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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不从夫-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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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近长安远(中)

  月华盈盈,透过客栈精巧的花格棱窗,静静撒下一地银白。小棠仰躺在客栈硬邦邦的板床上,听着外头遥遥的狗吠声,心下越发烦躁;窗外已经敲过二更,她却还是睡意全无。
  翻来覆去数次后,小棠索性披衣起床,推开那两扇雕花木窗,如水月光瞬间溢满了整个斗室。屋内一桌一椅都在月的清辉下熠熠生辉,不似人间凡物。窗外偶有夜风扑面而来,垂在身侧的三千烦恼丝亦随风飘摇,小棠遂用布巾将散乱的发丝扎成一束,倚窗抱膝而坐。
  天际明月高悬,古来无数文人墨客在这绮丽月色下,留下绝句佳话无数;都说缺啥想啥,她小棠对着满眼银灿灿亮晃晃的月光,满脑子想的亦只剩些金银财宝了。
  只可惜,有个人被她害的,连金银财宝都看不成了。不像玩瞎子摸人,揭下蒙眼的布巾便能重见天日,秦铮的眼睛已经盲了,将会永远困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那种茫然无措的惊慌,只是想象,便觉得说不出的酸楚。
  
  将下颌靠抵在膝头,小棠发出重重叹息。秦铮的表现,太过平静,平静到让她觉得愧疚,让她觉得不安。曾经那样风神俊秀的一双眼,如今却同垂暮老者一般死寂浑浊;犹如蒙尘的明珠,风致尽失;可是他说,不是她的错。
  不是她的错,怪道还是月亮惹的祸不成?
  都道造化弄人,他们的相识,或许就是如此;冒名顶替的身份,近似戏耍的拜堂,一路鸡飞狗跳的相处,好不容易趋于和睦的关系却因朱善兆的早亡画下了句点;原本,这一切就该如此结束,偏偏她又遇见了他;只可惜,士别三年,秦铮已非当年的败家子,是小棠所不识得的孤云公子,亦是郡业国未正名的皇子殿下。
  她苦苦支撑的那些念想顷刻间灰飞烟灭,她是他不愿承认的一部分,是他急于像瘟疫一般摒弃的过往。那日里,她绝望的刺伤了秦铮的臂膀,要将这些年说不出的苦楚悲愤通通还给他。岂料,就是这本该恩断义绝的一道伤口,竟生生害的秦铮失了光明。
  埋首掌间,小棠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去消弭心底的罪恶感;即使再恨他,也不想他落得如此下场。
  
  因着低头的缘故,颈项上挂着的红线从襟口滑出,一枚色泽柔润的翠玉结在红线底端,表面雕着一副秋山图,线条圆润精细,形貌逼真。在月色下似是凝了一层水光,越发的晶莹剔透。玉佩下端缀了长约两寸的赤黄绶带,顺着玉佩自转的方向,洋洋散散地绽开成一丛荼蘼的花束。
  “你说你不当钱,不当喝的,我带着你做什么呢?” 将那沁凉刺骨的佩玉握在掌心,小棠靠抵着身后的土墙,喃喃自语。
  
  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是在兴庆宫后花园内。彼时满园春色间,一身织锦曲裾的少年,眉心一抹朱砂殷红似血,笑容勾人,腰上便悬了这代表尊崇身份的翠玉佩绶。
  而后,那双狭长眼眸微眯,小棠听得他用那亦真亦假的声音道:“以后都不许丢下它。”
  “忘记秦铮吧!”兴庆宫殿前宽敞的汉白玉回廊间,他眸光似水,一字一句道。
  盐蔓郊外草木纷飞之际,他说:“跟我回宫吧,除了后位,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殿下,为何我所能回想起来的每个你,形貌都如此模糊不清?!但是那样的珍惜,关怀亦是不假的,只不过,在经历了那样悲哀的棋子事件后,我,是不是还能信你?
  缓缓展开五指,望着掌心翠玉温润的光芒,小棠困倦的合上了眼眸。满目黑暗下想起秦铮目不能视的凄楚境况,自是越发心绪不宁。
  
  这边厢,小棠在屋内抓耳挠腮做困兽之状;那边厢,秦铮站在院中,负手做沉思状;谢知同在身后踌躇半晌,启口道:“公子,你……如何会来?”
  “你是想问红豆吗?”秦铮的侧脸在迷离月色下显出几许漠然。
  “……”他不知如何作答,望着满地霜白缄默不语。
  久待不到回音,秦铮眉头微微颦起,转向谢知同所站的方向道:“我是不是……也该对你和她说声抱歉?”
  闻言,谢知同有些错愕的抬眸,“公子,言重了!”
  “不!”秦铮唇角轻扬,“这是报应。对红豆,我欠了她许多,多到我已经无力偿还,也还不起的地步。”
  
  初初在碧川卫市集遇上她的时候,红豆还是天真烂漫的少女,起码……在他眼里如是。和对小棠日久习惯的情意不同,他对她,一直都是那样淡淡的思慕。不可避免的情动,便也只能发生在那样年少明净的岁月;红豆温婉守礼的样子,和呱噪不安生的小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种淡淡的欣赏令他错以为,那便是自己钟意的女子;
  直到朱天明要帮他纳妾,他想起了小棠所说的:“你若好了,便找个钟意的姑娘。然后,休了我!”
  休离她,怎么可能?!他无法回到没有小棠的生活,至此也便扔了对红豆的那份思慕。可惜,红豆也是个一门心思的傻丫头,认定的东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在他已经委婉拒绝的情况下,依旧尽心尽力的对他好。
  
