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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日留痕-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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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款是:王志远于皖南山区某某基地 
  父亲看了这封信,受到了强烈震撼,他当机立断决定延迟开大会,赶赴皖南搞调研。 
  父亲带着秘书一行,在当地一个“小眼镜”处长的陪同下,跑了横贯15个县、纵横间距300公里,近百个军工厂、民品厂、学校、医院、运输场、发电站。这么一深入走访座谈,他真的吸了一口冷气,发现小三线看似稳定,其实是坐在火山口上啊!尤其是知识分子政策问题,闹得此地没任何吸引力、凝聚力。当年分配去50多个大学生,只去了5个报到。“我们都是清华、哈军工高材生,结果好像腌的一缸咸菜,无用武之地!”一路之上,“小眼镜”也零零星星提到很多不合理的事。当年动员来安徽小三线的,都是三好——好人好枪好马,如今都感觉陷入泥潭,那些自愿来支援山区的上海人更倒霉了!待遇只往低处靠,工资哪,原支援去的按8类地区标准不变,新去的就是5类地区标准了。大学生分配在上海月工资是58元,而在小三线的就52元。另外,退休职工的进山费当即取消,而安家费又没有,日子过的不如当地农民……总之,他接触的人个个叫苦连天。 
  临走那一天晚上,父亲对“小眼镜”和一个负责的说,他想见见王志远这个人。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当地人很诧异,想不到王工还认识这么大的头儿。等了一会儿,秘书带来了两个人,前面是个女性,款款走来,从暗处走到光亮的房间,女人的艳丽令我父亲吃惊,竟然就是那个韩茵陈,她依旧笑眯眯的,“呀”了一声,热情上前道:“苑主任,您好。……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您。哦,我正好来安徽探亲,看我爱人,需要住一些日子。”正说着,那个被称呼为“王工”的人来了,40多岁中等个儿,皮肤黑黢黢,是个木讷,寡言的人。韩茵陈笑指他道:“就是他,我爱人王志远!” 
  见到这位王志远,谈吐远没有写信那么犀利和豪放。他苦着脸斟酌字句,陡然与首长会晤,让他猝不及防。王志远瞅瞅老婆的脸色,埋头吃瓜,仿佛要拿瓜来结结实实填满心里的空虚。可有妻子在一旁,气氛很快就轻松了。由她做轴心,话题转兜转兜,从公事公办的谈话,变成了朋友会晤的亲切。最后,又转兜回来,回到一个关注核心。他紧蹙眉头诉苦道:“我原本是清华理工科的毕业生,平日喜好写写画画,被分配来小三线,发挥不了作用,后来总是搞运动,缺“笔杆子”的工厂领导便抓我成天脱产写文章,不写反正也是干粗活儿。”他自嘲地铰着手说:“怎么办?写就写吧,结果上了贼船,专业丢了不说,把自己写成了这样的‘四不像’。” 
  坐一旁削苹果的妻子韩茵陈顺便提出:“主任,能不能请您费心,把他调回上海?解决我们两地分居的问题,同时也是人尽其才,当年我家志远可是清华的尖子哪!” 
  于是,苑志豪主任格外关注他了,在第一批回沪的科研人才名单上划了他的名字。红图章红头文件,他破天荒地第一次为朋友办事。倘若她算作一个朋友的话。按说这带有投桃报李的意思,可也算不上“走后门”搞特权,王工的学历与资质均为上乘。可依我父亲的秉性是给了一个大面子。父亲贯为铁板一块,从不通融,更不利用手中权力帮人一把。母亲说,当初邹大伦曾经来求他办事,他的妻弟也在安徽小三线,是个高级钳工,夫妻两地分居多年,家里老人瘫痪,孩子耽误了教育,生活没法照顾。邹大伦满心希望老同学苑志豪关照一下,这对于父亲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可任由母亲好说歹说,父亲就是挺着不办,理由自然是堂而皇之的那一套。 
  今天的红图章早已不是当年购书央求人那只红图章的含金量。 
  母亲心有戚戚的这件事,在每个失意的夜晚便会悄然浮现在眼前,只有橱柜上那些写着买书日期的书籍,表明事情证据确凿存在的过程。假如妻子是个絮絮叨叨飞扬跋扈的女人,总是纠缠丈夫,指责他,怀疑他,事情可能会是另外一个样子。我父亲吃软不吃硬,他的脸面或许会在戳破窗户纸的同时,令他失去最后的忠诚。而我母亲保持着符合她教养的良好的风度与容忍度,佯装着天下太平。于是,天下就继续太平着。 
  不太平,是为发现那件牛角梳,母亲埋在心里埋不住,她后来说出来了。 
第四部分 
第十一章(3) 
  自己的房间 
  母亲说这事,不是在家,而是在山清水秀的无锡疗养院。 
  在家里她张不开口,她不能当着孩子们和保姆的面摊牌。她知道假如她说了,父亲一定会火冒三丈地嚷。在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家庭里,敛声轻气地说话都可能触及地雷,引发山崩地裂,何况是严肃地讨论一个讳莫如深的事。 
  屋檐下随时会爆发战争,而我母亲没有一块壁垒可以休养生息,可以让她一个人悄悄流泪舔伤的空间。 
  母亲在日记里记录:今天,我正式给机关打了最后一个报告,申请要一间房子。因为,我得有自己的房间!冷漠,好像寒冷的空气,侵蚀心灵,弥漫在家里,让我无处躲藏! 
