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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日留痕-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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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来吃饭,不用带菜!”放下电话,我们都很纳闷,彼此之间又联络串通,打听家里出了什么事,四哥说昨天下班时顺路给老爹送去修好的德国相机,一切太平,无波无澜,母亲请的老裁缝在家干活儿,新做的皮衣,老头试穿看上去很高兴噢。说到“带菜”,这是因为,一来家规早定下,几个子女拉家带口要在每月之最后一个周末到齐,聚餐;来时每个小家还需各自带来一样拿手菜,既丰富了食谱,也减少了老人的开销负担。说白了,子女们自备酒菜,凑到父母家餐桌上共享,完成一个合家聚会的仪式。可他为啥又不让带菜了?二来今儿非节非年、非法定聚餐日呀,感冒的,加班的,“读博”的,孩子们的功课逼死人,谁的家里家外都有一摊子烦心事,哪有功夫动不动陪老人吃饭?聚会不过是摆摆样子。思来想去,不知老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然而,父亲的话就是圣旨,不听是不行的。请假也是不行的,心里再大的不情愿还是陆续回了家。进门就发现,气氛与往日很不同,餐桌上的菜早做得了,烹调做法都是父亲钦点,一看就是精心策划的。杯盏齐整,这也是我父亲的风格——一切形式都是具有意义的。保姆摆上106套件白地镶金边的精美瓷器一般只有节日才用的餐具,配以象牙筷子,标志着大餐规格。      
  父亲显然已等得心焦,招呼大家快快落座,斟满了酒盅,端起来,郑重其事地说:“今儿是个特殊的日子。”然后环视一圈,再把目光落到了身边母亲脸上,“是我和你妈妈结婚50周年纪念日!按照西方时髦的说法是金婚!”这时,我才发现母亲的变化,她新理了发,脖颈处露出清晰可见的头发碴儿,穿了一件新衣服,是深棕色女士呢质地中式上衣,盘扣,雅致合体,衬出她内敛的性格。父亲的话,竟让母亲微微透出了腼腆羞涩,抿嘴,窘得像个小姑娘。父亲干完了杯中酒,然后,他给母亲的碗碟里夹菜,起来坐下的反复几次,鸡、鱼、虾堆得很高,母亲受宠若惊,连连用筷子挡,推推让让道:“太多了,太多了,你吃,你吃,我自己来。”客气得好像到别人家似的。      
  突然表现得恩爱情笃,逸出了常轨,反而让人感到生硬。四哥打破冷场的尴尬,干巴巴脱口而出:“祝——爸妈金婚!”大家随声附和,七嘴八舌调门不一,干杯,再干,好像没什么新词儿往高处烘托,长命百岁什么的,还是干巴巴。父亲一声叹息,“你们都成家立业,老大不小了,趁着今儿聚会,我和你妈恋爱结婚的事,得有头有尾地说给你们听听。”又是没想到,他怎么突然切入这个话题?从前,父母拒绝回忆,父亲说,一个人若总是回忆,那他就是残渣余孽了。此前,艰难时世中,不堪回首的伤痛磨蚀我们的好奇心,谁有心绪打听父母当年的恋爱故事,无非是老辈儿没意思的往事。“自由恋爱,革命夫妻”四个字,是使用频率最高的时代标识。可自记事起耳闻目睹的现实不能不让我怀疑,怀疑父母爱情在最初的欢愉日子。或许有过,凭着逻辑的推断,姑且相信有过,不然,他们怎么走过漫长的岁月。      
  父亲停住唠叨,举杯道:“我们夫妻一辈子啊,让人羡慕啊,80来岁,不是吹牛,瞅瞅我的同龄人,随便扒拉扒拉那些战友,既是自由恋爱,又是革命伴侣,只有我和你妈!”      
  家宴难得有良好气氛,我们嗔怪老父这么重要的庆典,事先不通报,让小辈儿们空手赴宴,没带礼物,有失礼仪。事实上也真难得,儿女都半百岁数了,难得有缘纪念父母这金婚吉日。说到礼物,父亲兴致高涨,酒的温润也使得他脸上的线条柔和许多,说赋诗一首算是薄礼一份,起身,挪开红木椅,拿出事先书写好的一幅柳体大楷,连连说这可是前日特意为你妈写的,他眯缝起醉眼,沉吟道:“山河破碎日,伴侣正同仇。五十载飞过,三战定神州。炮声贺婚礼,日月催老休。儿女已满堂,壮志酒未酬。”    
  我注意到母亲抬头望着吟诗的父亲,喉咙一紧一紧,眸子里闪着光亮。    
  又一个没想到。父亲感慨万端地摇头,说了一句:“我们老了,你妈她不容易……”说完,有些哽噎,妈妈的眼圈也红了。在那个瞬间,我的心头掠过一丝温暖的感动。它好似一抹阳光冲破了阴云笼罩的雾气,令人神清气爽。那天晚餐我家所有人的眼泪都那么温暖,微笑都是那么灿烂。      
  接着,进入晚餐的高潮,父亲张罗着照相。酷爱相机的他,总喜欢将历史瞬间立此存照,这也是我家众多不可忽视的形式之一。这时,发生了一件在我看来意味深长的事,让我家这个意味深长的夜晚变得更加印象深刻。突然,有人敲门,声音不大,家里的热闹声响遮盖了它,还是跑来跑去玩耍的小侄子耳朵尖,喊着说:“爷爷,有客人来了!”      