  随后,他重回人世,第一眼看到的人也还是她;月光下珠泪纷落的样子惹人心怜,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已是秦铮,不想为任何人动情,她对他再好,也是惘然。肆无忌惮的利用她对自己的痴情,而那份痴情差点害了小棠的性命。
  万事皆有因,除了自己以外,他不能怪任何人;悬崖勒马,他已经身在悬崖边还不肯回头,到最终,小棠不恨他了,也就将那最后一丝情意都掩埋了。
  段少泽会对她好吗?太子那般身份必不可能只专心待小棠一人,而且,他的好来的太过莫名;秦铮担心,内里另有玄机,自己却早没了置啄的余地。
  
  一路走回房间的路上,身侧谢知同异常安静的样子引起了秦铮的警觉。这一次秦罗让他去盐蔓挟持小棠时本就不是单独成行,明明还有其他魔派教徒同往,怎生其他人都下落不明;再按谢知同所言,小棠既不想回盐蔓,他何苦又要将她带到方州?如此守备森严的城池,秦铮自是不信会比近旁不知名的小村镇更安全。
  回房后,靠抵在薄薄门扉上,听着谢知同一向沉稳的步伐有些杂乱,秦铮微微颦起眉头。
  “公子!”静谧的房间凭空响起一道声音。
  “怎么样?”他微微朝声源处侧耳。
  “邪墨长老一直和郡业国主私下往来,玉面罗刹和红豆宫主也早归了他麾下。教主和公子实是一直被他们戏弄于鼓掌之间。”
  
  难怪当日尹固和郡业的战争结束得这般诡异,持续半年的战事,双方死伤不计其数;作为战胜国的尹固竟是一点都未为难郡业,只接了降书,象征性的收了些金银贡品;原是双方早有了默契。只有秦罗,犹自沉浸在君临天下的美梦中,尚不知人间早已百年过。
  其实这次若不是他盲了眼,也不会无所事事到查身边最亲近的人。
  不知,算不算因祸得福。
  
  “他是不是要把小棠交回给段太子?”状似不经意的询问,却引发胸腔间的隐痛。
  “是,他们和尹固帝君商议,做出一场戏给教主看;再由段太子出面借兵,在两军阵前,活捉教主。”如此惊天阴谋,全盘道来却简单如同儿戏一般。
  “段少泽,竟是又利用了小棠一回?”秦铮开始质疑段少泽的真心。
  “据属下探知,这件事,段太子起先尚不知悉。”那人依旧隐在暗处未曾现身,“只怕这刻,他就在前往方州的路上!”
  他失笑摇头,“在王权,利益面前,每个人都是棋子!纵使贵为太子也不例外。”
  “公子,你现下准备怎么做?”
  “……”假使庆太子连自己都不能保护好,他怎么能放心将小棠交给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倏然捏紧,心下做了决定,他凝声吩咐:“溯夜,放火烧客栈!”
  “是!”一道人影在他面前跪下,溯夜俯身行礼,起身之际迟疑的补了一句:“公子,溯夜永远不会背弃你。”
  唇角挑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司马诀在秦罗身边这么久,结果竟是最大的背叛者;在这个充满尔虞我诈的江湖,他若是如此轻易的信任他人,身边也就不会有溯夜这个人了。
  小棠,是他这二十多年来唯一的失措。
  
  谢知同扶了秦铮回房后并未进自己的房间,而是回到马厩中,轻抚着九韶光滑的鬃毛,眸光暗沉。
  十七年前,他亲见父母家人死于两国战火之中,那时,司马诀将年幼哭泣的他从双亲尸首旁抱起。指着残垣断壁间染了鲜血的旗帜告诉他:这就是战争!
  战争,是当权者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百姓死活,发动的毁灭性行动。战争之后满目的焦土残尸,是一出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在当年郡业国和铜城国的那一场大战中,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所有亲人朋友,成为了一无所有的孤儿。
  现下,他本是为了阻止战争而来的;可是,心下突然泛过一丝阴鸷;当年,没有人为了他去阻止战争,他又何需去做这种善事。没有人会为此感激他,也没有人会为此欣赏他,史书上都不会有他存在的痕迹。
  凭什么要他为天下苍生做这些事?
  心下有些微微的涩意,红豆为秦铮付出了一切,结果得到了什么?
  一句抱歉?!
  他并不想要这样廉价的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我恨司机叔叔~公交车天天脱班~
KAO




日近长安远(下)

  小棠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却被一阵疾速的敲门声惊醒,“失火了,失火了!快逃命啊!”
  听着外间人群奔走惊叫的嘈杂之声,她不敢迟疑地起床穿衣。刚出房门就和迎面拿着铜盘的小二撞了个满怀,闻的铜盘哐啷一声跌落,撒了她和周遭几个房客满身的水;其他人只顾了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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