  那些年,散落在四面八方的儿女们一个个先后回到冷清的家,有了热腾腾的气息,无论如何是令人欣慰的。欣慰的同时,也渐渐感到了膨胀出的人与空间的矛盾。家庭的兴旺始自子女恋爱结婚。在上海这样的环境里,我们享有五室一厅的房子,应当说相当奢侈。三个儿子陆续成家生子,各占了一间,剩下是保姆房。丈夫的领地是书房兼客厅。因客厅里十几口人进进出出过于嘈杂,父母卧室里的书桌也由父亲霸占,成了他写字、画画的专属领地,母亲只能是在一架“蜜蜂”牌缝纫机上写东西,记账。 
  当许多当权者纷纷利用职权为后代谋福利的时候,搞一套房子应是举手之劳。偏偏父亲不肯为亲人排忧解难,他坚守自己的准则。仿佛时代愈是混乱腐败,他愈是不愿在为官的历史上留下一点遗憾和污点。他的廉洁自律在我们眼里近乎迂腐可笑:公家安的电话不许家人用;公家订的报纸定期交回;公家的汽车不许子女享用,甚至,母亲几次突发心脏病生死攸关的那一刻,都是哥嫂们打电话呼叫救护车的。他从不肯批条子,管管任何一个孩子回城后的工作分配,任你在偌大的上海城里跑断了腿;他也反对任何子女出国、经商,利用一下老爹手中大权搞几个“批件”迅速致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和他希望孩子出人头地的愿望极端相悖,与他消费人生的姿态冲突,钱是收藏和美食一切一切的基础啊,父亲更加体会到了贫穷的滋味和物质对人精神的压迫,这压迫让他触目惊心。 
  公家的报纸、电话、汽车终归是小利益,房子是真正重要的!社会普遍地剧增财富反而使得他们沦为真正的穷人。当他大彻大悟的那一天,他已是个没人搭理的老头儿了。靠着连年缩水的离休工资讨生活,终日深陷在枯索的柴米油盐、吵吵嚷嚷的大家庭里生闷气。 
  母亲在日记中叹息:一本小说《镜花缘》从17岁开始看,看了一辈子,至死,我都没看完。多可笑哦。解放前忙打仗,解放后忙着开会,看堆积如山的文件,回家忙家务,看账本。我忙忙碌碌一辈子,从早到晚为了这个家,为了丈夫、老人和儿女。我没自己的时间,没地方呆,没有自己的房间…… 
  母亲只能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将沉重的头颅垂在缝纫机上,哀哀地啜泣。 
  母亲多么向往着自己的一个房间,她是三八式老干部,无论从资格、地位和待遇,哪个方面,完全有可能申请分配一套房子。自己的房子,同样也是对尊严的证明。我不要依靠你的,我有独立人格谁也不靠。可她每次申请报告写完,最终都以父亲坚决反对而告失败。父亲不能让她有自己的空间,他不让她走,他既要面子,更需要老婆照顾自己生活起居。母亲的价值是无可替代的。尽管他对母亲有一种冷漠的坚硬,一如他对待儿女那样,但是,“生活狂”的动力,使得他太爱享受物质生活,固执地抓住这份婚姻关系,他像一个软弱的孩子,真情而自私。 
  母亲的善良与软弱让她吃尽了苦头,她撕毁了报告,一次次放弃分房名列前茅的宝贵时机。这在人口稠密的大上海,几乎就是放弃唾手而得的一笔财富。她不仅在单位同事中没有赢得高风亮节的美名,反而给那些住在贫民区的人造成一个印象,哼,老柏人家是高干,更是高干夫人,人家老头住康平路,法租界地段,高级房子钢窗打蜡地板,是不屑于要这种工房的。 
  后来,这事反倒成为他俩争吵的一个话题,确切的说是父亲鄙夷母亲的一个口实:“你为什么赖在我的家里?你革命一辈子怎么没混上一间房?吃孙喝孙不谢孙,你喝我吃我不感恩戴德的意思。你们全是寄生虫!”他总在危机关头用最戳痛心扉的言语刺激母亲,撵母亲走:“走,你走吧,你可以自由了!你们都滚,你们是鸠占鹊巢!” 
  母亲心寒地看着丈夫苑志豪开始习惯于当众大叫大嚷,好像一个没文化没教养的粗人。 
  我们的家,没有平凡夫妻那样简单而明朗的快乐。所有的房间好像一个露天的舞台,甚至没有幕布的遮挡。每时每刻,日子是具有观赏性的…… 
  毕竟,母亲让这个家牢靠稳当地支撑着,她甘愿忍受一切。一次,她外出去给远在外地的姐姐寄包裹,时刻惦记着快快回到家中,准备晚餐。可是,当她拿出钥匙开门时,发现钥匙无论如何打不开锁,她以为拿错了钥匙,再次确认后,发现家中的大门被人自里面反锁上了。偏巧保姆那天休息,时间已近黄昏,苑志豪分明是在家的呀,她敲门,无人理睬,再次敲,还没有人搭理。喊声使得邻居已好奇地探头探脑了。母亲怕面子不好看,急忙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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