  很有节制而不容置疑的敲门声,使父亲脸色顿时黯淡,冷眼杵向大家,他不喜欢遭遇不速之客,我们赶紧偏脸表示与己无关。父亲抽身进到自己房间,还示意二哥去开门,尽快打发来人。      
  门外,站着一位拄拐杖老者,清瘦赢弱,声音洪亮字正腔圆道:“我是,你父母的老朋友。我叫邹大伦。”二哥哦了一声,有些恍惚,我想起了父母多次提到的老同学。举座四惊,戏剧性的事总是发生在该发生的时刻。回头看母亲,顿时吓噤住了,激动且不安,她带着这种神情直直走过去,低声惊呼道:“你,怎么来了?”老者说:“今儿是你们金婚的日子,我这个证婚人,来给你们祝福!……我也是从医院偷跑来的,不容易见面的,再说,有些事儿怎么也得有个交代噢。”他说话显然是北方口音,还带着京腔。“真是枝繁叶茂,儿孙满堂啊!”他环视我们慨然道。他用眼睛寻找着,大概是寻找父亲的身影。又简单明了道:“我想,想见见苑志豪!”      
  母亲小心翼翼走到了父亲房间,小声嘀咕着说了什么,既而返回。看得出她被父亲的话刺得疼痛而无奈,母亲尴尬地踌躇着,看样子是不知如何待客,留下让座不是,不让座也不是,她红头涨脸地立着。二哥上前去倒茶一杯,解围地说:“伯伯,您请坐。真不巧,我爸他不舒服,休息了。”如此拙劣的托辞就更像个俗套的戏剧情节。老者摩挲着拐杖头儿,失望地摆手:“罢,罢,我就不进去了。专门给你们送这封信,打搅了。”然后,他递给了母亲一只厚信封,我看到他的左手很不合时令地带着一幅手套,当时还是初秋,风和日丽的黄昏。母亲接过信封,惴惴不安地在新衣服前襟上蹭。邹大伦转身告辞,瘦弱的身体一歪一斜的,支撑不了肥大的外套,悠悠晃晃,如同一只伤感的木偶,拐杖戳在地上发出的咚咚声,在夜色中渐渐远去。      
  母亲并无立即打开的意思,匆匆将信封塞进了自己的书桌,锁上。周身瘫软倚靠在椅背,看着狼藉凌乱饭桌,解开新衣服脖颈处那一粒扣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副倦怠的心灰意懒。家庭聚会一个插曲、一段嘈杂的空白。父亲冲出了房间,脚步巨响,他冲到了母亲跟前,不加掩饰地高声喊叫,直呼母亲的名字:“柏香茗,你还来问我?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想见到邹大伦。谁请他来的?!真败兴,败兴!”    
  精心营造一晚上的温馨烟消云散了,我们面面相觑,面对着僵局。  
  “回头再说,行不行?”母亲不愿在此刻破坏情绪。  
  “我不听!”  
  “人家是好心,你不知道。”母亲压低音调说。  
  “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心?小花脸,小三花脸,哼!”父亲的脸上和口气写满了厌恶与鄙夷。“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他是一个丑角!丑角!”        
  第一部分 
  第一章(3) 
  笔、墨、纸、砚    
  仪式,镶嵌在我们苍白平凡的日子里。让你经久陈年的记忆发出黯淡的光泽。生日,纪念日,各种名目的庆典,总是与家庭很多琐碎的物件叠印在一起。好比一棵大树的年轮,一本旧书上的书签,这些物件,符号化地镶嵌在记忆的层面。正是这些琐碎的物质生活,激发着人对现世的欲望和留恋。述说父母爱情故事的同时,请读者原谅我在后面每个章节,不厌其烦地描述父亲收藏五花八门的物品,因那一宗一件都与人的命运息息相关。    
  在母亲葬礼的背景下,我家继续上演着与众不同的仪式。    
  父亲和机关老干办张处长谈条件,他拧着眉毛的样子很吓人。母亲追悼会日子暂定不下来,就因父亲强调与众不同的仪式。本来按母亲的意愿,自然是所有老干部的共同模式——丧事从简,不要铺张,不要麻烦组织。所以,诸多单位“老干办”已将追悼会的操作程序处理如同流水线一般高效快捷,完全可以编纂出版一本当代“革命者丧葬指南”,人数:三至五人,一个办公室专人负责,分工合作。时间大致分三段体:前期准备一周;中期正式开会一小时至半天含行车路途时间;后期安葬骨灰一小时至一天含收尾结账工作。按照死者的级别、身份、待遇,确定仪式的档次,殡仪馆安排在大厅还是小厅;是否覆盖党旗;什么级别的有关领导出席并赠送花圈和挽联。然后根据档案中的简历,确定悼词的语言格式和措辞的分寸。至于所用的形容词和悼词的腔调,评价人物的语气,基本上大同小异,好像电脑中的模板文件,只需临时调出来“置换”一下主题词:名字,履历,几个关键词。若是家属不在意,只需置换死者名字、性别、履历,其他盖棺定论的词汇放之四海皆准之。      
  而父亲在老干部圈子他可说是个异数。从简倒是从简,他就是要处处与众不同。他挥手道:“苑志豪家人怎么能够粗鄙流俗,做事没有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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