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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有耳-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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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响了很久。

  “澳中,是你吗?”白思茵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昨晚梦见你在天上飞,朝南飞。”

  “吵醒你了?”

  “我宁愿一个晚上不睡觉,等你的电话。”

  “希望你帮个忙。”李澳中说。

  “真的?我能够帮你吗?”白思茵欣喜地说,“你说吧!”

  “你让冯士贵查一下于富贵的行踪,11月28日上午他在哪里……”

  “11月28日?”白思茵惊诧了,“不用查,从27号到29号,他一连三天都和我在一起。”

  李澳中更惊诧:“和你在一起?”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疑心。他昨晚逼问董大彪,董大彪招出于渤海后他就没再问下去。因为答案明摆着,绝不可能是于渤海,他的年龄还不配称做“老爷子”,而神农镇能使董大彪敢嫁祸于渤海也不敢出卖的人,只有一个——于富贵。如果非逼董大彪招出于富贵,让他早一步知道了自己对他怀疑,只怕还没有行动就会被他给算计了。白思茵居然和于富贵在一起呆了三天!这是为什么?

  白思茵在电话里笑得极其爽快:“哈!你吃醋了吗?真希望你为我吃醋。不过我更怕你误会。那三天是他邀请我到郑州谈生意,他想买我的香城。”

  “那么……28号晚上十一点到一点呢?”他问,这是法医鉴定出来的鲁一刀的死亡时间。

  “这我就不知道了。”白思茵说,那天我们在一起吃过晚饭,然后谈一些具体生意,谈到十点,以后我就不清楚了。你在调查于富贵?澳中,你能够想起我,并且相信我……我很高兴。”

  李澳中沉默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相信你。”

  “你现在在哪儿?”白思茵问。

  “回家的路上。”

  白思茵沉默了。

  李澳中慢慢的挂掉电话,扔下一块五毛钱。刚站了起来,一块五毛钱又回到他手里。一回头,他看见一双眼睛。康兰的眼睛。只有一双眼睛,其它部位裹在一片白色的大褂里。

  “你……怎么……怎么会这样?”他呆了,随后看见自己的小姨子和侄女,“你在卖早餐?”

  “五天前刚刚开始干。”康兰没摘下口罩,声音有些发闷,“反正在家也是闲着。你已经五天没回家了,当然不会知道。”

  “小天呢?”他闭上了眼睛。

  “在家里。我们卖到上午就回去。那八万块钱我不忍心动一分。”康兰的目光移向了李澳中背后的空盘子。李澳中的眼角渐渐湿润。康兰抽出他的手机,打开通话记录:“是白思茵吗?她的确很喜欢你。”

  “你又见过她?”他问。

  “她现在就在丹邑县,昨天来过咱们家,还给我两万块钱。”康兰盯着他,“我没要。”她的眼泪忽然夺眶而出,一滴一滴地潜入口罩之下,“我多想要那两万块钱。你知道吗?我多想要!有了两万块,咱们就有20万了。可以带着明天去北京、去上海,让咱们的儿子站起来!可是我不能要!因为她想要我的男人!我恨她!即使咱们要分手,就让咱们平平静静地分手多好!可是她为什么非要我选择?让我在丈夫和儿子之间,在一个母亲的痛苦和一个女人的耻辱之间选择!我恨她!澳中,我恨她——”她摘下口罩,声嘶力竭的喊着,扑进李澳中的怀中号啕大哭。

  冬日的凌晨,冰冷的街道。一声嘶哭划破了冷硬的空气,行人远远地望着,旁边吃早餐的人放下了饭碗。

  4

  李澳中回到派出所,立刻去找鲁狗剩。李澳中有种直觉,鲁一刀之死和于富贵绝对有关系。难道是为了保守笔记本中所记载的那桩杀人惨案?可是一则已经过了追溯期,二则,这两个老家伙几十年相安无事,于富贵怎么会在这时候杀他?难道是因为自己得知了真相?

  李澳中沉思着走在神农镇大街。吱——一辆黑色奥迪停在他身边,玻璃窗摇下,白思茵向他招手:“上来。”

  李澳中犹豫了一下,钻了进去。奥迪迅速驶出了镇子。白思茵见他没有为自己的出现感到惊诧,不禁感到心虚:“你到家里去过了?你听我说,我那次去你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送点钱给明天看病,真的。”

  “我不需要你的钱。我的儿子我会给他治。”李澳中冷冷得说,看也不看她,“我替你追回的那批卷烟机价值四五百万,收你两万块钱也不算过分,除此以外我不会要你一分钱。把我送回去。”

  “不!”白思茵倔强地说,车速越来越快。

  “你要拉我去哪里!”

