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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间阿七也听明白几分——长公主之女景荣,此刻正在净月庵进香,除却几名贴身婢女及仆妇,随行侍卫轿夫皆在庵外候着,方才避雨,恰好遇到季长一行人,因彼此早便熟识,故而随一名侍卫过来见礼。
暄随口问那管事:“你家公子今日未曾过来么?”
管事便回道:“可是不巧了,容少爷今日原是到府上拜会,听闻王爷一早过别院去了,只怕此时已去别院找王爷您了——”
“哦?去别院找我?”暄笑容散漫,口中揶揄道,“莫不是去寻那幼箴吧?如今幼箴禁足景沅殿,半步也不踏出宫门。到别院也寻不着她——”
“王爷取笑了——”许管事面上陪着笑,带了几分尴尬,“王爷可是要略驻一驻?小的这便派人去告知容少爷——”
“改日吧。”暄将他打断,似是懒怠见那简容,“雨住了便走,等不得他。”
偏偏阿七在一旁听得仔细,此时忽而插话道:“谁说雨住了便走?既是到了神佛跟前,好歹也要磕个头再去。”
方才一进草棚,许正年便见这少年素白罗衫,十分扎眼,只是不敢细瞧;如今总算得了机会,抬眼一望,心中先跌了一跌——此人虽是男子,生得竟比自家小姐还齐整三分!怪道外间传言沸沸扬扬,说这宸王爷正经是个断袖的主,自祁地捡回一个压得过雩襄的男宠养在府中;现今看来,必是眼前这位无疑了!
十九 九霄净月照瑶琴(7)
更新时间2012…5…24 13:40:49 字数:1282
果然只见那宸王爷立时应允下来,竟似对他言听计从。许正年赶紧折回去,吩咐人往净月庵取伞具雨披。
阿七待要阻拦,却被赵暄轻笑着抬手挡住,“这雨还不知到几时才停,你这身衫子,要淋雨过去么?”
阿七听他如此说,方想到自己这身罗衫若沾了水,必是体态尽露,男子自是扮不成了。
暄见阿七面不改色,施施然回青石上坐了,心中好笑,便开口道:“哦,许或我是多虑了——你这样单薄,即便淋透了,只怕旁人也瞧不出端倪。”
阿七只当不曾听见,将眼遥遥望向山路,低声说道:“你见过潘氏景荣吧——”
暄唇边一丝轻笑,“北去祁地之前,似是见过一面。她是我姑母的女儿。”一面说着,向阿七身侧坐下,低头看时,却见她微微垂了眼,闷闷道:“什么样的女子,可称作清秀娴雅?”
暄不知她言下何意,便笑眼将她瞅着,“你见过景荣?”
“你既这样问,那她必是当得起‘清秀娴雅’四字了——”阿七仍旧低垂着双目,“我自是不曾见过,只是昨晚,听雩公子一提罢了。”
暄便遥遥等她的下文,果然只见阿七轻声又道:“她生得美么?”
暄微微一怔,失笑道:“算是一个美人。”
阿七便抬起头,侧脸将他望着,分明神色郁郁,却偏偏挑起眉梢,“那她,可有我生得好看?”
暄笑容古怪,“这。。。。。。你总是一副男子的扮相,岂好妄断?”
阿七听出他有意调笑,不知为何仍是带了几分恼意,嘴角一瘪,眼眶便红了——心中暗骂自己越发没有长进,嗔喜皆露在面上,瞒不过人去。
此时暄抬手将她揽到身前,低低笑着,待要开口,只听她声音极低,恨恨道:“不许说我‘蠢材’——”
“不说。”暄笑着将这两个字咽了回去,继而却对她说道:“我聪慧过人,你我既在一处,你蠢些也不妨事!”
左右已在他跟前失了脸面,阿七索性将手指扯着他的衣襟,赌气道:“我才不蠢——非但不蠢,也不像男人!”想想仍觉不妥,再要加上几句,抬眼却见山间雨势已微,云际隐隐透出天光。
暄指尖绕着她的一缕额发,低声笑道:“雨住了,可要往庵中去么?若是诚心礼佛,我便陪你上山;若只是去瞧一眼景荣,倒也不必了。”
阿七收了性子,一言不发,起身自去牵马。
暄见她掉转马头,似是欲往山下走,便也随着她一道牵马下山。
不多时,一众侍卫遥遥跟上,隔了七八丈光景。
行至一处岔路,暄指了谷中一条小径,“此去上陵,终归要绕过城去,原路折返也无甚意趣,不如由此先北而西,换条路走。”
阿七虽不识得路途,却也略略知晓,此处应在京中东南郊外。若由此向北,出得山去,必经城东。如此一来,程远砚的落脚处便近在眼前。想到此处,心中便有些惴惴难安。抬眼再瞧那赵暄,已骑了马,径自向北而去。
阿七赶紧追上前去,口中问道:“出了这山路,可是东郊?”
