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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聊斋-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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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伴们见史文清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由后悔不该一时兴起跑来算什么命,胡乱劝慰了几句,便各自讪讪地散去,剩下史文清一人独自发怔,良久才慢慢立起身来,准备先回客栈再作打算。 
  “先生不必气馁……”见史文清转身要走,一直默默看着他的汤道士开了口:“这命数虽是先天所定,但后天更改也不是件难事。” 
  虽然只是轻轻一句话,但听在史文清的耳朵里,简直如同霹雳般震耳欲聋,史文清马上拉住汤道士的袖子再三追问起来。 
  “此事并不算难。”汤道士微微一笑:“贫道可替你将生辰改至寅时,这样先生今科即可发达。不过按你丑时生辰,虽然功名无望,却可达八十三岁长寿,而寅时生人尽管富贵可期,却只有五十三岁寿命。如果先生舍得减去三十年寿算,我愿意为你更改命数,但此事还需请先生自己三思,莫要日后后悔。” 
  读书人十年寒窗苦,哪个不想出相入仕?虽然听说需减去三十年寿命有些心怵,但史文清转念一想,活到五十三岁也算不得短寿之人了。又想起家中寡母殷切的眼神、催税衙役的凶蛮霸道、自己到亲戚家借贷时所受的冷言冷语……终于热衷功名之心压倒了一切,史文清从嘴里吐出了三个字:我愿改…… 
  果然在当天夜里汤道士禹步作法、另书寅时庚帖之后,这年科考史文清便得中了二甲头名。而且在以后的日子里,正象汤道士所预言的那样,史文清的仕途可以称得上是一帆风顺,三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位极人臣,不但昔日的寒酸贫苦之气一扫而光,那些本来已经几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亲戚们也纷纷重新出现,尤其是当半生贫苦的寡母因为自己而得到朝廷封赠诰命的荣耀时,更让史文清觉得自己的选择是非常正确的。 
  不过随着年龄的一点点增大,尤其是当母亲去世之后,自己将寿终于五十三岁的预言难免让史文清有些担心起来——谁不怕死呢?年轻力壮的时候,死亡似乎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而随着岁月的流逝,曾经觉得恍惚缥缈的死亡界线却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了史文清的脑海之中。 
  过完四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史文清就开始派人去寻找汤道士,希望能让他帮忙再更改一下命程。但汤道士十多年前就已云游外出,始终没有回过京城。而随着五十大寿的临近,史文清心中愈加不安起来——如果汤道士所言成真,那自己顶多也就还有三年活头了!什么炙手可热的权力,什么出则舆马入则高堂,什么娇妻美妾……没有一样是可以带到棺材里去的——史文清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自己能够更长久地活下去! 
  “明天,明天我就上表辞官!”年轻时曾经认为功名利禄重于一切的史文清,现在已经有了那些东西都只是过眼云烟、一切都比不上多活几年的认知。既然寿命可以换来荣华富贵,那么现在想必也可以用富贵荣华来换取继续活下去的机会吧? 
  可是,不论史文清如何陈情上表,将他倚为肱股之臣的皇帝就是不肯让他告老还乡,甚至还认为史文清之所以三番五次地上书要求因病乞休,只是一种以退为进的做态而已,很快就下旨将他的品秩再提升了一级,弄得史文清哭笑不得。 
  在圣旨下达后没几天,史文清便真的卧病不起了。尽管只是偶感风寒,但连换了几位医生却一直不能彻底治愈。这样缠棉病榻将近两年多之后,史文清终于认了命,不再心存幻想,开始安排起自己的后事来。 
  子女们抵不过他的执拗,只好照办。不过一边准备着寿衣寿材,一边家人们还是在偷偷地替他筹办马上就要来临的五十三岁寿宴——谁也不相信,身体一向健壮的史文清会因为这一场小小的感冒丧命,在他们看来,老爷子无非是倚老卖老、诈病耍滑地希望得到家人更多的照顾和重视罢了。这不,虽然说是卧病在床,但照样能吃能喝,哪样都不见减少,看起来且有活头呢。 
  然而在史文清五十三岁生日的那天早晨,照例每日前来请安的子女们,发现父亲静静地躺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呼吸。 


