乐犹如禅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传便是错。你写下的那些感觉,也把我送到了五里云雾之中。” 
  春节期间同学从欧洲回国度假,招我一聚。他还是那么健谈,但每每谈不了几句话,就有客来访,有请他找留学担保人的,有找他要美元考托福的,有请他买洋货的……一时门庭若市。直忙到夜半时分,总算静下来能面对着我说话了。他先歉然一笑:“那么多亲友也只有你一个是来跟我谈音乐的,让你见笑了。” 
  同学言归正传:“今天找你主要是拜谢,还记得前年你给我寄的生日贺卡吗?帮了我的大忙。当时我正准备参加‘西贝柳斯国际小提琴比赛’,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曲目,我打开你寄来的贺卡,顿时来了灵感……”我大惑不解:至于吗?那无非是一曲《祝你生日快乐》的小调,满世界都知道的。”他一摆手:“错了,是西贝柳斯的《蓝鸟》,哦,当然只是其中的一个小节。这是西贝柳斯早年写的一首小提琴曲,具有浓郁的民族风格,但不知怎的未能写完,因而尽管曲调很美却很少有人演奏,我认为以这支曲子参赛定可起到‘爆冷’的效果,于是福至心灵,潜心演练起来,果然在高手如林的比赛中荣获第6名,第一次将中国人的名字写进了这一赛事的史册。说起来这都是你给的启示。”一边说,一边将他比赛时的录音带放入带仓,乐曲响起来。 
  那么熟悉那么亲切的曲调唤回了我遥远的记忆,我不禁一震:“且慢,这真是我从贺卡中寄给你的曲子吗?”同学肯定地点点头。“天哪,这正是我寻觅了20年的曲子啊!”同学意味深长地笑了,我们分享着那一份久违的惊喜。西贝柳斯,西贝柳斯,这位芬兰作曲家,竟那样悄悄地来到我身边,又那样悄悄地与我失之交臂,而那时我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么个作曲家,今天当他重新走来时,会带给我一个怎样的春天呢?我叹息着松开了录音机的暂停键。 
  乐曲悠扬地从云外飘来,仍然是慢起式,但这回低音的浑厚、高音的悠远给我们描绘的是苍茫的大海,蔚蓝得让人心醉,海风阵阵,水波荡漾,那是芬兰海湾的独有景致。音乐家像是在海边眺望,同无边无际的波涌浪滚相对促膝,交换着无尽的心事,宣泄着浓浓的情感,时而细语呢喃,时而雄姿英发,乐曲仍在高音区结束。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找到了阑珊处的西贝柳斯,才真正读懂了《蓝鸟》。  
 