“正是。”暄将眼望着四处,随口答道,“城东虽山势平缓,倒有几处绝佳的景致,哪日得了闲,再带你去瞧。”
阿七心神难定,口中含混应下。
雨霁云收,谷中连空碧色,又兼繁茂山花,本是极妙的风光,阿七却无心顾及,策马随那赵暄奔出谷去。
而将将出谷,便见十数人马,沿着山路自东向西,疾驰而来。
暄与阿七立时将马驻下,退后几步,身后季长等人也即刻跟上,将他二人围住。
一行人旋即奔至近前,不料却纷纷勒马停下。内中一名华服男子,仪容不俗,遥遥向暄与阿七直望过来。
二十 九霄净月照瑶琴(8)
更新时间2012…5…27 18:45:51 字数:2167
“六皇叔!巧得很——”暄揖手向那男子笑道。
“王爷!”赵瑭亦是闲闲一揖手,“果真是巧!”
二人向来不拘礼数,此时稍作寒暄,各自随侍亦是习以为常,故而只是下马侍立,并不上前见礼。
阿七抬眼望了望赵瑭,却见那一双笑眼,与暄倒有五分相似。
赵瑭眼风将阿七细细一扫,口中笑道:“近来京中传得沸沸扬扬,想必这位小公子,正是‘小雩襄’了?怪道连媚儿得了花魁这等大事,兄弟们都请不动你——”
姑且不去琢磨那媚儿是否正是媚九,阿七面上强撑着一副淡然神色,已着实抖了一抖——三分惊讶,倒有七分尴尬——赵暄果然浪名在外,树大招风!如今这洗砚阁的名号,无端扣在自己头上,正经算是洗不清了!
暄一笑置之,开口问道:“今日朝会便未见皇叔,皇叔从何处过来?”
“哦,”赵瑭言语随意,“先时津州一位旧友,在京郊将将置了一处宅子,今日特为去瞧瞧。”
“皇叔的旧友,可还有暄不识得的?竟要特为辞了朝会去见?”暄十足一副浪荡架势,“休要骗我,必是皇叔新藏了妙人,怕人知道吧?”
赵瑭便笑道:“妙人倒是没有,只有一事——前些日你请覃州戏班,内中有个名唤覃笙的,可还记得?”
暄似是略想了想,“莫不是那个扮青衣的?”
“如今孙又京和卞家四公子为了这覃笙,争得不可开交,险些大打出手,若当真伤了和气——这帐岂不要落在你的头上?”赵瑭大笑揶揄道,笑意中带了几分玩世不恭,与暄倒是如出一辙。
“竟有此事?”暄微微一哂,“卞四也糊涂,怎的与那孙又京一般见识?”
说起这孙又京,乃隋远副将,亦是江北望族之后,为人却生得粗鄙不堪,且素日欺男霸女,于德有失。
“此事不提也罢。”赵瑭笑了笑,将话锋一转,“今日王爷与小公子,却要到何处去?”
“上陵。”暄笑答,“今日去,还赶得上桐花未尽。”
“既如此,王爷与公子赶路要紧,”赵瑭似是无意久留,当下作别道,“你我改日过府再叙吧——”
暄便也不再与他多言,只命随侍让出山路,请赵瑭先行。
赵瑭稍作虚辞,带了众人策马而去。
待一行人走远,暄回头瞧一眼阿七,却见她兀自发怔,不禁笑道:“将将又听到何事,入了心?”
阿七敛了心神,口中分辨道:“你们所提何人我都不知,没的在此荒废心思!”
“别人不识,倒也罢了,只这卞四,说来与苏将军倒有几分渊源。”暄随口说道,“如今你既认苏将军为义兄,日后少不得要与这卞家来往。此间颇有些原委,改日再与你细说吧。”
阿七听他如此说,心中好奇,却不好多问。暗自嗟叹一回——这世间的事,果然难料!当日一时兴起,劫走阮暮锦;怎能想到日后竟有如此多的牵连?
一路无甚可说。待绕过城郭,向西不远便是上陵东麓。遥遥可见山路之上设下的圆木篱障,俱是半人多高,另有禁卫把守。
阿七暗暗记下沿途种种,以备出逃之用。无奈见了那重重禁卫,难免有些头疼——若要硬闯,这篱障于她倒是无妨,只是如何敌得过恁多禁卫?
众人行至近处,季长便上前呈上宸王府的令牌。
不想禁卫仍是面带难色,待问清原委,方知因今日宫中有女眷出游,故而围场周遭设下重兵把守。“诸位的兵械——”内中一名禁卫官在旁陪笑道:“下官亦是奉命行事,还望王爷勿怪。”
暄便笑道:“理应如此!”一面说着,示意几名随侍除下手中兵刃交与禁卫,又命季长等人候在此处,只余四名侍卫跟随。
一行六人顺着籍水西行。沿途景色美则美矣,却是一株桐树也未见。暄回头见那阿七东张西望,满目狐疑,不禁笑道:“上陵乃是一处低谷,三面环山,南临籍水。总要绕过山头,到了山间谷地,方可得见北岭南麓之上的桐花。”
阿七点头叹道:“这便是了——油桐原本生在南方,此地水土并不合宜;冬日里北岭可挡严寒朔气,在南麓栽植此树,难为那些花匠如何想来?”
“我早生百十年,沈恪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在京中遍寻栽植油桐之处,只消问问我便是。”暄笑眼望着身后的阿七,“若我做个花匠,你看如何?”
“净说些没要紧的。”阿七冷嗤一声:“若当真想做花匠,何须等到今时今日?”
暄摇头轻笑——今时今日,既已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