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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死气沉沉的宫廷生活,步步机关的勾心斗角,让宫昱觉得,这片宽阔的雪原,比起雕栏玉砌的宫殿,更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方寸的宫室,又能比真正旷阔的土地更能寄托一个英雄的梦!
一直以来,很自私的把这种温柔壮美的景色看作自己的私人所有,虽然每个冬天里,都会来这里或纵马,或躺在雪地里小憩,或找棵枯树,坐下来望着远方沉思,但从来不邀请别人共享这一刻的悠闲,不愿让人闯进这属于自己的世界。
曾经唯一一个例外就是七王叔,因为只有他理解自己的心情。
封启并不像宫昱那样喜欢雪,冬天的时候,他一向躲在豪华温暖的屋子里煮酒品茶,对外面冰冷的寒风是敬谢不敏的。那次虽然被强拉了出来,却看的出,这片白茫的雪景明显没有刺骨的寒风留给他的印象更深刻。
不过,当时在马上,封启不住瑟缩的同时,也说过一句话,宫昱至今记忆犹新,记得他说:“只愿有一天,阳京的雪,能够留在天下人的心里。”
离是宫昱第二个一同来看雪的人,虽然看似虚弱的他,不像拥有在风雪中驰骋的力量。但是,总觉得,他的寂静冷漠,深浓如水的倦怠,隐隐的骄傲,隐隐的脆弱,都和这满目迷蒙的白雪,有着说不出的相似的感觉。
就像现在,用披风包住他,偎在自己怀里。两个人一起,透过的雪雾看向远方。抱着怀里的人,就像抱住了清雪一样。似乎几分虚幻无依,似假似真,雪落进眼底,淹过,沉淀。
感觉,今天的雪,也比往日间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柔和妩媚。就连离一向落落寡欢,也似乎被这种罕见的美丽轻轻触动了。
望着遍天遍地的白,一声幽幽叹息飘落。
“我以为,燕山的雪已算至极,可惜却还是浅薄了。”
听出他语气中的隐隐欣赏之意,宫昱有些得意。微笑看着身前的人。
“每年冬天,我都会独自在雪中驰骋,寒风刮在脸上,有些痛,马蹄把积雪蹄起一人高,看着眼前白皑皑的山河,仿佛有个声音在说,这就是天下了。”
熟悉的感觉,离不由怔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宫昱,他的眼神,他的语气,都似曾相识。
隐约间,当年,自己也曾在大雪纷飞里,扬鞭指着远方,对身后的属下说,我要这风雪踏过的土地,都化作我的天下……
原来,不一样的时代,不一样的国家,梦竟都是一样的。
只是,自己的梦已经摔得粉碎,人也疲惫的再也没有力量修补它,如今只剩下满身的不堪,过一天,算一天,不再做梦了。
宫昱呢?这个秦国的二王子,平和却深藏玄机,闲逸而不失雄心,近来对自己似乎又是一往深情。他的梦,也是脚下的这片土地么?他会有怎样的将来,是像自己,或他的王叔封启,横遭不测,还是……
“你在想什么,在看雪么?”宫昱发现了离的失神,有些好奇。看到对方缓缓点了一下头,又道:“这便是西雪了呢。要知道,阳雪,宛玉,夏丝,楚音,并称天下四奇,其中又以西雪称最。”
(注:“阳雪,宛玉,夏丝,楚音。”四句话分别指秦国阳京的雪,又称西雪;魏国夏京的一种穿在身上可以保持清凉的丝绸;越国宛京的寒玉和齐国楚京少女们优美的歌声。)
“雪是天地的造化,又岂是人为的事物所能及。”
“是啊。各国的奇宝中,西雪最为人称颂。可是,有一样东西,看似平凡,却因为当年燕王的一句话,胜过了天下所有的宝物。”
他笑的神秘,但话的内容却让离轻轻一震。
“你是燕人,应该记得,当年五国君主各捧奇珍异宝,献到栖燕宫的时候,扶西王说的那句话……”
“燕辰无异宝,惟有……洗剑霜。”合眸轻吟,离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再度说出这句话。
(注:洗剑霜,按当时的风俗,得胜的将士要用清水洗涤自己长剑上的鲜血,以示胜利。而燕国气候潮湿,秋天的时候,长剑上会自动结一层水气,洗涤兵器,故名洗剑霜。这里,洗剑霜代表燕国有着常胜不败的军队之意。)
“正是洗剑霜!”宫昱抚掌,“天下确实没有什么东西能比洗剑霜更厉害了!”
离不由苦笑,天下若真的没有比洗剑霜更厉害的东西,自己又怎么会在这里?
