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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 2007第6期-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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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阿姨说:“就是那个胖胖的短头发的,脸上有点雀斑的,她叫蒯丽。”我捧 着脑袋用力想了想,好像是有一个姑娘站在炉子旁边下面条,全身都被热气包围 着。我不可能看到她的雀斑。秦阿姨说:“就是她!人家小姑娘对你很好啊,免 费给你吃排骨。”我说:“噢,排骨就是她放的啊,我还以为天上掉下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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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阿姨说:“你不要装傻充愣的,告诉你,蒯丽是我们食堂的一枝花,她看中了
  你。你呢?就是一个造糖精的……”我说:“对啊,我一个造糖精的,她为什么 要看中我?”
  秦阿姨凑在我耳朵边上说:“那次你大闹会场,蒯丽都看见了,她很喜欢你 这样的。”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天下还有喜欢杀胚的姑娘,真出乎意 料。秦阿姨说:“我也劝过她,她就是喜欢你这种类型的,没办法,青菜萝卜各 有所爱。”我只能敷衍说:“是啊,敢爱敢恨也是一个优点。可这都去年的事情啦, 怎么今年才托你来说合?”秦阿姨说:“去年她有男朋友的,今年被人家甩了。” 我听了这话,双眼一闭,心里觉得悲惨不堪。
  秦阿姨说:“路小路,你爽气一点,给我个说法。”我心想,真操蛋,老太婆 有你这么说媒的吗?显然秦阿姨对我的印象非常糟糕,完全不把我当根葱,连蒯 丽这样的姑娘,她都认为我配不上。这要是六。年,食堂的姑娘我也就认了,可 惜九四年国家粮食储备很丰富,为了吃块排骨就把自己送到食堂去做驸马爷,实 在犯不上。这些刻薄的话,我都藏在了肚子里,没对她说。我只告诉秦阿姨:“我 已经有女朋友了。”秦阿姨说:“啊?哪个车间的?”我心头一怒,说:“她在上 海读研究生。”说完这话,我又觉得很凄凉,拎着饭盆就走掉了。
  后来我再去吃面,排骨就没有了,而且食堂对我的态度非常恶劣。我把饭盆 放进去,过了一会儿,哐哨一声被扔在窗口,里面稀稀拉拉几根面条,连大蒜都 不放一星半点。我端着这盆面,想起了蒯丽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姑娘,这丫头要是 在我饭盆里放一把耗子药,我就死得硬邦邦的,毫无悬念可言。那阵子我只能去 厂外面吃烧饼,夜班连烧饼都吃不上,只能自带干粮,几个月下来,瘦了一大圈。 我后来知道,悲惨的生活往往是不自知的,得通过一些具体的人和事来告诉 你,这些等同于镜子,悲惨是藉由镜子映照出来的。当然,世界上比我悲惨的人 有很多,我没有理由为之耿耿于怀。在我年轻的时候,悲和惨是分开的,有时候 悲而不惨,有时候惨而不悲,惟独在蒯丽和秦阿姨身上,我照见了自己又悲又惨 的样子。为什么会是由她们来告诉我悲惨的真相?我的神难道依附在她们的身
  上?这一点真是很奇怪,很久以来一直想不明白。 九四年我还遇到过一个女孩,在一次诗歌朗诵会上。先是一个夜大的同学给
  了我一张油印的传单,说是戴城诗歌青年聚会,传单上写着一串诗人的名字,还 有时间地点,还有一段很抒情的话,我都记不得了。我这个同学在第四人民医院 工作,但他不是医生,而是个花匠,他平时的工作就是把黄豆沤成肥料,浇在花 木下。他还教了我很多种做肥料的方法,也不管我爱不爱学。夜大的学生来自各 行各业,有营业员,有屠夫,有乘务员,工人和小科员更多,但花匠就他一个。 我的这位花匠同学平时也写点诗,还发表在晚报副刊上,他经常拿出一张《戴城 晚报》,然后指着上面的一小串字说,这就是他写的诗。由于他用的是笔名,而 且不止一个,所以可信度甚低,大家只当他在吹牛。
  有一天花匠诗人对我说:“我马上要去参加一个朗诵会了。”然后拿出传单在 我面前晃,我什么都看不清,接过来仔细看才知道是文艺青年的聚会。他主动要 带我去,我也就同意了。我很想看看诗歌朗诵会是什么样子,从来没见识过。到 了那一天下午,他打电话到我车间里,说自己吃坏了肚子,拉稀拉得腿都软了, 只能让我一个人去了。
  晚上我独自去城西的一个工厂俱乐部,那里是个舞厅,我以前去过。我跑进 去发现有很多长头发的男青年坐在那里,还有很多女青年,扎堆抽烟,喝着啤酒。 室内光线很暗,点着不少蜡烛,台上有人拿着麦克风在大声朗读,这个场面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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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悉,要是把耳朵塞起来,简直以为是在唱卡拉  0K。我鬼头鬼脑地观察了一通,
