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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聊斋-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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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举人收好了那张过户的地契,志得意满——其实他早已看上了王家的这几亩地,田地好坏倒还在其次,最妙的是它们紧挨着自家的院子,将来无论盖房盖楼,都正好能与自家的宅院连成一片。所以虽然刚才一听王老汉所求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却拿捏着不肯说出来,终于逼得王老汉乖乖地将这几亩良田双手奉上。 
   见王老汉还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李举人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办法呢,倒是有一个。你看,现在是三更时分,再过一个更次,那些在外寻欢赌博的浪荡子差不多就都要回家了。而眼下淫妇既已授首,独缺奸夫,你们大可找一个僻静之处,见有男子过来,便将他立斩于刀下,然后把他搬回家中。一男一女两个死人堆在一起,谁能看看出破绽来,哈哈……岂不是一天乌云散尽,高枕无忧了?” 
   这一条毒计只听得王家父子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良久,还是王老汉期期艾艾地道:“可这……不是要伤了无辜之人的性命了吗?” 
   “我筹思了半天,除此之外别无良策,做不做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不想伤及无辜那就只好让你家儿子等死了。”李举人作势掸着衣袖,不再开言。 
   王家父子无奈只好退了出去,两个人站在李府门檐的阴影里,面面相觑。末了还是王老汉一跺脚:“咳,罢了,少不得做一回缺德的事了。” 
   应该说李举人出的主意还是非常有效的,王家父子在某条小巷口埋伏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得了手。仓惶地拖着死人回了家,因为怕邻居看出蹊哓,父子俩也不敢点灯,摸黑在床上把两具死尸并排摆好,又胡乱洒了一些鲜血在床上,将一个捉奸杀人的现场做得象模象样。接着便由王福到县衙报案,县官到现场一勘验,既然奸夫淫妇并获,果然只轻判王福出资埋葬两人了结。 
   这时天已经微微亮起,王家门外围了上百人看热闹,有说王家倒霉娶了这样一房淫荡媳妇的,也有说不知是哪家奸夫这样大胆无耻,活该送命。 
   正议论纷纷,忽然就听到人群中有人惨叫一声:“这…………这是……我的儿……”众人扭头一看,却是李举人——替王老汉出了那一条计策后,他自觉得意非凡,听镇上的居民喧哗纷乱地往王家而去,知道是东窗事发,便也挤在人群中大看热闹。谁知一看两看的,竟然认出床上那个血肉模糊的死人正是自己的儿子李守恩。 
   原来李守恩平时性耽花柳,常常在外游荡到半夜三更才回家,而天下便有这样巧的事,王家父子偏偏就截到了他,乱刀砍死后拖回家中充作了奸夫。 
   见李举人哭得昏天黑地,不由有人嘀咕起来——王家媳妇什么时候和李守恩搭上啦?平日里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往来呀! 
   “李举人以前常给人做讼师,现在死了独生子,一定不会善罢干休,这下王家可倒霉了。” 
   但出乎意料,李举人痛哭一场后,只是默默地收敛了尸体而去,连王家的丧葬之费也没有要。其中缘由自然只有他自己和王家父子清楚了。虽然得了那几亩肥田,但却搭上了儿子的一条性命,这大约是李举人授计之初怎么也想不到的吧? 
   后来年深日久,此事渐渐泄漏,有知道根底的行人路过那几亩田地,都不由指点叹息,称其为“卖儿田”。 