银杏树告诉我




《名作欣赏》


楼肇明

  严寒,冰结的月光。银杏树以赤裸黝黑的躯干,杂乱却又井然有序的枝权,像一把打开的伞架在我的眼前展示宇宙的庄严和肃穆。落叶随秋风在江水里流失了。赭黄色的沙砾闪闪烁烁,蛋青色的鹅卵石傻乎乎地呆着。这江边高高低低的旷地是赶庙会农牧集散的地所。在我的孩提时代,我曾与银杏树一起目睹过热闹和寂寞。但那时候,我的生命像簇簇丛集的枝叶散发着新鲜的气息,我不曾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去识别诚实的买卖和大声喊叫的欺诈。我低头逡巡在九月明净的江边,搜集五彩斑斓的小石子,似乎女娲的工程永无尽期,必须由她的每一个孩子去接续。我常常从远处鄙夷地打量银杏树绿色的树冠,没有白色的欧鸟轰然来筑巢穴;我甚至没有动过念头去抚摩一下那光滑细腻如同姑娘家肌肤一样浑圆的树干。仿佛有什么可称之为无边无际的蒙昧之海,把我与这位大自然中的贞德完全隔绝了!我像一个惊叹号木然钉在江边的高坡上。 
  喧嚣中的孤独把青春轻易地打发走了。当我在辉煌的废墟上醒来,并在朗朗阳光和霏霏细雨中轮番拚命劳作的时候,果实累累欢笑的生命的秋天,却像这个美丽的季节一来到寒冷的北方地带就被精简、被挤瘪了,我收获的是一堆轻飘飘的漂亮的秕糠。我不愿用警戒色的笔触喊一声“人到中年”。我也不愿像庙会上兜售狗皮膏药的走方郎中充满激情和才能地歌唱——那是为了愚弄轻信的买主。在我再造生命链条的时候,我在银杏树袒露着的灵魂面前站定了。 
  告诉我,银杏树,我的呼唤是不是晚了一个季节?我不是用眼睛、耳朵,而是凭借被刺痛了的心灵,读懂了你的存在;我不是在春天,从你像松绿石一样闪烁着光芒的扇形叶片上,也不是在秋天,从你凝结着一层白蜡的丰满的果实上,而仅仅是从你像铁画一样镶嵌在寒冬月夜里的枝丫上,读懂了你从洪荒时代走来,穿越火山如林,冰川如戟,与地球同步的古老的历史。我不必一页一页地去翻阅地层,从白垩纪到新生代,从昨天古朴的陶罐到今天精美的挎包,有多少俊秀的姑娘们啊,她们的名字就叫白果。我爱永不凋落的青春,我爱摧残不了的绿叶,年轮增一圈,绿荫长一围。 
  永远的美神,告诉我,你是怎样站立在时间之外的时间里的?当你的种子在冲川的夹缝中,或埋在火山灰里时,为什么时间如水流大漠;当你把黄叶簌簌抛向地面的时候,时间却放慢了行进的脚步。你慷慨的是绿荫和果实,你吝啬的是枝丫被暴风刮断而落地时的一声叹息。不做时间的奴隶,不做暴风雨的俘虏,也不做雷的应声虫。你不像山顶上高高的枫树,本无力支撑,却偏偏去支撑不是帐篷的天空,枫叶丹丹虽然显赫一时,可惜躯干却因雨蚀虫蛀而点点滴滴地朽衰中空了,远方隐隐滚动雷声的时候,空洞无物的躯体内发出重浊的回声。把你的素质给我,与冰川接吻,消融的是冰川;在火山熔岩的激流里沐浴,冷却的是熔岩。把你的本色给我,不是为了风光,我不是涉水渡河的泥足巨人,沉迷于侵占别的神龛的梦。把你生命的力给我,把你生命的美给我,我不是想召唤布鲁诺再次出现在火堆中,而只是为了帝后陵寝前的文臣武将和石狮石马统统风化为碎石和尘土的时候,我能够微笑着从杂草滋荣、灌木丛生的地方屹立在蓝天中。 
  永恒的美神,告诉我,我的呼唤是不是晚了一个季节?我真想如一位诗人歌唱的那样“登上一片无尽的沙原,一路用脚后跟擦掉历史”,可是,历史不能重写,连括号内的夹注也不容涂改。复活,生存,死亡,永无疲劳,也不会有厌倦的一天存在。即便生命的秋天是一支短到几个音符的过门,只要有你一样历经冰和火的地狱的种子,就能在生存创造的空间展开自由的羽翼。即便我今天还不是你的一根细枝乃至缀在细枝上的一片嫩叶,我也一定能够走完从叶柄到叶脉的路程。如果在未来世纪的某一天早晨,又一个名叫白果的少女来江边汲水,那么,我几经循环的生命链,就是一缕早晨的空气,化为你的呼吸;是一声鸟鸣,划过黎明灰白的天空…”“…  
 


英雄一语




邹世华

  谁也没有想到,她,一个娇小玲珑、天生丽质的姑娘,面对歹徒冷森森的刀锋会有这样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然而这毕竟是事实。现在她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昏迷不醒。当歹徒撬开钱柜,即将抢走数额惊人的现金时,她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她被砍了数刀,血肉模糊;但她死死拖住歹徒,直至周围的人们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英雄!的确是英雄!”人们异口同声地这样称道她。 
  现在英雄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危险,即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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