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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 作者:徐大辉-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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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查禁,明局不敢开……”徐大肚子问,“我说夏小手,这两天你手没刺闹(痒)?”
  “没刺闹!”夏小手说,“刺闹我挠炕席。”
  “别憋冒了王八盖……”徐大肚子说,“我嘎搭局儿,你……”
  夏小手闻到了耍赌气味,全身都痒,哪里还忍得住啊?问道:“啥地方?都有谁呀?”
  “过几天告诉你,等我信吧。”徐大肚子许诺道。
  “这一竿子别支太远喽。”夏小手说,“你说徐老四还真是个天才。”
  徐大肚子未置可否,他心里几许惬意,怎么说徐德龙上了场,这对他似乎很重要,原因四爷是徐德富的弟弟,天下最恨自己的人莫过于徐家当家的徐德富。他阴暗地想:你不是最看不起赌耍之人,今天就让你家也出一个耍大钱的。
  夏小手和徐大肚子一起走过杂巴地,耍猴的、吹糖人的、捏面人、点痦子的……九行八作聚集此地。
  在估衣铺前,伙计吆喝道:“这件夹袄实在好,又肥又大不瘦小,夏天拆了可做单,冬天絮花当棉袄……”
  “不到屋里坐一会儿?”自家的铺子前,夏小手礼貌让客道。
  “不啦,你听我信。”徐大肚子走了,说了大体的时间,“八月节前后吧。”
  一辆大车停在大院外,徐德成一家人回来过中秋节。他抱女儿下车,说:“下车小芃,到家啦,过八月节喽。”
  “三奶奶!”王妈从臧雅芬怀里接过孩子招呼道。
  臧雅芬下车,向站在正房前迎接他们的徐德富、徐郑氏及侄儿侄女一一打招呼。问王妈:“咋没见德龙、淑慧两口子?”
  王妈想回答,徐德富瞅她,便咽下了话,一边逗着孩子,一边与臧雅芬拉开距离。
  “别在外边站着,进院。”徐德富说。
  众人随当家的进了正房堂屋,王妈已将切好的西瓜端给徐德富、徐德成,他们俩各拿了一块。
  “王妈,”徐德富欲咬西瓜,停下来道,“去告诉德龙媳妇,晚饭过来吃,一起过节……这就过来吧。”
  王妈低头下去,流露难言之隐。
  徐德成盯着王妈背影,问:“四弟近日?”
  “近日什么,打从那次你来家之前他就走了,几个月音信皆无。”徐德富放下只咬了一小口的西瓜,说,“我派人找过,没见着人影儿。”
  “佟大板子上回到镇上跟我说,我以为四弟耍孩子脾气,气消了早就回家啦,哪承想……”
  “他一走不要紧,可苦了淑慧啊!”徐德富叹息道。
  灶口燃着秋板子柴火,噼剥作响。丁淑慧淘米做饭,双手在泥盆里淘洗高粱米,不时用胳膊撩起散乱遮眼睛的头发。
  “四奶奶,”王妈迈进门槛,说,“当家的让你过去一起吃晚饭。”
  “不过去,”丁淑慧没停手,说,“我做饭了。”
  “今个儿八月节,三爷全家回来过节。”王妈说,“当家的……”
  “王妈,”丁淑慧略微停顿一下道,“你告诉我三哥三嫂,吃完晚饭我过去看他们。”
  王妈回到当家的堂屋,回话道:“四奶奶说饭她自己做好了,不过来吃,呆会儿过来看三爷、三奶奶,哦,四奶奶说,过节啦,四爷备不住能来家,她等他。”
  徐德富摆摆手,王妈走出去,屋内只剩下两个人,当家的悠长地叹一口气:“唉!”
  德龙会不会去找皮影戏班子?他肯定没忘记那个小香,徐德成这样揣测。
  “找小香倒好喽。我最担心他去找徐……守啥人,学啥人,守着‘萨满’跳大神。我怕他学坏呀!”徐德富神情忧悒道。
  “他去找徐大肚子?这为什么呀?”
  “惦心他家的闺女秀云呗,奔她去的。”徐德富接着又说,“只奔她去还好了,我担心他上桌。”
  “上桌?”徐德成一时没懂上桌是什么意思。
  “赌!”
  “不能吧?德龙他……”徐德成不相信四弟会去赌博,也没见他有此爱好。
  “德成,”徐德富阻止道,“大过节的,不提这些淹心(难受)的事。雅芬看小闯子了吗?”
  “他们正在一起,瞧那情形,他们娘俩挺对劲的。雅芬问我是否能接小闯子走。”
  “你的意思呢,德成?”
  “我看二嫂和小闯子处得亲娘俩似的,不忍心拆散他们。”徐德成说,“留下陪二嫂吧。”
  “你这么想就对路了喽,德中常年不在家,二嫂孤零零一个人,有个小孩做伴,说说话,解解闷。”
  “多咱二嫂……我再来接走小闯子。”徐德成说。
  一轮明月当空,徐家大院影壁墙前摆放两张八仙桌,桌子上盘碟盛着葡萄、西瓜、月饼。
  徐德富挨着徐德成坐在一张八仙桌前,他心事重重地遥望星空。
  “大伯,大伯看什么?”四凤问。
  “看你的太爷、太奶、爷爷、奶奶们。”徐德富说。
  四凤望天空,天真地问:“他们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
  “地上死一个人,天上就多一颗星星。将来大伯死了,就会有一颗星星在天上,到那时,你就看见大伯了,四凤。”徐德富伤感地说。
  “我还是不懂,大伯……”
  徐德富对月伤怀,眼睛里有亮晶的东西在闪烁。
  “四凤,到你大娘那去!”徐德成撵走女儿,说,“她会讲瞎话儿,让她讲瞎话儿。”
  四凤跑向另张八仙桌子。
  徐郑氏、二嫂、臧雅芬、丁淑慧四个妯娌唠嗑儿。臧雅芬揪粒葡萄,放进小闯子嘴里。问:“甜吗?”