世间,还有洗剑霜也同样逃不过的“无常”啊。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感慨,也并不想做什么解释。慢慢回过头,再度望向远方,纷纷的落雪,在眼前划过,就像纷纷的往事,看得见,留不住。
曾几何时,一望无际的雪原,不再是自己眼中的天下。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梦醒梦无。这些年,孑然一身的随风飘蓬,久了。没有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就连曾经的爱恨,也变得淡了。
青鸾死的时候,几乎麻木的心再一次被刺痛,甚至执着的想为她复仇,却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个男人。后来,遇到封启,那个爱上自己的男人。本以为,自己虽然不爱他,但就这样在他身边,无欲无求,安静的望着日出日落,将是最后的归宿。
但显然,命运还在发出恶意的嘲弄。也许,遇到自己,爱上自己这个注定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幸的人,封启就注定了难逃劫数。
还记得他临死前,问自己:“离,如果这次我没有死。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么?”
“嗯。”自己回答的很干脆,只因为,世上,原本就没有自己的去处,哪里,又不一样呢。
封启走的很满足,他似乎再没有什么遗憾了。而再度留在了世上的自己,继续看着万丈红尘,一切爱恨嗔痴,如梦大逝。
扶西王也好,青鸾也好,封启也好,也许,有一天,自己会把他们忘掉,那时,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又是谁呢?或者,仍是孤身一人……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像扶西王那样,拥有天下最宝贵的东西!”宫昱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离,你知不知道……” 回过头,宫昱的眼里含笑,满是温情,“也许……我已经拥有了呢。”
那时,一阵风吹过,衣赽轻飘,雪落在发梢,命运,又将怎样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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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指点少年狂,踏金镗,洗剑霜。际会风云,乱雪卷平冈。抬手扬鞭千马啸,回首处,即吾疆。
阳关又见雪茫茫,舞凄凉,弄彷徨。郁郁萧萧,梦里断人肠。纵使痴心终不悔,魂已忘,却难当。
————《江城子·倾国之阳雪》
暮色重华
阳京城的正中央,十里见方的宫墙,围起一座已有近百年历史的宫殿。夕阳下,块块青砖虽然错落有致,被风雨磨砺得粗糙圆整地楞角缝隙里,记录下这座殿宇经历的无数沧桑。十几米的高度,整齐连绵的宫殿,凸显王家的庄严肃穆。
秦国的王宫——重华宫。
不像魏国的景荣宫那样富丽堂皇,不像越国的明熙宫那样巧致典雅,也不像当年栖燕宫那样睥睨天下……
重华宫,坐落在西北风雪之都的王宫,作为当今世上最强大的国家的核心,它显得有些平和朴素。只不过,凡是来到这里的人,都会感觉到那种平静之中不可忽视的庄严。九层深回的宫室,简单却宏伟的大殿,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低下头顶礼膜拜的气势。
宫中的侍从宫女,来来往往忙碌,人人小心保持着安静肃穆,一板一眼,平日里训练有素。
雪,安静无息的落在殿顶的片片朱瓦和地面的青石上。原本的洁白,被黄昏的夕阳,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一个青衣小太监,手里拿着宫灯,低着头向重华宫最深处的一座偏殿走去。
轻轻推开殿门,一时间有些不适应里面的昏暗,揉了揉眼睛,这才进去内室,在一张卧榻前跪下,恭声道:“启禀王上,二殿下来了。”
卧榻上,一个老人靠坐在那里,有些干枯的面颊,半白的须发。约有六十来岁的样子,气色虚弱苍白,已被长时间的缠绵病榻打磨得疲惫而苍老。然而眉目间隐约可以看得出当年的威仪,当半合着的双眼睁开,目光扫射过的地方,仍让人感觉到一股不可侵犯的气势,慑服人心。
就像这座重阳宫一样,沧桑却有着绝对的威严。
只不过,秦王封弈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生命已经走进了黄昏,即将走向终点。
这个拥有天下最大权力的老人,经过无数起伏跌宕。从幼年时祸乱散败的宫廷纷争,亲眼看见兄弟之间为了权势厮杀,死伤殆尽,而在众兄弟间最平庸不起眼的他,侥幸活了下来。
三十五时,被几个老臣拥立为王。还没享受到几天风光的日子,就开始在日益强大的燕国征服天下的阴影里,苦苦支撑着如一盘散沙的硕大国家。
后来,扶西王的长剑指向了阳京,无数珠宝进贡和俯首称臣才换来暂时的安宁。那时,他为秦国的将来日夜忧心,并不曾想到,有一天,燕王暴毙使天下的形势急剧变化,经过十年的转战割据,今天的秦国,已经令天下人刮目相看,成为最强大的国家。
几十年了,又一个风雪之冬,重华宫依然幽深肃穆,回首一生,世人的眼里的他,究竟是众兄弟里最平凡无能,侥幸称王的庸庸之辈?或是在强大邻国的觊觎下,小心翼翼苦心经营王位的偏安国主?还是如今实力强大,四面称孤的秦国的王上?
也许,无论那个他都不会否认,因为那些都曾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如今,老人遍布皱纹的双手,伸出去,却渐渐抓不稳王座上那只象征权力的龙头。他知道自己已经老了,已经渐渐控制不住周围的野心,压不住几个儿子之间的夺嫡之争。
但他绝不愿看到,当年自己兄弟之间争斗的惨剧再次在儿子们之间重演。他也不愿看到,自己大半生风风雨雨一路支撑下来的家国,再次因权势