  “不知道。我只想这样拉着你走,永远地走,越远越好。”

  “你疯啦!”李澳中眼看着速度表越攀越高,在这种乡间二级路上已开到了一百六十码,再玩下去不是别人死就是自己死。他伸手退下了挡位:“快停车。”

  吱——,白思茵一踩刹车,奥迪发出长长的尖叫,猛地停止,横着划出两米远停在了路中央。两人重重向前栽去,又给安全带拽了回来。白思茵猛地扑进他怀里放声痛哭:“不!我不放你走!二十七年了,我尝了二十七年的艰辛,原来就是为了你这样一个男人!你这个早已成了家有了孩子,比我大上整整十岁的男人!你以为我想爱你?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爱上了你!我好痛苦!真的好痛苦!可你却在增加我的痛苦!你知道吗?我来丹邑已经很多天了,可我不敢去找你,不敢给你打电话,甚至不敢让你知道我已经来了。因为只要和你呆在同一片天空下我就会觉得你在我身边,我怕你知道我在这里,我就又要假装离开。澳中,你为什么要给我这样一种感觉!”

  李澳中找出餐巾纸,托起她的脸,擦去她的泪水:“我已经三十六岁了,老婆、孩子,什么都有了,已经不可能再拥有什么了。到了我这种年龄,今后的生命中面临的只能是一桩桩一件件地失去,而不是拥有。你还年轻,人生中还有很多东西等着你去拿,去争取。别盲目,别让感觉欺骗了你。这个小小的世界就是一个放大的神农镇,到处制造着虚假,你要懂得去分辨它。”白思茵仰着脸,泪眼婆娑。

  “我这一代人是最不幸的一代。我们经历了七十年代因为信仰的疯狂,仅仅一眨眼,又在经历着八九十年代因为没有信仰的疯狂。我们没有一个人明白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没有目标,也没有未来,甚至没有自己的生命。我们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但什么也做不了。像一块从历史的炉火里扔出来的一块炉渣,拼命地把自己烧掉,好烧坏那双扔掉我们的手。思茵,我们这代人完全是个悲剧,活着与死了没什么不同,只想把希望给你们,留给你们的下一代……思茵,别让我作孽了,好吗?你要干干净净地走,别踩上我们的脚印。”

  白思茵停止了哭泣,仔细地听着。她摇摇头:“你说的我不懂。澳中,自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和我爸爸有种很相似的东西,眼里藏着一种很深沉的痛苦。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无论如何也不明白。同样的神情我还在于富贵的眼睛里发现过。”

  “于富贵?”李澳中猛然清醒过来,“你了解他吗?”

  白思茵点了点头,踌躇片刻,又摇了摇头:“那个老人很有智慧,也很深沉。有时候我想我是明白他的,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为了事业不择手段。可不久我就会发现我并不明白他,我根本不明白他在追求什么。这十几年来他通过造假所获得财富是个天文数字。说他是中国大陆第一富豪也不过分。通过钱财,他控制了相当一大批官僚,在本省的能量几乎没有人可以相比。但是他一直这么低调、沉默,根本不打算去运用这些能量。我真不明白。”

  “他想购买你的香城大酒店?”李澳中问。路上驶来一辆大型机动三轮车,黑色的浓烟突突突地盘绕在积雪的林稍。

  “是的。”白思茵把车驶到了路边,“但是我还没有答应,因为我怕失去了香城大酒店就失去了神农镇、失去了和你惟一的联系。”她深深瞥了他一眼,见他无动于衷,暗暗叹了口气,“于富贵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洗钱,酒店、餐厅之类的服务性企业现金流量最大,资金周转快,定价标准也有很大弹性,很适合洗钱的需要。于富贵正在全国范围内积极投资,想做个合法的亿万富翁。”

  白思茵好奇的望着他:“你为什么查他?肯定不是制假和洗钱,这不是你这个刑警感兴趣的事。刑事案件?”

  李澳中沉默了片刻,心里一动:“快送我回去,我要找鲁狗剩。”

  白思茵垂下了头,默默地发动汽车,轮胎扬起路上的积雪,印下两道晶莹的痕迹。一路上两人没说一句话,把他送到鲁家所在的那条巷口下了车,她问:“以后……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李澳中点点头。

  “可以……见你吗?”她小心地追问。

  李澳中张张嘴,没能拒绝。白思茵现出一抹微笑,随即黯然下来,垂下头,倒回了汽车,慢慢远去。李澳中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地走进了小巷。

  5

  鲁狗剩正在熏制腊肉,大铁锅烧得正旺,猪肉翻腾,松柴噼噼啪啪地在炉灶里爆响。墙边的铁墙上挂着几十块已经发黑的猪肉,另有一头剥好洗净的猪瘦骨伶仃地躺在泥泞的地上。年关将近,鲁狗剩干得热火朝天,左脚踩住死猪的一条后腿,手里的砍刀正在砍另一只后腿。看见李澳中,他做出一副想哭的表情,无可奈何地放下砍刀。

  “我说李所长,你还让不让人家过个好年!警察是人民的守护神,我看你怎么想个阴魂不散的索命鬼!”

  “别他妈放屁。”李澳中一见他就蹿火。很多人抱怨警察喜欢骂人,可有些人你不骂他简直对不起他父母。偏偏警察总是跟这种人打交道。“我问你,你老爹在世时经常和哪些老头打交道?五六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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