  “甜。”小闯子嚼着葡萄,生活、日子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粒熟透的葡萄,甜甜的。
  徐德富仍旧伤感,中秋这样的日子太让他伤感。
  “大哥,你心该敞亮些。”徐德成劝道。
  “几年来八月节人就不全科,你二哥……今年又是德龙……哪一天,你们部队开拔……来家的人一年比一年少啦。应了那句古词: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啊!”
  “大哥,你为这个家,为我们兄弟几个操碎了心,我们内心感激你。”
  徐德富举头望月,一片絮云飘向月亮,遮住月亮。
  次日,徐德富和徐德成正在喝茶,谢时仿在堂屋门口试图拦住徐大肚子,说:“你等一下,我去通报当家的。”
  “用不着费事了。”徐大肚子蛮横地推开管家,大摇大摆进屋,未等让座,自己坦然坐下,说,“当家的,喔,三爷也在,真不好意思,又来打扰当家的。”
  “有何见教?”徐德富乜斜徐大肚子,冷冷地道。
  徐大肚子将手指肚宽窄一张纸条拍在桌子上,慢吞吞地说:“不多乎!一匹雪青马。”
  徐德富看纸条,上面写着:欠雪青马一匹,凭此字据到我家取马。他认得德龙的笔迹,顿然生气,手不停地颤抖,脸色苍白。
  “四弟在哪儿?”徐德成闻讯惊喜,问道,“你在哪儿见到我四弟?”
  “牌桌!”徐大肚子阴阳怪气道,“我们是牌友。”
  由徐大肚子张罗起来的一场局在荒原开战,夏小手、乡绅、徐德龙。实际地说,徐德龙不愿上场,徐大肚子生拉硬拽上的场。
  “你牌打得不错嘛!”
  “我不会玩。”徐德龙说。
  数日前,箭杆瓤子死去的那个雨夜,徐德龙给拉上桌凑把手,他可不是只当牌架子,竟赢了几个赌场老手。
  “你看你那天不是把我们都赢了吗。”徐大肚子说。
  “赢家没说不玩的。”夏小手说。
  徐德龙上了桌,结果输了一匹马。
  “岂有此理!”徐德富心头火起,抖动手里的纸条道,“岂有此理!”
  “是啊!”徐大肚子仰首伸眉,说,我知道当家的最恨这种人,可是人各有志嘛,四爷入此门道,你犯不上大动肝火,大气伤肺,大喜伤心啊!
  “不行!”徐德富撕碎欠据,说,“这是我的家,一丝一缕,他无权支配。”
  “赌场上没戏言,想必当家的知道。”徐大肚子也变了脸,恫吓道,“四爷现押在赢家手里,牵不回去马,可要按规矩办哟!”说着举起缺指头的巴掌,意思是剁手指。
  “大哥,”徐德成探过身子,对徐德富耳语。
  “马你牵走!”徐德富发话道,“请你告诉德龙,他与徐家的关系断绝啦。”
  徐大肚子嘿嘿冷笑道:“断不断绝关系,那是你们家里的事,与敝人无关,我还是要谢谢当家的慷慨。”
  谢时仿牵来那匹雪青马,徐大肚子气徐家人,夸赞马道:“嗨!兔头鸽脖虎膀……全鬃全尾,好马,好马啊!”
  “徐先生,请吧!”谢时仿朝外轰赶徐大肚子。
  “谢管家,有没有破鞍子什么的?”徐大肚子厚颜道,“你说这光腚马,我骑它骣屁股啊!”
  “等你赢了马鞍辔,一定给你鞴上,你最好一辈子别再走进这个院。”谢时仿嘲讽道。
  “那不取决于我,看四爷手气怎样喽。”徐大肚子骑马走出院,咧咧唱道:“人在外面心在家,抛弃房中一枝花……”
  谢时仿将脚前的一只癞蛤蟆,飞脚踢出很远。
  “咱家最好的一匹马呀!”徐德富心疼道,“生它的时候,大马死啦,是二嫂用羊奶一口一口喂活它的。”
  “大哥,”徐德成解劝道,“赌棍一色是良知泯灭、性情凶残的亡命之徒。对付不起赌资的剁手指、剜脚心、抄家夺妻……咱们破财免灾。”
  “德龙太不像话啦,今个儿押马,明天押房押地,祖宗留下的产业够他挥霍吗?”徐德富愤然道。
  “四弟毕竟不是嗜赌如命的顽固之辈,”徐德成说,“日后慢慢说服教育他。”
  丁淑慧忽然闯进来,扑通跪在两位兄长面前,手托布包道:“大哥、三哥,我都听见,也都看见了。德龙输了家里的马,马让人给牵走……这三十块吉大洋,他走时留给我的。大哥,就当赔家里的损失。”
  “快起来,起……”徐德富说,“德龙的事是德龙的事,与你无关。”
  “我求大哥,”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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