  没发现我们厂的海燕,便找了个角落,靠在墙上,也没人搭理我。 后来我遇到个女孩,她就站在我旁边。她对我说:“能麻烦你替我看管一下
  衣服吗?”我很久没遇到这么有礼貌的姑娘了,脸上微微发红,就点了点头,接 过她的大衣和皮包。这是一件红色的驼绒大衣,手感很舒服,领口有点破了。后 来她走到台上,从背后拿出一张纸,用很轻的声音把她的诗读完,鞠躬,下台。 下面也没掌声,我也没鼓掌,看着她从那里走过来,把衣物交还给她。她吐了吐 舌头说:“写得很差啊?”我说:“你声音太轻了,别人都听不见。”她说:“下次 我注意。”
  那天诗歌朗诵会的气氛很热烈,有个男的跑上去朗诵了十来首诗,每一首都 有《神曲》那么长。大家像是等公共汽车一样等着他把诗念完,然后又有一个人 跑上去,念了几首诗,掏出打火机把诗稿烧掉了。下面的人大声叫好,也有人骂 娘,闹成一团。再后来,主持人跳上台去,对下面说:“把你们的青春都亮出来 吧!”此时激光灯球开始旋转,音箱里传出猛烈的迪斯科音乐,一伙人全都扎到 了舞池里。我看着影影绰绰的人群,被灯光闪得像群魔复活,那时我还是靠在墙 上,不是为了装酷,而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跳迪斯科。
  那个女孩一直站在我身边,起初她很激动,指着台上的诗人说,这是老 K! 我问她,有皮蛋吗?她哈哈大笑说:“你肯定是混进来的,连老 K 都不知道,他 是著名的诗人。”后来她又指着另一个人说:“这是风马,他去过西藏的!”我心 想,老子要不是为了上三班,这会儿也在西藏呢。我想到这里就觉得没劲。女孩 说:“我太想去西藏了!”我当时就很担心,别又遇到一个要拖我去西藏的,那也 太捉弄人了。
  后来,诗人们开始跳舞,我对女孩说:“我要走了。”她说:“我们一起走吧, 我也不爱跳舞。”我们沿着黑漆漆的道路往外走,那是一个金属加工厂,地上全 是铁屑铁丝,走出去的时候她微微牵住了我的手,我的手指被她的小手捏着,到 了有路灯的地方,她又把手放回了口袋里。我再次注意到她的领口,有一个小小 的破洞,仿佛她所有的温柔都被集中在了那里。
  那天我送她回家。她说,她叫小堇,是面粉厂的科员。她问我的情况,我说 我在糖精厂造糖精,一个小工人,但我不是混到诗歌朗诵会来看热闹的,我自己 也写一点。她说:“给我看看你的诗。”我说我没带,以后给你看吧。她说:“你 背一首来听听吧。”我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说:“背不出来,算了。”
  我一直把她送到家门口。她家很远,在郊区的一个新村里。我们交换了通信 地址,她说:“谢谢你送我。”我说不用客气,然后目送她像一只小猫般刺溜钻进 了楼房里。那天我骑车回家,足足用了一个小时,路程太远。面粉厂就在我家附 近,我想起这么一个温和的女孩,每天要花两个小时上下班,心里有一点伤感。 大概一个礼拜之后,我收到小堇的信,是一个档案袋,里面是她的诗,用复 写纸写在几张信纸上。女孩的字很美。在某一首诗旁边,她特地用红笔注明:这 首诗发表在《星星诗刊》上的。我捏着她的诗,读了很久,后来我把它们放进了
  抽屉里。 我一直都没有回信给她。
  九四年春天,我下早班,那是下午两点。我看见一大群人围着厂里的公告栏, 那地方平时贴些先进职工的照片,专门用来引人发笑,那天却有不少人在叹气, 还有哭的。于是我停下自行车,跑过去看热闹。我看见一张鲜红的宣传纸上,写 着一长串的名字,一问才知道,这是即将被送去造糖精的职工名单。九四年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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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崭新的糖精车间已经快要造好了,第一批下车间的名单就被公布在这张红纸上。
  非常古怪的是,上面还写着:“此排名不分先后。” 有关这张名单,后来几乎闹出了人命。有个看仓库的女工说自己怀孕了,死
  也不肯去上三班。厂里不答应,不上三班就下岗,女工一听这话,一头撞到厂办 负责人的怀里,把人家撞岔了气。岔气不会死人,她自己却因此而流产。那阵子 厂里的标语也换成了新的,以前是“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回家”,现在换成 了“服从大局,争创先进”。还有“今天不努力工作,明天努力找工作”之类, 就差“一人下岗,全家光荣”了。工人看见这种标语吓得要死,看看若干年前“工 人阶级领导一切”的标语还在小红楼上,真如一场春梦啊。
  那天还有人打架。红纸上写着一个名字叫“张伟”,我厂有五个张伟,其中 三个在上三班,剩下的两个,一个在食堂烧菜一个在汽车班开车,按说这两位都 不应该去上三班。两个张伟站在那里,互相说是对方上了红纸,结果打了起来。 后来保卫科的人跑过来说,不许打,再打就一起送去上三班,他们就不打了。上 三班犹如咒语,真他妈灵验。
  那天我也凑在那里看,我是最没有心理负担的人,我早已经中了咒语。我没 看到长脚的名字,还觉得挺高兴,后来小李走到我身边,脸色惨白惨白的。我问 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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