山崩 
   
  连珠串般的山炮声震耳欲聋,每一响都炸起了遮天蔽日的尘烟,聚在峰顶半天也不曾消散。远远看去,仿佛凤凰山又凭空高出了十多丈一般。 
  这是朝廷新近下令开凿的驿道山路。凤凰山山势险峭,自汉唐以来就一直人迹罕至,不但山石异常坚硬,就是那些往往几人才能合抱的巨树砍伐起来也十分吃力,因此工程进度异常缓慢,几个月下来,才刚刚将半山腰的树木清理干净而已。 
  主持这项工程的制府官员着了急,又增调了几百名民伕,上千人日夜赶工,一分分地艰难前进,总算是凿进了凤凰山的山腹。 
  也许是因为山中几百年都杳无人烟的缘故吧,民伕们向山腹深处推进的时候,总会遇上稀奇古怪的东西,有时是大如车轮的虾蟆,有时是形状特异的鲜菌,更为可怕的是土中时不时会渗出道道白烟,当者立仆。民伕们几乎每天都要靠着雄黄熏蒸驱走那些怪物和毒气,才能勉强前行。 
  可不管怎么说,山腹中的这条通道还是在缓慢地向前推进着,尽管工期一拖再拖,但耗时将近两年之后,眼看着山路也马上就要凿通了。 
  谁也没想到,一场可怕的灾祸就在这天早晨发生了。 
  现在已经说不清是谁第一个起的头,反正临近洞口的某个民伕先嚷了一句:快看——只见山麓上轻飘飘地奔下来一个女子,身上竟然只裹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而在日光的映照下,薄纱里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姿直显得无比诱人。 
  那些民伕们在山中劳作经年,久已不近女色,两只眼睛里看出去,便是平日里煮饭烧菜的饭婆子也等同于西施再世了,此刻见到这半裸的艳女,哪里还忍得住?虽然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并不能有所“作为”,但跑近些饱饱眼福也是好的——大家的想法空前一致,先是离洞口近的几个人扔下手中的锄头凿子追了过去,紧接着那些在山腹深处的民伕也纷纷跑了出来,大家你争我抢唯恐落于人后,旁边监工的皮鞭呼喝哪里弹压得住?何况便是他们自己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也在忍不住扭过头去——一时之间整座凤凰山可以说是乱作一团。 
  通道中的山腹就是在这时候崩裂下来的,虽然绝大多数人都因为贪看美女跑到了旷野之处,但山道之中仍然还留有十多个民伕,都是些生性老成不喜欢凑热闹的人。这成千上万吨的山石塌落下来,瞬间就将整条通道全数压垮,自然也将这几个倒霉的人压为了肉泥,再无活命之机。 
  耗时两年的工程就此报废,而且经过专人堪测,崩塌的通道永远也无法再行疏竣,朝廷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此项工程,喧囂已久的凤凰山又渐渐趋于平静,重新恢复了百多年来一直持有的平静和神秘。 
  也许那个艳女就是老天爷惩罚人们为了自身便利,毁山开路恣意妄为才出现的吧?不过……咦,那些好色之徒安然无恙,老成持重的人却反而因此丢了性命……这世上的事,有时候还真是没天理可说呀。 


石灰窑雷 
   
  啊~~~~~~~~~~~~伴随着一记声嘶力竭的惨叫,产房内的声音忽然静了下来,正在房外急得团团转的翁永康忙扑到门前:“怎么样?是孩子落地了吗?” 
  房门开处,李稳婆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走了出来,低声道:“是个男孩……” 
  “多谢老天,翁家有后了!”翁永康又惊又喜,正要接过襁褓细看,李稳婆却叹了一口气:“……可惜是个死胎……” 
  听到这样的噩耗,翁永康脑中一阵眩晕,几乎摔倒在地,勉强在门框上倚住了身子,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一口鲜血已自喷了出来。 
  “爹爹!”幸亏身旁的女儿红影扶住了他:“这香火后继之事可以从长计议,来日方长,您可千万别急坏了身子。” 
  “唉,总归是我命中注定无子罢……”变故迭生,翁永康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你去帐房给李稳婆支十两银子,我进去看看你姨娘。” 
  “啊呀!多谢翁老爷,多谢翁老爷,您这么好心肠,明年一定还能生个大胖小子!”因为接了个死胎,本来以为最多只能领几串青钱的李稳婆喜出望外,跟在翁永康身后连连称谢,冷不防看到两道冰冷的眼神斜射过来,李稳婆这才想起什么似地住了嘴。看翁永康已经进了房,李稳婆抬手轻轻抽了自己两下巴掌:“嘿嘿……叫你瞎说……大小姐,是再也生不出来了才对,是吧?” 
  “哼——”翁红影冷冷一笑,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掐握的动作:“就算生得出来也无妨,到时候你再——” 
  见翁红影原本秀丽的眼眉此刻看上去竟有着难以描摩的狰狞,李稳婆不禁打了个寒颤,低下头来不敢再多说什么。 
  的确,那个刚落地就不幸夭折的婴儿其实并不是什么死胎,而是翁红影买通李稳婆,在他降生的一刹那掐死的。当时产妇还在阵痛中没有苏醒过来,谁也想不到这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太婆竟然会下如此毒手。如果刚才翁永康打开襁褓仔细察看的话,便能发现在婴儿的脖项上,隐隐有着一道青紫色的印痕。 
  许是看出了李稳婆心里的不安,翁红影淡淡一晒:“怕什么,做都做了,赏你的银子足够你下辈子吃香喝辣的,再也不用做替人接生的腌臜活计,难道不值吗…………”见说得李稳婆连连点头,翁红影才自提高了声音:“爹爹,这个死孩儿怎么办呀?” 
  产房内隐隐的女子哭泣声停了下来,良久才听到翁永康有气无力的回答:“你把他好好埋在后园的坟茔中吧,好歹也是我翁家人。” 
  “是,女儿这就去——”尽量地将声音放得低沉悲伤,翁红影的脸上忍不住浮起了一个得意的微笑——如果不是自己当机立断,在得知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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