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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村庄-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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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他与玛茜达·司格特交谈,她是他今早在巴瑞店中遇见的那个烦恼的男孩的母亲,但他发现她太过害羞使他束手无策。她是蕾贝卡·赫默斯的同父异母姐妹,她们原本都是奥克兰家人,一个曾经在辛恩隅极为兴盛的家族,但她们是硕果仅存的。司格特太太凹陷的脸颊遮掩住年纪和眼前的苦痛,其他则是苦工留下的痕迹。
  「她本是个美丽的女子,」当她去寻找她那十三岁的女儿时辛恩法官说道,「杜克莱遗传了她的眼睛。它们几乎是玛茜达仅存的了。」她看起来像六十岁,法官说她才四十四岁。
  然后是赫希·李蒙。老人李蒙是少数留有胡子的杨基人,那是一副很长的胡子,银白色的,从一头银色长发泄下,好像来自山上。这老家伙又壮又敏捷并且晒得很黑,他轻巧地走在芬妮·亚当斯的房子里,好像这里是教堂。他穿着一件又破又脏的套头衣服及一双破旧的靴子。他避开成人,一直留在小孩堆里,他们接纳他,好像他是他们中的一分子。
  辛恩法官告诉约翰尼关于李蒙的事:「赫希原本是四隅路上一个很富有的农夫,在伊萨白家再过去。有一天晚上他和他太太吵架,他就带了一夸脱威士忌到谷仓去。他喝光后摇摇晃晃地走到一片牧草地就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他的谷仓和房屋成了一片火海。显然是他把烟斗丢在谷仓里了。它点燃了干草,强风则助长火势。等到救火车从村里开到时已经无能为力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烧光及避免延烧到树林:他的太太及六个孩子都烧死了。李蒙上了圣山钻进一间废弃的小屋中,此后他就一直留在那里。他究竟是怎么过活的我们不清楚。他不肯接受帮助,天知道芬妮婶婶和我都曾提供过。设陷阱并打些猎物,我猜想。当他需要现金时,他下山来受雇于农人,就像他现在在司格特家做的一样。或许这是他今天会在此地的惟一理由。在村中人们好几个月见不到他,就算见到了他也不会跟他们说话。」
  另外还有凯文·华特斯,他沿着聊天人群的外围逛着,一脸茫然,棕色的嘴唇上有一些蓝莓松饼的碎屑——亵渎,约翰尼想着,游荡的亵渎……还有埃米莉·巴瑞,商店老板的太太。埃米莉·巴瑞的细长身材看起来像钢琴上的弦,邋遢的头发紧紧往后梳在一个棕色的结中。她穿着一件昂贵的孕妇装却努力装出很廉价的样子。她的声音尖锐,跟其他女人说话时好像她们是尘土一样。约翰尼一找到适当的机会就从她身边溜走了。
  那些大男孩呢——赫默斯家的双胞胎、乔·哈克、艾迪·潘曼——他们已经溜出屋外,太无聊了,然后就开始放起鞭炮了……
  约翰尼很高兴法官终于看看他的脸,叹口气,然后宣布:「时间到了!」
  就这样辛恩隅居民近乎一致地踏出芬妮·亚当斯婶婶的大门——法官看过后告诉约翰尼,不在场的只有司格特家的三代男性和麦伊·潘曼——沿着辛恩路到十字路口转向西隅,那里有大炮、旗杆和亚夏豪·辛恩的纪念碑,男人走在前面,女人和孩子们成两列在后。然后大家都坐在本尼·哈克和笑脸华特斯从镇公所里搬来的折椅上,在路上排成三列,两边有交通警告标志护卫他们,但根本没有车来。辛恩法官登上纪念碑的基座取下他的巴拿马帽,在七月的烈日下用手帕擦拭着他的头皮。每个人都很安静,连最小的小孩都一样。
  然后法官说道:「我们将用例行的方式展开我们的年度典礼,向国旗致敬。」他转身面对旗杆,辛恩隅的居民从折椅上站起来,所有的男人脱下帽子举起右手,法官带领全村宣誓效忠美国国旗,「国家不可分割,自由与正义全民均享。」
  再度落座时又是一阵骚动,接着法官说道:「现在我们转给上帝,由我们的牧师带领我们祷告。」
  山缪尔·希诺清瘦的躯体站到基座上,他的脸上不再有不安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庄严的责任感。他低下头,法官低下头,所有的人都低下头。牧师用清亮的声音说出祈祷文,好像他终于有权力说话而不再害怕。对天父的祈祷文是祈求保佑他所赋予他们的自由,降下甘霖使田里的果实能够生长,让老年人得享平静,生病的人恢复健康,诸善降临不论尊卑。然后希诺先生祈求国家的安全,使其能够抵抗外侮;祈求美国总统及其幕僚拥有智慧,祈求世界各地都有和平。接着辛恩隅的居民低声说道:「阿门。」等牧师走下来回到他的坐位并回复他那不安的笑容时,众人都顺从地抬起他们的头。  
  法官笑着说道:「茱蒂·司格特,她明年就将从我们的中学毕业,现在由她来宣读独立宣言。」
  玛茜达·司格特的茱蒂,黄色的发辫在阳光中闪耀,双颊因兴奋而成了粉红色,紧张地走到辛恩法官的身旁,她举起了白色的纸卷,纸卷略为抖动,对此她蹙眉然后用高亢紧绷的声音开始诵读,偶尔掺杂了一些裂帛之声在独立宣言里……
  约翰尼看着左右法官的那些同乡。他觉得除了芬妮·亚当斯之外,他从来没有看过更一致地发呆。那些高雅的文句流过他们就像是泉水涌上石头,没有深入,过一会儿石头就会干了。怎么,约翰尼想着,有何不可?还不就是律师那些欺瞒、嘲弄及迷惑的话语?除了像路易斯·辛恩这种老人外,还有谁会听?
