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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赵之俊便开始了这段诡异的网上友谊。
「。。。。。。你说，我这么帮他是不是他妈的冤？」
看着电脑萤幕上的字，有点感叹，赵之俊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向我吐苦水了？他不是一向高高在上的吗？
「别这么想，你就当日行一善，不是说『给别人的要比他想象的多』吗？」
「你在哪里听到的邪派教义？」
「当我没说！」
「李天放，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我现在有一个认真交往的女朋友，很纯很纯的那种，不过她没在我身边，在国内。」
心里『咚』的一下，不过手指已经习惯性地敲着键盘了，「有多纯？」
「感觉是白色的吧！漂亮，身材好，又纯得可爱！」
「像是你会爱上的人，不过怎么像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
「去你的！」
「那不是挺好的吗？」
「是啊！不过，你也知道，男人嘛，哪有不拈花惹草的？我不知道该不该在这边再找一个。」
「你是在问我的意见吗？」
「废话！」
「如果你认为你们的感情很真，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如果不是，那就无所谓了。」
「我明白，但是。。。。。。」
「寂寞了？」
「有点。」
假话！你赵家二少爷是什么人，如果你是那种没有自制力的笨蛋，我也不会。。。。。。
猛然清醒，我他妈想什么哪！
「是不是压力太大？」
有好一会儿，对方没有回应。
「怎么猜到的？」
我感觉到赵之俊开始严肃了，很想看看他现在的脸色。
「简单，美国和法国毕竟不同，如果你是男人的话。」
「我怎么觉得你总是说一句藏三句，没点悟性还真是看不懂。」
「好说。」
「我下了，晚安！」
「早安！」
「李天放，我现在有一个性伴侣了，感觉很不好。」
「为什么？」
「我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分手好了。」
「那感觉更不好了！」
「赵之俊，像你这样的男人，动力是来自自己的爱人的，不要放弃和妥协。难受时想一想你心中那个纯白的天使，多给她打些电话，其实女人的温柔是最容易激发男人的自信和勇气的。」
「经验之谈？」
「你应该清楚，女人跟我不可能！」
「李天放，你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卑鄙、无耻、奸诈、狡猾。。。。。。以下省略若干同义词。」
「还有呢？」
「没了。」
「真的？」
「真的。」
「今天我的论文被退了回来，他们只批了一个字『mediocre』。」
「。。。。。。」
「不给点安慰？」
「你需要吗？」
「我的确不需要。」
「赵之俊，你是一个善于努力却又敏感脆弱的人，你具有男人独当一面的智能和能力，但也有一点点女性般的纤细和不安全感。不过，这些不利的条件只是因为你太年轻了而已，随着经验的累积，你会越来越成功，我下了，还有课。」
不想理会赵之俊的反驳，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愿意和一个律师辩，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我不会看错自己会爱上的人。
其实我和赵之俊有个部分很像，我俩都带着厚厚的面具。
他用风流倜傥和吊儿郎当来掩盖自己追求理想的那颗执着的心，而我则是尽人事听天命地那张面具融化到了骨血中。
之后我和他的话题越来越多，聊得越来越深，这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直到赵之俊开始对我坦诚说出心底的想法，要信任地告诉我他其实是一个从小就带着自卑与自尊两种矛盾的感情长大的孩子。
「大姐和哥才是天之骄子，而我要花比他们多一倍的努力才能达到相同的结果。知道我以前为什么去法国吗？因为哥去了美国，所以我选了浪漫的法国，符合我二少爷浪荡的天性。但是其它人却不这么想，他们反倒认为我才是上天的宠儿，然后把所有的不甘不平都发泄在我身上，偏偏我的神经又不能粗得感觉不到。」
「这就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是这么解释的吗？」
「差不了多少。穷人吃饱饭就满足了，而富人却不会这样。你和他们起点不一样，怎么比？纵向来说你比他们站得高，但从横向来看，加在你们身上的苦难和压力是一样的，谈不上谁比谁强。」
「从来没有人跟我这么说过。」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你心中这么想了，所以才认为别人也这么想。」
「这是唯心，不科学的解释。」
「为了保护自己，有时候就得学会自欺欺人──这就是生活。」
「生活吗？你认为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活着。」
「什么意思？」
「人活着只是为了活着而已，能够平平安安地过完每一天，其实就该满足了。」