“嗒嗒,嗒嗒……” 
   荒郊野外,废堡破屋,又是漆黑的夜里,窗棂上忽然响起这样的声音来,胆小一些的人恐怖都会被吓个半死。杜奎虽然平时刚劲有胆不畏鬼神,值此也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他是丝绸商人,这一次因为赶着到潞州去谈一笔生意,错过了宿头才不得不在此过夜。入住之前杜奎也曾在四下察看过,只见方圆十几里都是荒烟蔓草,绝无人迹,便推知此处定非善地,果然睡到半夜就有不干净的东西来相挠了。 
   “谁?” 
   回应杜奎断喝的,是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女子哭声,忽前忽后,飘缈无踪。 
   “呛啷”一声,杜奎拔出了防身用的短刀,强作镇定道:“我还没有见过鬼呢,你是什么东西,不防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这一次哭声停歇了,不一会,就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在窗外幽幽响起:“我也想见一见先生,只是身无寸缕,愧难相见,如果先生肯让我到你的床上来,有被子遮羞,我才能出来。” 
   杜奎听她声音轻柔,虽说是鬼物一类,但对方既是女子也就觉得胆壮了许多,沉声道:“想来就来吧。”话音甫落,只觉一缕微风穿入,被中已经多了一个人。烛光下但见她面容娟好,满脸娇羞之色,低声道:“不是我不知羞耻,实在是情非得已,还望先生不要耻笑我。” 
   原来这个荒堡以前曾是山盗的据点,这女子本是附近的村民,一次偶然独身路过,被强盗所劫,褫尽衣裳簪珥后缚弃在山涧中冻饿而死。后来群盗被官兵所诛,此地渐渐废为墟莽,人烟稀少,白天就算有人偶然路过,她也无法显形。几十年来尸身在这山涧寒泉中浸泡,苦冻难名。 
   “难得今天先生在此夜宿,所以我才忍耻相投,想求先生帮我收敛尸骨移葬到平地上来。” 
   “原来如此!”听了女鬼的一番陈词,杜奎才恍然大悟,看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不由怜悯起来,道:“想不到你有如此沉冤,这不算什么难事,包在我身上就是。” 
   “多谢先生了!”见杜奎一口应承,那女鬼破涕为笑,忽然象是想起了什么,又低下头来道:“先生大恩,我无以为报,今宵愿为先生荐枕,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胡说什么!”听她这样说,杜奎倒生起气来:“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乘人窘急挟制求欢?如果你怕冷,就在这儿呆一晚,如果讲别的,那就走吧!” 
   那女鬼见杜奎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坚持,只是在枕上叩首无数,静偎在杜奎怀里再无它言。 
   天明杜奎醒来的时候,怀中已经空空如也,若不是枕上还可以依稀摸到湿湿的泪痕,杜奎简直还以为自己昨天晚上是做了一个梦。 
   既然已经作了承诺,杜奎很快便雇来了几名帮工,缒到涧里一阵搜寻,果然捞出了一副女子的尸骸,杜奎好人做到底,不但择了一块向阳的坟地入葬,还请来几名道士连作了几场佛事,替她超拔转轮。 
   为此事杜奎前后花费不下百金,更因为担搁了路程,错过了一笔大买卖,不少人都笑他痴呆:“一点好处也没捞着,真是傻瓜。”杜奎也不以为意,时间一久,他也就把这件事渐渐淡忘了。 
   在外行商十多年后,杜奎起了思乡之念,看看自己的积蓄也已足够养老傍身,便卖掉生意回了家乡。这一年他已经四十挂零,因为客旅漂泊始终没有娶妻,现在孑然一身甚觉孤单,渐渐便起念想要娶一房妻子。 
   没想到旧邻居张伯家的小孙女玉秀一听到这个消息,竟然磨着父母,说要嫁给杜奎。父母吓了一跳——小丫头不过十二三岁年纪,杜奎却已经四十出头,如何相配?正以为小孩子家异想天开不必理会,张玉秀却趁着天黑自己跑到了杜家,再也不肯离去。 
   张家为此出动了全家人,可无论是好言相劝还是怒声责骂,张玉秀始终拉着杜奎的衣袖不肯离去,弄得杜奎也哭笑不得。最后只好推说要等过几年她长大一些才能成婚,才哄得她回家。 
   张家人怕此事成真,立刻张罗着替玉秀寻亲,可张玉秀却以绝食相抗,张家人怕逼死了她,无奈也只好默许了此事。 
   几年后,张玉秀和杜奎成了亲,很快替他生下了一儿两女,夫妻两人虽然年龄悬殊,但感情融洽,恩爱逾常。 
   ——你说,张玉秀是不是就是那个女鬼,转世投胎来报恩的呢? 

爱齿 
   
   “喔唷——”和血吐出了一口唾沫,金建生终于把一颗大牙拔了下来,递给一旁的素娇:“喏,给你,这下可以了吧?” 
   “金郎只管放心,此去无论你何时再回,我一定闭门谢客,静候你归来。”将那枚沾血的牙齿收入锦囊,素娇倚在金建生肩头,娇滴滴地昵声道。 
   “唉……”看着身边美人如花的笑魇,金建生觉得口中似乎也不怎么疼痛了。本来嘛,虽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应轻损,可为了博红颜一笑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再说如非对自己爱深情重,素娇又怎会要这一颗不值钱的牙齿? 
   自从半年前到这繁华富庶的杭州城游学,金建生偶然遇上了这春满楼中的头名花魁,两个人一见钟情。素娇为了金建生拒接一切外客,金建生也索性带着行李铺盖住进了素娇的香闺。 
   只是销金窟中时日易过,不到三个月金建生已经耗尽了来时身边所带的五千金,鸨母渐渐就少了许多殷勤。金建生知道长此下去不是办法,便和素娇商量,准备回家多取一些银两来,替素娇赎了身,再明媒正娶,两个人好做一对长久夫妻。 
   可是素娇却哭哭啼啼地直说舍不得金建生走,生怕他一去再不回来,金建生指天誓日,最后素娇便向他索要一件信物以为表记。 
   “可我现在除了回家的路费,一文钱也没有了,那些珠宝玉器什么的不是孝敬了老鸨就是送进当铺折换现银了,拿什么来给你呢?”金建生为难道。 
   “我不要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样好了,不如你凿一枚牙齿下来给我。”素娇不慌不忙出了这样一个主意。 
   “这——” 
   见金建生迟疑,素娇一头扑倒在床上哭了起来,只说金建生已有离弃之意,终于逼得金建生忍痛拔了一颗牙齿下来,才逗得她破涕为笑。 
   第二天金建生就起程动身回到蜀中老家,他父母早已过世,家中一切自主由心,所以措办起银两来十分便利,没几天就筹了一万金,又花三千金购买了无数金珠玉器,准备风风光光地迎娶素娇。不少亲朋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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