  他留意到,当茱蒂·司格特如释重负地走下台时,伊莉莎白·希诺捏了捏她的肩膀,她母亲投给她充满爱意的一瞥。辛恩法官沉默了一会儿,好像连他都感受到那种无聊。
  接着法官开始了他的演讲。
  他说了各位芳邻之后,就开始说他还记得小时候村里的独立纪念日典礼,在座中有些人也还记得。那时小河流经辛恩隅。所有的房子都是白的,还有多处老树阴。路上被各方前来参加庆典的车弄得尘土飞扬。群众——纯粹是辛恩隅的居民——遍布四隅路还有前后这些路,那时候他们的人好多。他们有个鼓号队振奋他们,他们能奏出相当悦耳又大声的音乐。他们的自卫队发射旧式步枪致敬,展开典礼,他们祷告朗诵及演说,在他父亲孩提时代这尊大炮曾发射过,接着有面包乳酪及鸡尾酒给每一个人。演说者激昂地说着他们的祖先是如何为他们的自由而奋斗而流血而死亡,他们是自由人,但为了维护他们的自由必须随时准备牺牲生命。他们喊叫、呼啸并开枪战斗,因为他们要让这份自由继续年轻、继续扩大、继续兴旺并继续载满着希望。他们一无畏惧,他们更不认为任何单一一个人的性命会比镇自由更重要。
  法官俯视那些空洞的脸庞,那些空洞的脸仰望着他。
  然后他突然说道:「今天我们再度庆祝七月四日。而流经我们村里的河流我们现在称之为空河,我们还利用它来倾倒我们的垃圾。原本是雪白的房子变成脏兮兮的灰色并且摇摇欲坠。我们只剩下一小撮人。九个孩子在中小学,三个在康福的高中。四个农场,尽皆努力挣脱警长的魔掌。一个老人站起来喋喋不休地说着自由,你们问自己:『自由?什么是自由?变得更穷一点吗?丧失我们的土地吗?看清子女渴望的自由吗?被炸掉,还是像老鼠一样死在洞穴里的自由,还是看着我们的骨头在黑暗中像蜡烛般发光?』这些是不容易回答的问题,各位芳邻,但我将试图来回答。」
  众人扭动着,而法官谈论着自由世界和共产主义间的巨大冲突,而以此对抗为名义的争斗是如何影响到美国的自由。何以某些权威人士借此机会,在对抗共产主义的奋斗中,攻击和惩罚那些与他们意见不相同的人,以至于今日若有人持反对意见,不论他有多忠贞,在法律之下他已没有平等的正义。何以今天在某些案子中,其父亲或姐妹的想法有时也会对其不利。何以今天有些人只是因为有关联,甚至是遥远过去的关联,就被判处重罪。何以今日自首的叛国者在宣誓下会受到礼遇。何以今日的控告已取代了证据,而被告却不能够交互讯问原告,常常他们连原告是谁都不得而知——或甚至,这种状况有愈来愈多的趋势,到底告诉的本质为何。
  「你问我,」辛恩法官说道,他的双臂稍稍抽动,「这一切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各位芳邻,这跟你大有关系!谁要当穷人?但如果让人在贫穷自由人与富裕奴隶之间做选择那谁会犹豫?丧失你的土地难道会比丧失替自己着想的权利好吗?那些拿起步枪抵抗农场围篱外英军的农人,是为了要保护他们的贫穷,还是为了他们独立思考行动而战?
  「攻击自由人的行动总是始终攻击保护他们自由的法律。那么专制暴君是如何攻击那些法律的?首先是这么说:『我们要暂时把这些法律搁置一旁——这是非常时期。』而这非常时期就在你眼前晃来晃去,这时你的权利就一项一项被剥夺了;很快你就没有权利了,你也没有正义了,你丧失了你的精力和人性,你变成一个东西,只适合去思考和从事你被告知的事。在纳粹德国就是这么发生的。你要让它发生在这里吗?」
  辛恩法官擦着他的脸,然后他喊道:「没有正义就没有自由,而不是对所有人都同样平等的正义就不是真的正义。对与我们持反对意见或持相同意见的人都一样;对穷人对富人都一样;对有外国姓氏和本国姓氏的人都相同;对天主教徒如同对新教徒,而对犹太人如同对天主教徒;对黑人如同对白人。这些不仅仅是字眼,各位芳邻,不是让你们挂在墙上的美丽标语。这是介于你和丧失你的自由之间惟一的盔甲。未经正当的法律程序而剥夺了一个人的自由,或他的财产,或他的生命,则我们全体的自由、财产和生命都有危险。把这些告诉你们的国会议员和参议员。让你们的声音被听到……趁现在还有时间!」
  等到星条旗歌被唱起时,彼得·巴瑞赶在前头去开他的店,孩子们呼啸着跟在他后面去买手枪和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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