「以前我会嘲笑你这人活得没意思，但现在，我多多少少能够理解你这句话了。没想到我徒虚长你几岁，人生的领悟却没有你高。李天放，你在我心目中的印象从第一天到现在，简直换了个人！」
「是好是坏呢？」
「你说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没有赌运──手掌中的事业线是向下倾斜的，而且角度很大，这说明我的人生是不能靠运势的。
所以，感情这方面我不要期待。。。。。。我不要赌。
「李天放，我觉得你真的是我的知己。」
「李天放，不知道为什么？我爱她，但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又会感觉到空虚，我们之间没有那种共鸣。如果她有你我之间的默契就好了！」
「李天放。。。。。。」
「李天放。。。。。。」
「李天放，我要回来了。」
「黄智杰，我知道你这家伙有门路，帮我找份兼职。」
我一手插进口袋里，一手拿着手机，慢悠悠地踱回学校。
我在学校的同性缘实在不算好，但黄智杰算是难得的同学兼老友，他倒是人脉很广的一个家伙，为了尽快搬出宿舍，我需要打工赚点花费津贴。
「真决定出去住了？」
「嗯啦！」
听出我的口气有点不耐烦，黄智杰聪明的没再问下去。
「好啦好啦！我这刚有份家教的工作，你做不做？」
「教什么？」
「中文，是个英国佬。」
「一小时多少钱？」
「老规矩。」
「好，谢了！」
「请我吃饭就行！放心，校内饭堂就好！」
「就喝免费的汤吗？」我戏谑一笑。
黄智杰立刻扯开喉咙吼了起来：「你他妈的别太过分！」
「哈哈！开个玩笑，没问题！」
「那我洗完澡就上来找你。」
「你还说风就是雨了！」
「不行？」对方传来绝对威胁的语气。
「行，行，怎么不行，快点，我已经饿了。」
「知道，我怎么就对你这小子没办法呢？」说完，还声泪俱下地叹了口气。
星期五，我和黄智杰去见了那个学中文的英国学生John。他是语言学院的学生，身材高大，一见面就对我无比热情，让我嗅到他身上某些同类的危险味道。
谈定以后每礼拜一上课，我和黄智杰离开他家，他还一直送到了楼下社区门口，十分殷勤。
「还真别说，李天放，我今天算是再一次见识到了你的魅力。那白痴本来是想找个中国妹妹的，我带你去时还有点怕他不乐意，没想到他只差没热情到留你过夜了！」
「什么过夜！你胡说八道什么！」心虚只能靠大嗓门来掩盖。
「做个比喻而已，我是夸你玉树临风，男女通吃嘛！」
「欠扁啊！」
「哈哈，开个玩笑而已！」
看来那个John做得有点露骨了。
手机的震动响了，我掏出一看，陌生的号码。
「喂？」
「李天放，是我。」熟悉的、懒洋洋、又有点嘲弄的语调。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
「李天放？」
「是我，你回来了。」聪明人没有装傻的必要，特别是在另一个聪明人面前，况且前不久，他才说他快回来了。
「我在你们学校门口的『郭林』餐厅里，过来陪我吃饭，我刚下飞机，现在饿死了。」他佣懒的语气里有些撒娇的味道。
很想拒绝，特别是现在毫无心里准备的时候。。。。。。但是，逃避并不是我的作风。
「好。」挂上电话，跟黄智杰打了声招呼，便向『郭林』走去。
一路上，我都在担心能不能完美地隐藏住自己的情绪，同时也对自己引以为傲的理智自控开始产生怀疑了。
千万不要辜负了过去的经验值啊，以及为此付出的众多代价。
「欢迎光临，请问先生几位？」穿着中式侍者服的年轻女孩面带微笑地对我说着。
「我找人。」对她摆了摆手。虽说现在正是『郭林』的尖峰时间，整个餐厅人满为患，但那个人还是那么容易地引人注意，在人群中一点也不会被淹没。
我尽量让自己自然地走近他，但在他依然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脚步的沉重和颤抖。
「李天放。」他嘴角边挂着戏谵挑逗的笑容，一派风流倜傥。
我注意到他的眼光比以前更加深沉，更难以捉摸了，如果说两年前的赵之俊，有兽中之王的倨傲，那么现在的赵之俊就是一只危险的黑豹──优雅、睿智，也更加冷酷。。。。。。他成熟了，已经学会收敛自己的锋芒。
令人血脉沸腾的对手啊！
「下了飞机怎么不回家休息？」我悠然地坐下，侍者走过来，问我们需不需要点菜。我把Menu递给了他。
「你点吧，我随便。」
「没有『随便』这道菜。」我轻轻笑了笑，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半只烤鸭、水煮鱼，还有广东菜芯。要汤吗？」
「喝什么汤，来酒！」他不客气地往侍者要了一打CORONA。
「我怕你扛不住。」我挑衅地看着他。
「要不要今晚试试？」他冲我抛了个媚眼，只有白痴才听不出他话里的含义。
「你怎么从波士顿回来变得更加下流了？」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是菊花茶，降火的。
「情难自禁嘛！」他理所当然地把白瓷杯递给我。
我接过来，也为他斟了一杯。「你那位特纯的天使呢？」
「分手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不是因为他话中的意思，而是他说出这句话时毫无波澜的语气。
「溅出来了。」他笑着，又是那种狐狸般狡猾的笑容。
妈的！忘了正在给这位大少爷斟茶倒水了！
「不好意思。」我抓起一张纸巾擦掉桌子上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